關鍵詞:“荒野之子” 情感性質 悲劇成因 人的實現 和諧的建立
摘 要:本文認為,《呼嘯山莊》究其實是一出和諧的悲劇,其根本主題就是“和諧的建立”。而和諧的建立又是以“人的實現”為載體的。在艾米莉理解的宇宙里,“人的實現”遵從兩重約定——其一是兩性結合(兩人結合);其二是原始野性與社會文明的融合,它在作品中的邏輯呈現分為兩個層次:一是希刺克厲夫與凱瑟琳的“結合”,它是在原始野性融通的基礎上的兩性結合,實現的還只是一種原始意義上的人;二是希刺克厲夫與凱瑟琳作為一個整體與埃德加的“結合”,其實質是原始意義上的人接受社會文明的熏陶,從而蛻變為“社會的人”,完成“人”的最終實現,在作品中具體表現為哈里頓與凱蒂的結合。
《呼嘯山莊》(以下簡稱《呼》)是英國女作家艾米莉#8226;勃朗特的唯一一部長篇小說。作品問世以來,經歷了最初的冷遇到后來“呼學”的勃興,評價可謂日高;艾米莉也因此從最初的落寞無聞而逐漸躋身于維多利亞時代一流作家的行列。但對作品悲劇內涵及主題的品評與揭示,卻形形色色、不一而足。我們認為,回答這個問題的關鍵在于解決好三個問題。
一、希刺克厲夫與凱瑟琳的情感性質問題
這個問題一直是“呼學”關注和爭論的焦點;因為從某種程度上說,確定了希刺克厲夫與凱瑟琳的情感性質,也就等于開啟了《呼》這座迷宮的大門。這種分歧可從兩個層面來理解:其一,表現在性愛關系與理想關系的取舍不一上。有人否認性愛關系的存在,認為“這不是通常所說的‘羅曼蒂克愛情’,如果從自然本性考慮,甚至也不是性愛”①;有人則否認理想關系的存在,認為所謂理想關系其實只是“愛情的真諦”的表現②;還有人既承認性愛關系的存在,又承認理想關系的存在,認為兩人之間并非“柏拉圖式的愛情”,但“主要不是男女的性愛關系”,而是“有一種比性的吸引力更深的共鳴”③。其二,表現在理想關系的具體指涉的不一致上。有人認為所謂理想關系,也即“比性的吸引力更深的共鳴”,是兩人基于深刻的人性需要而“在反抗中的聯合”④;也有人認為兩人之間的所謂理想關系是靈與肉的關系,“凱瑟琳類似于肉體之我,希思(刺)克厲夫類似于靈魂之我”,兩人的結合就是靈與肉的統一,就是“人的實現”⑤。我們認為有三個細節值得注意:其一,“花園風波”中,凱瑟琳勸說伊莎貝拉放棄一廂情愿時,如是評價希刺克厲夫“一個沒馴服的人,不懂文雅,沒有教養,一片長著金雀花和巖石的荒野。……他不是鄉下人當中的一個含珠之蚌,而是一個兇狠的,無情的,像狼一樣殘忍的人”。而當著希刺克厲夫的面,凱瑟琳是這樣勸說他的:“我太喜歡她(伊莎貝拉)啦,我親愛的希刺克厲夫,我怎能讓你專橫地把她抓住吞掉”;“如果你喜歡伊莎貝拉,你可以娶她。但是你喜歡她么?說實話,希刺克厲夫!你不肯回答,我就知道你不喜歡!”從這些話語來看,我們是無從懷疑凱瑟琳在反對伊莎貝拉與希刺克厲夫之間的所謂“愛情”時的誠懇態度的。既然如此,她自己為什么又那么喜歡希刺克厲夫呢?而她對他的認識為什么又那么深刻?這只能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希刺克厲夫與凱瑟琳本質上是同一的,都屬于那片“長著金雀花和巖石的荒野”。其二,病中,凱瑟琳對耐莉有過這樣一段“疑惑地(的)嘀咕”:“我想不起是否有過這段日子。我不是一個孩子,我父親才下葬,由于辛德雷命令我和希刺克厲夫分開,我才開始有了悲痛。我第一次被人孤零零地扔在一邊……啊,我心里像火燒一樣!希望我在外面的曠野上!希望我重新是個女孩子,野蠻、頑強、自由……”由此可以看出:懷想同希刺克厲夫“同榻共眠”的日子,凱瑟琳喚起的是“女孩子”般的純潔感受,是對“野蠻、頑強、自由”的生存狀態的向往。其三,凱瑟琳曾說,“他永遠也不會知道我多么愛他,不是因為他漂亮,耐莉,而是因為他比我更像我自己,不管我們的靈魂是什么做成的,它的和我的是一模一樣的”;“我就是希刺克厲夫!他永遠永遠地在我心里。他并不是作為一種樂趣,并不見得比我對我自己還更有趣些,但卻是作為我自己本身而存在”。而希刺克厲夫在凱瑟琳死后也痛哭失聲:“沒有我的生命,我無法活下去!沒有我的靈魂,我無法活下去啊!” 凱瑟琳與希刺克厲夫彼此都把對方視為自己的“靈魂”,正是基于他們兩人在天性上接近、同為“荒野之子”的緣故。
由上述分析可知:希刺克厲夫與凱瑟琳兩人的“結合”超越了一般意義上的“愛情”,而獲得了更普遍、更深層的意義指稱。當然,我們并不是就此否認兩者之間的性愛關系;這從希刺克厲夫失蹤歸來后與凱瑟琳的熱吻場面可見一斑。我們認為,希刺克厲夫與凱瑟琳的“結合”作為一種人的實現包含了兩層意思:一是兩人作為“荒野之子”結合的同一關系;二是兩人作為男女結合的兩性關系。前者顯示了原始生命活力的融通,但作為一種人的實現卻是殘缺的或初級的,因為它僅僅強調了人的原始野性的一面,或者說,這種“結合”誕生的還只是一個原始意義上的人;而后者則強調了兩性結合,同時也是兩人結合的人的實現方式。作品顯然是圍繞前者展開的,而后者則是作為一個“自然而然”的意念始終主導著人的實現。這同時說明了作品在人物設置上的抽象性(象征性)與具象性的并存。由是觀之,《呼》就不是一出簡單的愛情悲劇了。
二、悲劇成因問題
關于這個問題,學界主要有三種不同的觀點:
第一種:善與惡的沖突。以英國評論家阿諾德#8226;凱特爾的觀點最有代表性。阿諾德認為,《呼》以藝術的想象形式表現了十九世紀資本主義社會中個人的和精神的壓迫、緊張和沖突。小說的核心和精髓是希刺克厲夫與凱瑟琳的故事。他們兩人關系的特殊性質在于表達了一切人類的需求和希望,一種深刻的人性需要;而這種特殊性質正產生于兩人在反抗中的聯合。希刺克厲夫的反抗說到底是那些在肉體上和精神上被這個社會的條件和社會關系貶低了的工人的反抗??傊逗簟废蛭覀兠璁嫷恼沁@樣一場無休止的斗爭,而爭取使階級社會發展到具有更高人性的無產階級社會的斗爭只是其中的一段插曲。⑥不難看出,阿文的中心話語就是“被壓迫者的反抗”。這樣,壓迫與反抗、善與惡的對立與沖突就構成了作品的悲劇成因,而《呼》則從根本上被定格為一出社會悲劇,所謂“金錢和門當戶對的婚姻”觀念(從屬于維多利亞時代)被認定為罪魁禍首。
對此,我們提出三點反對意見:第一,它(社會悲劇的提法)與作者的意圖是相違背的。作者的本意顯然是要把“兩莊(呼嘯山莊與畫眉田莊)”建造成為一個遺世獨立的超時空的世界。“來自那個熙熙攘攘的世界”的洛克烏德之于“兩莊”與島村之于“雪國”具有同樣的暗示意義。第二,它與作品實際不盡符合?!啊逗魢[山莊》中整個故事的發生、演變與結局雖然明確地圈定于一個具體的時間里(1771年至1802年),但作為整個故事背景的‘時代環境’卻沒有明確交待”⑦。所謂“金錢關系”和“門第觀念”僅僅是構成了作品的外在真實;用聞人行的話來說,“這一切都是表面的、次要的和非本質的,是屬于作品表層結構的語句和語義層面的”⑧?;蛘吒鼫蚀_地說,所謂“金錢關系”和“門第觀念”僅僅是作為推動故事情節發展的手段,而非故事情節本身。第三,如果把“金錢關系”與“門第觀念”作為一種現實成分來理解的話,我們認為《呼》既是經驗的,又是超驗的。作為經驗的存在,它不可避免地打上了那個時代的烙印——這更多地應歸因于文學傳統的約束力,艾米莉無法完全掙脫現實主義的懷抱,建立起一個純粹的超驗世界。而作為超驗的存在,它體現了作者的真實意圖,構成了作品的內在真實。
第二種:“風暴”與“寧靜”的兩種力量的沖突。這個觀點是英國評論家戴維#8226;塞西爾提出來的。他認為《呼》整個故事的背景是艾米莉心目中的宇宙的縮影。在這個宇宙中,萬物都同樣是某種有生命的精神元素的表現。一種是風暴的元素——嚴峻、無情、狂暴和充滿活力的元素,以希刺克厲夫與凱瑟琳的住所“呼嘯山莊”為具象;一種是寧靜的元素——溫柔、仁慈、消極和順從的元素,以埃德加的住所“畫眉田莊”為具象。兩種元素共同構成了一個和諧整體的不同組成部分;它們顯然對立,卻并不互相沖突。由此出發,艾米莉否定了善與惡的確定與區分,其作品里的沖突不是存在于正確與錯誤之間,而是在同類與非同類之間。也就是說,這個“和諧”整體的破壞是宇宙間“風暴”與“寧靜”兩種力量沖突的結果。⑨應該說,戴氏的理論設想或觀點是相當明晰而富有啟發意義的??上У氖?,當他將希刺克厲夫視為外來因素而對所謂“和諧”造成破壞,當他將埃德加和凱瑟琳的結合的原因簡單理解為“誘于表面的吸引力”而一筆帶過,當他漠視“寧靜之子”埃德加的存在的時候,他就違背了自己的初衷——“作品里的沖突存在于同類與非同類之間”;而在實質上披著哲學的外衣重蹈了“社會悲劇”說論者的覆轍。
第三種:凱瑟琳的兩個本性的沖突。這種看法以兩位論者的觀點最有代表性:北岸和董俊峰。前者認為,凱瑟琳的悲劇就在于兩個本性,即形而下的本能選擇(指向希刺克厲夫)與形而上的理性取向(指向埃德加)之間的沖突。⑩后者則明確標舉精神分析的理論視角,認為希刺克厲夫與埃德加分別代表了凱瑟琳的“本我”與“超我”。兩位論者的看法基本上是一致的。[11]他們的共同“失誤”在于:在結合作品進行具體論述時,將凱瑟琳與埃德加的結合簡單視為“違背自己的天性”,從而與所謂“兩個本性”說自相矛盾;當然,更重要的是,這與作品中對埃德加的肯定的事實(這在后面將具體闡述)是相齟齬的,也就是說,埃德加的存在未能得到合理的解釋。由此可見,“兩個本性”說也未能給出合理的解答。
我們認為,如果說希刺克厲夫與凱瑟琳之間有所區別的話,那也只是男女性別上的差異;而在本質上,正如我們在第一個問題中所揭示的那樣,他們是同為“荒野之子”的同一關系,代表了人的原始野性,或者說,他們本身昭示了一種原始人的生存。埃德加則來自樹木蔥蘢的畫眉田莊。很多論者往往從一種對立的觀點出發,認為希刺克厲夫與凱瑟琳代表了一種原始活力,比照而言埃德加則是軟弱的代表。這種說法是與作品實際不盡符合的。如果說年少時哭哭啼啼的埃德加表示出了一種軟弱的話,年長的埃德加則逐漸獲得了某種力量,特別是在凱瑟琳死后,作為基督徒的埃德加甚至顯示出了一種神性的光輝。埃德加富有力度的形象主要是通過他對妻子的愛、對女兒的愛表現出來的。凱瑟琳之所以沒有選擇離開埃德加,一個原因就是埃德加對她的愛是真摯的、發自內心的,正如凱瑟琳自己所說,“我對于林頓(埃德加)的愛情有著這樣的信心:我相信我即使殺了他,他也不會想到報復的”。這從埃德加對凱瑟琳的遷就與維護,對病中的凱瑟琳無微不至的照顧,特別是遵從凱瑟琳的要求將她葬在露天野外,并且作為基督徒的他死后也沒葬在教堂里,而是與妻子葬在了一起等等事例得到了有力的說明。埃德加對希刺克厲夫的妒火也從反面證明了這點(“花園風波”后,埃德加曾要凱瑟琳在他與希刺克厲夫之間選擇一個)。埃德加對女兒的愛則不僅顯示了父愛的偉大,更突出了其人格的崇高。日漸病重的埃德加有一段話很能夠說明這一點:“我常常祈求,(他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祈求要來的就快來吧!現在我開始退縮了,而且害怕了……我曾經這樣想,與其回憶當時我走下山谷當新郎的情景,還不如想象要不了幾個月或者可能是幾個星期之后我被人抬起來,放進那荒涼的土坑,將更為甜蜜!耐莉,我和我的小凱蒂在一起曾經非常高興快活,我們一起度過了很多個冬夜和夏日,她是我身旁的一個活生生的希望。可是令我同樣快樂的是——在那些墓碑中間,在那古老的教堂下面,在那些漫長的六月的晚上,躺在她母親綠茵覆蓋的青冢上,希望著、渴求著那種永恒的安寧。我能為凱蒂做什么呢?我必須怎樣才能對她盡了義務呢?我一點也不在乎林惇(林惇#8226;希刺克厲夫)是希刺克厲夫的兒子,也不在乎他要把她從我身邊拉走,只要他能在她失去了我時能夠使她幸福。我不在乎希刺克厲夫達到了他的目的,那因奪去了我最后的幸福而洋洋得意的目的!但是如果林惇沒出息,只是他父親的一個軟弱的工具,我就不能把她丟在他手里,雖然撲滅她的愛情是殘忍的,可我卻一定不讓步!在我活著的時候就讓她難過,在我死后也許還要讓她孤獨,但這也比把她交給林惇、交給他父親的一個軟弱的工具要好得多!耐莉,我發誓:如果她非要嫁到山莊去,我寧可在死以前把她交給上帝,把她埋葬在泥土里?!?/p>
對于此時的埃德加來說,希刺克厲夫是誰呢?是仇人?他顯然忘記了希刺克厲夫的存在,他的眼里只有對女兒的愛、對妻子的懷念。至此,誰還能說埃德加是軟弱的表征呢?埃德加的寧靜的死亡也就成為了必然的、可以接受的事實。當然,不可否認的是,埃德加富于力度的形象是責任、仁愛等文明觀念陶冶出來的。這很像孔子所謂“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埃德加已經完全浸淫在這種“文明”里了。由此可見,一些評論家把這簡單斥之為“虛偽”是不妥帖的。但這種“力”顯然不同于希刺克厲夫與凱瑟琳所代表的原始生命活力,它是強大的,又是虛弱的。正因為失去了后者的支撐,迎接它的只能是隕落了。埃德加精神的強大與身體的虛弱構成了鮮明的對比。顯然,埃德加真正表征的是人所應稟賦的社會文明素質。
嚴格地說,只有“社會的人”才是完整意義上的人。它是原始野性與社會文明的融合,或者說,它是原始意義上的人接受社會文明熏陶的結果。正因為這樣,凱瑟琳選擇了埃德加。但這種嘗試是失敗的。希刺克厲夫的存在構成了對“埃(德加)、凱(瑟琳)”婚姻的直接威脅。因為在本質上,凱瑟琳與希刺克厲夫是同一的,他們之間具有天然的“親和力”;而凱瑟琳與埃德加正如希刺克厲夫與埃德加一樣構成了一對矛盾(對立)。那么,希刺克厲夫與凱瑟琳的“結合”又是否會成功呢?答案是否定的,因為他們的結合充其量只是一種原始生存狀態的實現或維持。他們所匱乏的素質即以埃德加為代表的社會文明,又反過來構成了對他們結合的直接威脅。這樣,唯一的調和方式就只能是“希(刺克厲夫)、凱、埃”三人的結合;如此,才能促成一個真正完整意義上的“人”的實現。但這又顯然與“兩性結合”暗含的“兩人結合”的人的實現方式是相悖的。如此一來,作品中對他們命運的安排也就釋然了:“埃、凱”婚姻以凱瑟琳的死亡宣告失敗,而“希、凱”結合只能在冥界實現。
這樣,悲劇的成因問題就得到了合理的解答。但造成這場悲劇的沖突并沒有得到圓滿的化解,這里上演的還只是一出徹底的悲劇。那么,究竟有沒有平息悲劇的希望?如果有,希望又在哪里呢?于是,“哈(里頓)、凱(蒂)”結合呼之欲出。這就是我們所要討論的第三個問題了。
三、“哈、凱”結合的地位及意義問題
早期評論家的注意力集中在艾米莉本人及他們之所謂“艾米莉的化身”希刺克厲夫與凱瑟琳的身上,而往往忽視了哈里頓與凱蒂的存在;他們的意思不難揣度,無非是以為哈里頓與凱蒂充其量只是希刺克厲夫與凱瑟琳的影子。但是,隨著“呼學”研究的深入,“哈、凱”結合的地位及意義日益彰顯。英國評論家阿諾德#8226;凱特爾的看法較有代表性。[12]她認為,“哈、凱”的結合具有兩層意義:一是促成了希刺克厲夫的轉變;二是象征了生命的延續和人類希望的延續。應該說,這種看法本身是無可指摘的,但未能與論者關于整個作品的分析統一起來,因而沒有能夠從根本上真正揭示“哈、凱”結合在整個作品中的地位及意義。
我們認為,正是“哈、凱”結合的結局設置從根本上規定和保證了作品思想內涵的統一性,它的意義在于預示了一個真正完整意義上的“人”的誕生。他們的出現絕不是希刺克厲夫、凱瑟琳的輕易再創造;他們的結合也不意味著對原始野性的背棄或疏離,而恰恰是對原始野性和社會文明的兼容與融通。哈里頓與凱蒂之間的愛情產生于兩人對希刺克厲夫的聯合反抗之中,稟賦了與“希、凱”愛情相似的原始野性素質,是“希、凱”式的。同時,“尊重”也開始闖入他們的愛情生活,因而他們的結合也就擁有了一種“埃、凱”式的社會文明素質。這樣,原始野性與社會文明在“哈、凱”的兩性結合中得到了融合;一個嶄新的“社會的人”誕生了。上一代的悲劇籠罩的陰云也隨之消散,沖突化解了;天空變得“又高又藍,顯出一派柔和”。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呼》究其實是一出和諧的悲劇,其根本主題就是“和諧的建立”。伍爾芙曾有一句話形象地表述了這個意思——“她(艾米莉)朝著一個四分五裂的世界望去,而感到她本身有力量在一本書中把它合并起來”[13]。這種“合并”或“和諧”具體是通過“人的實現”來建立的。換句話說,當“人的實現”以“兩莊”(呼嘯山莊和畫眉田莊)為背景支撐時,其意義就獲得了更加廣泛的普遍性,而指向終極的宇宙和諧。在這個“宇宙”里,“人的實現”遵從兩重約定——其一是兩性結合(兩人結合);其二是原始野性與社會文明的融合,它在作品中的邏輯呈現分為兩個層次:一是希刺克厲夫與凱瑟琳的“結合”,它是在原始野性融通的基礎上的兩性結合,實現的還只是一種原始意義上的人;二是希刺克厲夫與凱瑟琳作為一個整體與埃德加的“結合”,其實質是原始意義上的人接受社會文明的熏陶,從而蛻變為“社會的人”,完成“人”的最終實現,具體表現為哈里頓與凱蒂的結合。從這個意義上說,哈里頓與凱蒂才是小說真正的主角。
(責任編輯:水 涓)
作者簡介:朱洪文,四川大學文學院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博士研究生。
① 多蘿西#8226;凡#8226;根特:《論<呼嘯山莊>》,引自《勃朗特姐妹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版。
② 莫里斯#8226;梅特林克:《論艾米莉#8226;勃朗特》,引自《勃朗特姐妹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版。
③④⑥[12] 阿諾德#8226;凱特爾:《艾米莉#8226;勃朗特:<呼嘯山莊>》,引自《勃朗特姐妹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版。
⑤⑧ 聞人行:《渴望生活——論艾米莉#8226;勃朗特對人的新理解》,杭州大學學報,1988年第3期, 第113頁-第120頁。
⑦⑩ 北岸:《<呼嘯山莊>新評》,徽州師專學報,1988年第3期, 第29頁-第33頁。
⑨ 戴維#8226;塞西爾:《艾米莉#8226;勃朗特和<呼嘯山莊>》,吳敬瑜譯,引自《勃朗特姐妹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版。
[11] 董俊峰:人的“困惑”——《呼嘯山莊》新探,貴州大學學報,1994,3,第73頁-第77頁。
[13] 弗#8226;伍爾芙:《<簡愛>與<呼嘯山莊>》,楊苡譯,世界文學,1980年第3期,第221頁-第22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