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建華簡介
1953年出生,1971年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東海艦隊文工團任演員。1976年進入上海電影譯制片廠,任配音演員兼譯制導演。國家一級演員。曾參加上千部(集)電影、電視片的譯制創作。其中在700部(集)以上的譯制片中任主配或譯制導演。
主要作品有《追捕》《遠山的呼喚》《卡桑德拉大橋》《情暖童心》《莫斯科之戀》《昏迷》《無頭騎士》《茜茜公主》《國際女郎》《魂斷藍橋》《真實的謊言》《廊橋遺夢》《諾丁山》等。
她擔任主創的8部譯制片曾獲“金雞獎”及“政府獎”,如《亡命天涯》《追捕》等。

曾獲上海青年藝術十佳稱號,中國電影表演藝術學會“學會獎”,“我最喜愛的女配音演員”稱號。
記者印象:明媚女兒心
丁建華這個名字,是伴隨著一連串的外國經典影片進入我視線的,我喜歡她配音的《魂斷藍橋》和《廊橋遺夢》等譯制片,那種女性內心的獨特感覺,纖細的情感變化,難以言表的默默情懷,都被她準確地用我們聽得懂的語言表達出來。
女人的心,像夏日里那薄薄的蟬翼,空氣中些許輕微的震顫,都會引起強烈的共鳴;又如含苞的花蕊,吸吮滴滴雨露。點點滋潤,便會敞開心扉,淚盈盈地向著太陽綻放。女人的心,脆弱時如暗夜中的小星,一朵小小的烏云都能將它遮蔽;堅韌時又如萬年蒼松,風霜雨雪也不能將它摧毀。女人的心是最最敏感的琴弦,哪怕是情感的微風悄然掠過,都會引起心靈的風暴,心海的漲潮……
而那些世界經典影片中的女人,如《追捕》中執著的真由美、《茜茜公主》中可愛的茜茜、《魂斷藍橋》中“唯有淚千行”的瑪拉、《廊橋遺夢》中“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弗朗西斯卡……無一不是這種用情感撥動心弦、用靈魂承接雨露的女人。那樣的心境,那樣的故事,那樣的對白,全是從丁建華的口中道出。戰栗著,激情著,她與角色已融為一體,使我們在觀影時幾乎忘記了配音的存在,還以為那流暢的中文就是那些角色的原聲呢!
那么,作為一名配音演員,丁建華是怎樣做到這一切的?這個躲在聲音背后的女人又有著怎樣的一番人生經歷呢?
“七一”前夕,丁建華來到天津,在那樣兩場感天動地的演出中,她褪去了華麗柔美的音色,從幕后走到了臺前。藍布衫,紅圍巾,大義凜然,氣壯山河!此刻,她是革命烈士楊開慧,是女英雄趙一曼,是寫下《鐵窗搖籃曲》的烈士趙云霄……
那晚,當她用顫抖的聲音道出:“親愛的一弟,以前我是一個弱者,現在仍然是一個弱者!……說到死,本來我并不懼怕,只有我的母親和我的小孩啊,我有點可憐他們……”時,淚水和著聲音一起流淌,臺上,臺下。楊開慧犧牲前寫給一弟的這封信穿越時空的阻隔,回響在我們的耳畔,蕩滌著我們的心魂。丁建華用她那千變萬化的嗓音,更用她一顆赤誠的心,與喬榛等表演藝術家一道,為我們帶來了一個蕩氣回腸的《紅色箴言》之夜!
第二天,迎著雨過天晴的朝霞,我去賓館采訪她。她說昨夜睡得很晚,一連兩天的激情朗誦,嗓子有些疼。當我說出在我印象中“你是一個特別感性的人”之后,她一下子就興奮了起來,她人生的故事便如滔滔江水奔涌而出。開始還略帶嘶啞的嗓音竟然隨著她的講述越來越明亮了起來,音色是那么柔美,音調是那么富于變化。我第一次感受到聲音有如此強大的感染力和穿透力,那聲音完全是一種心靈的直播,心靈的律動啊!不僅僅是聲音,她邊講還邊“情景再現”,眼角眉梢都是戲,且語言相當生動形象,每一個細節,每一種情緒,聲情并茂,抑揚頓挫。我很快就被裹挾了進去,完全沉浸到她所講述的歷史氛圍中。
生活中的她沒有化妝,完全地素面朝天。但她的本真很美,很純,有一種近乎孩童的熱忱。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閃爍著飛揚的神采。母親傳奇又剛強的一生,父親在女兒心中沉甸甸的分量,那個時代像她這種家世背景下坎坷的命運……

她人生的故事在她的講述中猶如一部電影在我眼前栩栩如生,風風雨雨,悲歡離合,不僅有畫面,甚至聲音效果都活靈活現。那畫面不停地在眼前依次迭出:畢業于圣約翰大學的外公是如何跪在外婆這個清秀鄉下少女面前求婚,當時只有14歲的母親又是如何被年輕的解放軍團長父親藏在馬肚子底下躲避敵人槍炮,母親懷她時做的那個把天上星星吸到口中的美麗胎夢,殘酷歲月中寧愿玉碎不肯瓦全的母親是如何臥軌自殺又被救下,崇明島農場上漏雨破屋中依然帶著弟弟妹妹歌唱的夜晚,因為政審不合格考上大學又被刷下來后以淚洗面的絕望時光……
丁建華是一個天生具有表演素質的人,聰明,敏感,悟性高,反應快,喜怒哀樂全形于色。激情滿懷,有爆發力,如同最出色的運動員,發令槍一響,便如箭離弦般奔上跑道。她的人生就是這樣在不斷地爆發、激蕩、奔跑中越過一個個障礙,走到今天的。對于她來說,每一次微笑,都是新感覺,每一次流淚,也都是動真情。訪談結束時,我們都有點意猶未盡,她用很亮的音色歌唱般地說:“我太熱愛生活了!我太熱愛這個世界了!”
與丁建華對話
記者:一個演員的聲音是不是有飽滿的生命力,一聽就能聽出來。
丁建華:作為配音演員,僅有一個好聽的、有特點的嗓子并不能就把這項工作做好。我覺得作為專業的配音演員,不能只駕馭一兩個角色,還要能夠掌握各種各樣能力,要有對藝術的一種先天的敏感和悟性。因為你沒有一種激情的爆發,沒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感悟能力,還有對角色的分析、對角色的理解,直到最后身體力行地深入到這個角色中去,是不可能把配音工作做好的。
記者:我想知道您的家庭,您是生長在一個怎樣的家庭環境?
丁建華:我的家庭是很有傳奇色彩的,我父親是軍人,從山東打仗跟著陳毅的部隊入駐上海的。當時他24歲,已經是一個團長了,解放上海時他接管了上海的一個區,是區委書記。我母親出生于上海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外公是圣約翰大學畢業的,在國民黨政府里當秘書。我的外婆長得很漂亮,從鄉下到上海來謀生,擺小攤賣大餅油條。那時候,我外公經常到我外婆的小攤上去吃早點,見我外婆長得漂亮又文氣,他就對她說,嫁給我吧!把我外婆嚇了一跳,不敢在上海再干了,就回到了鄉下,我外公就追到了鄉下。我外婆是家里的獨生女,家里不準她再去上海,我外公就跪在地上求婚,說我會好好保護她的。終于感動了外婆的家人,結果把我外婆接到了上海,結了婚,然后就生下了我媽媽。剛解放那會兒,因為我媽媽小時候跟外婆住在鄉下,對上海郊區的地形很熟,又從小上過私塾有文化,就帶著我爸爸他們的部隊在郊區剿匪。
記者:你媽媽膽兒夠大的。
丁建華:解放軍解放了上海之后,許多國民黨的殘余還有土匪就跑到鄉下躲藏起來。剿匪的時候,我爸爸帶著一個團,在我媽媽的帶領下,到土地廟、奶奶廟之類的地方去剿匪。等到聽到了槍炮聲時,我爸爸就把我媽媽塞到馬肚子底下,馬會保護人。媽媽就感覺到,解放軍真好!
記者:那時候你媽媽多大?
丁建華:媽媽當時只有14歲,爸爸是24歲。媽媽當時就覺得解放軍勇敢,爸爸在她心目中特別神勇!爸爸當時確實很厲害,在山東一帶,國民黨用多少銀子換他一個人頭。我媽媽就特別崇拜這樣的男人,她覺得能跟他們在一起做事情特別光榮。我媽媽14歲就穿上軍裝當兵了,哪都敢闖,特別沖。
記者:那是一段激情燃燒的歲月。
丁建華:當時,部隊里好多進城干部都喜歡我媽媽,我爸爸當時也特別喜歡她。但那時候他們都只能向組織上匯報。當組織上找我媽媽談話時,她說她喜歡我爸爸。之后,媽媽的軍被和爸爸的軍被放到一張床上,舉行了一個小小的婚禮,他們結婚了。
記者:那時候你媽媽多大?
丁建華:17歲。然后18歲就生下了我。我媽媽告訴我,她懷每一個孩子的時候都做過一個夢。她說,我這個夢是這樣的:我爸爸出差了,她天天等啊盼啊,我爸爸怎么還不回來?有一天夜晚她就走出了房門,她就望著夜空深呼吸,在滿天的繁星中尋找哪一顆是我爸爸,特別渴望能找到一顆最亮的,她就把嘴巴張開深呼吸“啊”——那顆星星竟然像流星一樣嘩地掉下來了,她就用嘴去接,然后就把這顆星星吃到肚子里去了。后來到醫院去一檢查,才知道是懷孕了。后來人家就跟她說,以后你這個孩子肯定是個明星哩!
記者:美得像一部電影。
丁建華:1957年反右運動一開始,媽媽的噩運就開始了。因為外公曾經在國民黨做過事,就懷疑他是特務。外公被抓起來了。媽媽被打成了漏網“右派”“極右分子”。當時有一個比我爸爸級別更高的干部早就看上了我媽媽,遭到拒絕后一直懷恨在心,非要把我媽媽打成“右派”,并逼迫我爸爸與媽媽離婚,說不離婚的話,你的孩子就全完了。為了我和弟弟妹妹們,爸爸決定與媽媽分手。對我媽媽來說,這無異于晴天霹靂,她崩潰了,她決定以死抗爭。但兩次自殺都沒死成,一次是上吊,一次是臥軌,都被我爸爸救了,也讓我給救了。那時候我弟弟妹妹都上全托住幼兒園,只有我上小學一年級在家,我太知道家里的這種動蕩了。我就特別注意我媽媽的一舉一動,兩次都是我把爸爸叫醒,去救我媽媽……后來我媽媽說,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我再也不做這種傻事了。但是她對我爸爸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離婚后,你讓我在這個家當保姆,我不要你工錢,我要看著這4個孩子長大,等這4個孩子長大成人了,我再離開這個家。你可以結婚,你可以干你所有想干的事情。
記者:她真堅強啊!
丁建華:她也感動了我爸爸。我爸爸跟組織表示:我不離婚!我的妻子是好人,是個好母親!你們愛怎么樣就怎么樣,我豁出去了!于是,就把我們家遷出上海,遷到崇明島的一個農場里。那時候農場非常荒涼,冬天北風呼嘯,住在像延安窯洞一樣的房子里,借著微弱的燭光讀書,外邊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經常發生火災,我媽媽就像一只老鷹一樣張開翅膀護著我們這些小鳥一樣的孩子。“三年自然災害”時,媽媽把僅有的糧食給我們和爸爸吃,她自己在門前種了一些南瓜之類的充饑,最后人已經浮腫得很厲害,送到上海的醫院才算撿了一條命。她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支撐著一個家。
記者:您是什么時候開始發現自己的聲音特別好聽呢?

丁建華:我從小就特別喜歡看電影,《英雄兒女》《上甘嶺》,歌劇《江姐》,以前還在上海看過一些話劇。我對藝術的熱愛也是這么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小時候我非常喜歡唱歌,在農場干活休息時,只要大家讓我唱,我就把鐮刀一丟,站在那就唱,從來不知道害羞。當時幾乎所有的歌,還有京劇選段,我是一曲接一曲,不重復地唱。還代替當地滬劇團生病的小演員演過《智取威虎山》,當地人都叫我小夜鶯。14歲那年,滬劇團就要吸收我當演員。我爸爸說不行,這個年齡應該是讀書的年齡,不能去唱戲!
我到17歲的時候,我爸爸很懂我,他知道我太想當演員了。正好趕上部隊到農場來招文藝兵,我就去考了,真是大浪淘沙啊,整個農場就考上了我一個。入伍就要政審,但我的政審就是通不過。當地的貧下中農聯名寫信到文工團替我說情,我媽媽也寫了一封給上海市委組織部的申訴信。政審了整整一年,我終于當上兵,到了東海艦隊文工團。可我還是被警告:你的出身不好,你是一個不能入黨,也不能提干的軍人。我穿上了軍裝,心想,不管你怎么說,我現在總算是當兵了,依然很開心。
記者:那您是怎樣考上影譯制廠的?
丁建華:產生報考譯制廠的念頭也是很苦澀的。入伍5年后,我接到我媽媽寄來的三封信,說關于你入黨的問題部隊已經來農場調查了。但因為媽媽的問題,我相信是不會讓你入黨的,你還是要有這樣的思想準備。第一封信我看了還沒什么,第二封又重復這個內容,第三封還是。那時候我已經開始長大了,有點思想了,我就會想,憑什么呀!
記者:有一種不公平的感覺。
丁建華:太不公平了!對我一向的信念開始有點動搖了。我曾經對我的動搖還進行過自我批評。但是有一件事,一下子就把我以前所有的向往、希望和決心打碎了,我對于公平的幻想徹底破滅了!1975年,上海復旦大學到東海艦隊招工農兵學員,我一直文科特別好,在農場小學讀書時,就有好幾篇作文被上海的小學生作文選登出來,我的童聲獨唱還被上海的唱片廠錄制過。我要去考,我要讀書!我就去考了。結果東海艦隊的工農兵大學生就錄取了我一個。通知來了,文工團還為我舉辦了慶祝宴會,還讓我買糖給大家分了吃了,都整裝待發了,突然就來了一紙命令,說我這樣的人不能上大學,不能培養“右派”子女。正好這時,有一個高干子弟頂替了我。我就躺在床上痛哭,甚至絕食……無奈之中,我只好準備離開部隊了。一位好心的老戰友告訴我上影譯制片廠正在招人,我找團長去開證明。團長說,小丁啊,你的情況和別人不一樣,你最好先別脫軍裝,聽團長一個勸,我相信你嘴里講的父母都是好人,好人總有一天會有好報的,這是真理!
記者:團長真是個好人,應該說您還是很幸運的。
丁建華:我總是能得到貴人幫助。我就拿著文工團給我開的一個證明來到了上海譯制片廠。那時候我留了一個娃娃頭,他們管我叫當兵的。我就是膽子大,覺得自己胸有成竹。當時考了一批又一批,一批就是一二十個,讓你站在話筒前朗誦,臺下坐著兩排老師。開始讓我念一段阿爾巴尼亞電影里的臺詞,告訴我,你要慷慨激昂,侃侃而談。我準備了一下,就侃侃而談了。他們認為我身臨其境、激情滿懷,很符合那一段文字的情境,很好。接著,讓我再朗誦一段我自己準備的內容。我朗誦的是一段對魯迅的紀念文字,當時的朗誦,我是按照我在話劇舞臺上的感覺,那種念白似的,聲音很大很激昂。剛念了幾句,就聽到一個男中音說“停!”他說,配音演員說話要自然,不能像那種舞臺上朗誦的腔調,我們應當像生活中自然的說話。你要保持住你的激情,又要生活化自然的表達。說實話,作為一名話劇演員,這對我是有點難度的。我靜了一下,看著面前的話筒,我把它想象成了媽媽的臉。在農場困難的時候,媽媽總是講魯迅的故事給我聽,現在媽媽還在農場,女兒如今已經長大成人。我心里很難過。我就想,媽媽,今天女兒來講一個魯迅的故事給你聽。我就是懷著這樣的心態開始朗誦,聲音一下子就沉了下來,而不是像剛才所有的血都涌到腦袋頂上,就用一種平穩的、親切的聲調開始傾吐心聲……我只朗誦了四五句的時候,還是那個男中音說:“好了!很好,可以了!”我就有點不明白地看著他,他很肯定地說:“真的,很好!”
記者:他就是喬榛老師吧?
丁建華:是的。3天以后得到通知,我被錄取了。就這樣,我成為了上影譯制片廠的一名配音演員。
記者:能講講您的戀愛故事嗎?
丁建華:我的戀愛故事太簡單了,在部隊文工團時不準談戀愛,當然還是沒有遇到我喜歡的人。我到譯制廠時才23歲,我老公就是我們廠里搞技術的,他是用什么方式追的我呢?他的字寫得特別漂亮,那時候我經常到電臺去做節目,每次都送給我一個印有“上海人民廣播電臺”字樣的本,他就跟我要了一個本,然后把毛主席發表過的三十幾首詩詞全部用小楷抄錄在本上送給我。我就說,他的字怎么寫得那么好,再說他又是濃眉大眼的,他年輕的時候很帥氣的。比我大5歲,也是復員軍人,感覺他特別能保護我。當他要和我正式確定關系的時候,我說我父母要到上海來了,你讓我父母看一看,如果父母同意,我就同意。結果我父母看過之后很滿意,按當時的標準,他是工人,又是黨員,還是復員軍人,然后媽媽就和他長談了一個晚上,跟他講了我們家的所有情況,以后就確定了這個關系。之后沒多久,我媽媽就得到了平反,全家人都回到了上海。我媽媽說我就是她的福星。后來我女兒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復旦大學,她一心一意要圓媽媽未圓的夢,讀世界經濟系。她也喜歡戲劇,電影《鋼琴課》里面那個小姑娘就是她配的音,但她只是客串一下。
記者:每當您配一部電影,等工作結束了,您是不是還要沉浸在其中一段時間?
丁建華:會的,里邊的許多情節還會讓你像過電一樣。有時候配完了一部戲我就會發高燒,什么病也查不出來。太投入了,也太痛苦了。
記者:是情感的高燒。是一種神魂分離的狀態。
丁建華:就是這樣,我覺得當配音演員也不容易,不是我穿一雙靴子,我拿一把扇子,我就是這個人了。我什么也不拿,往那兒一站,就音樂好聽,能代表那個人物味道的,就永遠是那段音樂。我覺得配戲其實并不難,難的是你要找到一個準確的內核。一旦找到了,你就能駕馭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