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大的市場風險面前,我國農業產業鏈顯得過于脆弱了。產值近30億元的海南香蕉產業,竟然敵不過幾句莫名其妙的謠言。
豬肉的價格倒是一直在漲,漲價的原因是,畜牧業生產成本不斷提高導致供應緊張。而本輪漲價很可能刺激養殖戶一哄而上,紛紛增加養殖規模,從而導致供大于求。歉產肯定歉收,豐產也不豐收,這是個宿命般的怪圈,如何破解?
解決千家萬戶小生產與千變萬化大市場的矛盾,讓農產品升值,讓農民得到實惠,關鍵在于流通領域,在于市場需求的搜集和多層次檢驗標準體系的確立。
一位媒體記者大膽聲稱:農業生產應該形成規模經營,提高勞動生產率,因此需要更多更大膽的嘗試。7月2日,重慶試驗區工商局出臺文件,支持探索農村土地流轉新模式。“允許以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出資入股設立農民專業合作社;在條件成熟的地區開展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出資入股設立有限責任公司和獨資、合伙等企業的試點工作。這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的“第三次土地革命”。
一位農業專家大吃一驚:“第三次土地革命”應當緩行。雖然從法律上講,該政策沒有太大的障礙,但無法保證農民利益。前兩次土地革命都涉及土地所有權的更迭,農民都成為土地的主人。現在如果農戶以該土地承包經營權入股后,該經營權即成為企業的合法資產。如果入股成立后的公司破產,農戶將失去承包經營的土地。由于我國尚未建立起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后果會很嚴重。我們應該慎之又慎。
一位經濟學者回歸本原:農民增收的出路,還是要扎扎實實地做好農產品流通工作。這對于促進農業生產發展,滿足人民需求和保持市場繁榮穩定,都有著十分重要意義。一方面,農民不知道應該種什么或養什么、種多少或養多少;另一方面,市場上一些注重食品質量的高端需求得不到有效滿足。二者之間始終缺乏一個溝通的橋梁。
一位城鄉流通專家稱:這個橋梁,一定是規模需求理論中重點談過的“消費經紀中介”。傳統的農產品流通領域中存在的問題,嚴重地阻礙了我國農產品市場的發展。農產品的“賣難”癥結,不是簡單的產能相對不足或者過剩,而是因為中間環節多、信息不對稱、交易成本高,所以才造成流通效率低的情況。如果大力發展農民專業合作經紀,讓其搜集廣大消費者的需求,再反向配置給農民,就可以促進農產品流通,聯結起農業生產和農產品市場。理想的圖景是,未來每一個家庭的菜籃子和米袋子,都和某個村子里某一塊田緊密連鎖在一起。
那位經濟學者聞言一笑:如此理想的極端狀況大可不必,那恐怕要回到完全計劃經濟時代才可能。譬如建國初期,因為商品短缺,每一頭奶牛的奶都被確定的某一個消費者預定了。現在我們的農產品市場基本上是一個完全競爭的市場,只要農產品經紀活躍起來就足夠了,消費者有必要保留有限的選擇權,這才是消費儲蓄的精髓和真諦。
農產品經紀最大的特點是,它所給出的用來指導農民生產的信息,不是預測的可能的市場需求,而是來自消費者群體的確定的需求。這個農產品經紀不一定是個人,最好公司化運營,有自己的品牌,同時對消費者和農戶負責。
如此一來,就把原來的“公司+農戶”模式,演變為“公司+農產品經紀組織+農戶”模式。這里的公司可以是大型超市等零售商,也可以是牛奶生產商等食品企業,實際上是公司群。這樣還能夠減少雙方的道德風險,企業承諾不能像對單個農戶那樣隨意違背,而農戶也需要保證自己的農產品質量。
那位農業專家有些擔心:人們對農產品的需求呈現出大量化、多樣化、優質化和動態化的趨勢,而農產品生產規模小,有季節性、區域性、分散性等特點。因此,把分散的農戶組織起來,合作進行農業生產并不難;但是把一家一戶對農產品的日常搜集起來,進行匯聚、記錄、梳理、分類,非常不容易。假如沒有充分的信息,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有價值的規模需求,來反向指導規模農業生產。
那位媒體記者話題一轉:正是因為難能,所以才寶貴。信息技術和連鎖商業的發展,已經使之成為可能,只是大家目前還沒有主動搜集將要發生的確定的需求的意識罷了。相對來說,食品安全的問題更讓人揪心。
那位經濟學者胸有成竹;這是一個好問題。我們可以采用“引進標準、模擬出口”模式,在流通環節的最后一關,依據一個標準體系,進行嚴格檢驗,并且檢驗結果要快速、準確。這個標準體系要解決兩件事。一是保證食品安全的基準底線,不達標拒絕進入市場。一個是與國際接軌,引進更高的國際標準作為商業標準或企業標準,使農產品區分為多個層次,國家標準應該是最低標準。
那位媒體記者追問:僅僅在流通的最后一環努力還不夠,如果出現問題怎么追溯和解決?現在比較流行的是RFID技術。有報道,廣州對上市豬肉,除了通常的打耳孔、蓋章標識外,下一步還將在小豬身上植入一塊芯片,全程記錄小豬變成大豬過程中吃喝拉撒的情況。這無疑將需要很高的成本,能廣泛應用嗎?
那位農業專家表示不解:有這個必要嗎?小豬變成大豬的過程都被記錄下來了,但是大豬一進加工廠就被分解了,這塊芯片上的記錄就失去意義了,一出加工廠又得從零開始。難道還要再追加芯片?一只前腿一塊芯片,一只后腿一塊芯片,豬肝一塊芯片,大腸一塊芯片……簡直不可能。
那位經濟學者若有所思:不一定非得高科技。我們要實事求是,從國情出發,不能迷信技術。每塊豬肉都上芯片,做不到,也沒有必要,只要追到哪個農戶或者哪個廠來的就行了。再說有能力上芯片的是極個別的科技型農民,不能推廣。值得推廣的,必然是因地制宜的馬上就能夠執行的辦法,使用卡片就成。
農產品只要有交易,就有記錄。買方記買方的,賣方記賣方的。一旦出現問題,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拿出卡片,交代出你的上家就可以抓到與問題有關聯的一串人,可以罰責抵扣。
那位農業專家點頭稱是:對終端消費者來說,英雄不問來路,你保證質量就行了。吃午飯的時候,夾起塊肉,清楚地能知道是哪個地方哪頭豬上的哪個部分,經過多少個流轉過程來到你的碗里,真的沒有必要。
那位經濟學者條分縷析:信用體系建設靠的不是技術,而是技術背后的信息和記錄。在《規模需求拼圖》(見本刊封三)上,商品實名、流轉實名、消費實名都有了,生產記錄、流轉記錄、消費記錄也有了,就可以保證訂單信用的有效性,跟消費者的消費儲蓄進行充分對接,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連續自給的流通閉環。
這里需要注意的是,因為確定的規模需求的存在,農產品流通鏈條并沒有增加,反而縮短了,降低了交易成本。那些以前因為信息不確定而造成的低附加值的流通環節,例如各級中間商,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位農業專家強烈建議:現在的流通閉環有了物流和信息流,還需要金融支持,應該加大針對農民的小額貸款服務。而且農業生產容易受自然災害的影響,市場波動大,探索農業保險新模式也應該提上工作日程。
有數據表明,農業保險的賠付率常常超過90%,加上20%到30%的管理成本,目前農業保險對保險公司而言,成了賠本買賣。如何把農業領域賺錢的保險和不賺錢的保險捆綁在一起,以險養險,把風險在農業系統內有效化解,是個難題。
那位媒體記者暢想未來:在德國,70%以上農業生產者加入了各類農業合作社,這些合作社遍布德國農村,為農民提供農產品生產、加工、銷售以及信貸、農資供應、咨詢等方面的服務,成為一個綜合性的社會服務網。它結構完善,法律完備,服務周到,在農業中發揮著個體農民和國家都不能替代的作用。
我們的農產品經紀組織也應該具備這樣的功能:搜集農產品的規模需求,建立多層次的檢驗標準和價格體系,執行嚴格的質量控制,提供周到的金融服務。農民最迫切需要的,正是這些。
(本文作者是規模需求理論的創始人,他力主將經濟學通俗化,文中所有專家皆為其虛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