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WTO規則在其成員國國內具有何種法律效力這一問題同保護私人從WTO規則中所獲得的確定性和可預見性有著緊密的聯系。在WTO成員普遍反對直接適用WTO規則的情況下,歐盟法院于最近案例中確立的統一解釋原則為WTO規則的國內效力問題的發展帶來了曙光。盡管歐盟法院在適用統一解釋原則時存在法律解釋技術上的問題,這一實踐對于其他WTO成員實踐的影響仍值得期待。
關鍵詞:WTO;歐盟;國內效力;統一解釋原則
中圖分類號:DF 96
文獻標識碼:A
本文分四部分。在問題提出之后,文章簡要介紹統一解釋原則在國際法中的國家實踐及其理論背景。接下來的部分將集中于歐盟的具體實踐,重點分析歐盟法院在WTO規則國內效力問題上引入統一解釋原則的做法。文章最后將對歐盟實踐進行分析評價,探尋該實踐對其他國家可能產生的影響,以及對多邊貿易體制長期發展的影響。
一、問題的提出
1994年成立的世界貿易組織(以下簡稱“WTO”)無疑可以作為各國政府協調國際貿易活動管理行為的一個重要成就。目前為止,WTO成員已經擴展至150多個國家和地區。作為一個“成員驅動”型(member-driven)國際組織,WTO對其成員設定了國際經濟管理活動上的諸多義務,而這些義務對于WTO成員內部私主體利益的影響問題也一直沒有離開學者和公眾所關注的視野,包括WTO規則在成員方國內能夠以何種方式或者在何種程度上發揮其國內法上的效力問題。
在國內法效力問題上,WTO諸協議存在不同于一般性國際條約的特點。WTO諸協議規則主要涉及WTO成員對國際貿易的政府管理行為,而WTO規則對成員政府管理行為的義務規定間接決定了成員境內私人(包括個人和企業)的行為模式和經營方式。WTO成員不履行其所承諾的義務或者怠于履行都會破壞私人在國際貿易活動的各種既定安排,從而損害多邊貿易體制的可靠性和可預測性。
對于私人在多邊貿易體制中所獲得可靠性和可預測性的保護可以分為兩個層面:國際層面和國內層面。在國際層面上,WTO《關于爭端解決規則與程序的諒解》(以下簡稱“DSU”)明確表示,“WTO爭端解決體制在為多邊貿易體制提供可靠性和可預測性方面是一個重要因素。”WTO成員可以啟動爭端解決機制來糾正其他成員違反WTO規則的行為,私人利益可以通過其政府啟動爭端解決機制得以保證。當然,如果WTO成員政府決定不啟動爭端解決機制,私人利益在國際層面上也就無法得到保證。
WTO爭端解決機制在保護私人在多邊貿易體制中所獲得可靠性和可預測性的局限,引發人們對于WTO規則國內法效力的期待,即在國內層面上,WTO規則可否擁有與國內法相類似的效力,從而在國內司法系統中為私人利益提供保護。
在WTO義務的履行問題上,WTO成員們大多通過國內立法將所承擔的國際義務納入本國法律體系當中。但對于WTO規則的國內法效力問題,大多數WTO成員卻采取消極的態度,反對國內法院在審理貿易案件時直接適用WTO規則解決爭議,以此對WTO規則的國內法效力加以控制。以美國為例,作為WTO主要成員的美國,在WTO成立以前從未對GATT的直接適用問題做出明確界定。直到國會通過《烏拉圭回合協定法》指出,WTO諸協議在美國法律體系中不屬于“自動執行”(self-execute)條約,法院無法就美國法律與WTO規則的沖突直接適用WTO規則。從國內政策性因素來看,美國國內立法者擔心在國內法院直接適用WTO規則會損害國家在多邊貿易協定中主權的行使 [1]。
如果把WTO規則的直接適用問題放在多邊貿易體制發展的視角中考察,結論亦不樂觀。知名學者Jackson教授從多邊貿易體制與國家憲政互動的角度指出,允許國內法院直接適用WTO規則會阻礙WTO成員參與更進一步貿易自由化談判的積極性,因而影響多邊貿易體制的長遠發展[2]。
美國在WTO規則直接適用問題上的消極態度很大程度上影響了WTO其他成員的決定。歐盟法院在1999年“葡萄牙訴理事會案件”中否定了WTO協議在歐盟范圍內的直接適用。歐盟法院在該案中指出,由于美國否認國內法院在審理貿易案件時直接適用WTO規則,如果歐盟單方面認可WTO協議的直接適用,就會使得歐盟在解決與美國之間的貿易爭端時陷于被動,失去必要的自由裁量權盡管如此,私人利益尋求WTO規則保護的努力在歐盟內部一直都沒有停止,歐盟法院近十年的案件裁決也似乎為私人利益的保護透露了一線曙光。1996年“歐盟法院在歐盟委員會訴德國”一案中裁決:不管是否具有直接效力,“歐共體所締結的國際條約相對于歐共體二級法律的優先性意味著對于歐共體二級法律條款的解釋必須盡可能地符合國際條約的規定。”
在直接適用被WTO主要成員(包括歐盟)所反對的情況下,歐盟根據統一解釋原則運用WTO規則解釋歐盟法律及其成員國國內法的這一實踐,使得學者們再次對WTO規則國內法效力問題予以關注,有學者甚至認為,WTO協議通過統一解釋原則產生的對國內法的間接效力,在效果上有可能與直接適用相媲美[3] 。筆者無意對上述觀點進行評價,但統一解釋原則對于WTO協定國內效力問題的影響以及可能具有的局限,正是本文所關注的主要問題。
如同直接適用問題一樣,統一解釋原則也屬國內法問題,對其研究不能離開一個國家的憲政背景和司法實踐,歐盟的實踐為統一解釋原則的研究提供了及時而且恰當的語境。
需要指出的是,一般國際法場合涉及條約的國內法效力問題時,通常采取“直接適用原則”(direct application)和“統一解釋原則”(consistent interpretation)兩個術語來概括。但有些學者分別用“直接效力”(direct effect)和“間接效力”(indirect effect)對應上述兩個術語的使用,因為歐盟法院最早在其案例中使用直接效力和間接效力區分歐盟層面的法律、法規及其指令在歐盟成員國內法律體系中的不同效力。筆者認為這兩套術語所表達的意思是相近的。間接效力原則通過效果來定義,因為與直接效力相比,通過解釋國內法而使指令產生的效力是間接的。統一解釋原則通過方式來定義,即利用條約規則來解釋國內法以保證國內法與條約的統一性。間接效力原則和統一解釋原則這兩種表述在歐盟法和WTO協定兩種語境下經常不加區別地加以使用,本文出于在WTO范圍內研究問題的方便,對于國際法一般層面的分析使用“統一解釋原則”,但涉及歐盟實踐時筆者更多選擇“間接效力”來概括。
二、對國際法背景下統一解釋原則的一般性考察
聯合國經社理事會曾在其一般性意見第9號中總結到,對國內法的解釋應盡可能地符合一國的國際法義務這一原則已被普遍接受。
經社理事會的這一總結是基于國家實踐基礎之上的,很多國家的國內司法實踐對統一解釋原則的適用給予了肯定。以美國為例,美國最高法院在“Charming Betsy案”中曾確定,“在其他可能的法律解釋存在的情況下,對國會通過法律的解釋不應該違反國際法。”
因此,該原則在美國又被稱為 “Charming Betsy Doctrine”。美國《對外關系法第三次重述》中第114節也對這一司法實踐進行了總結,即“如果可能,美國法律的解釋不應違反國際法或美國簽署的國際條約。”
對于歐洲國家來說,統一解釋原則也并不陌生。Brownlie教授在《國際法原則》一書中曾提及早期英國法院的一個案子。該案亦確認:相關公約的條文可以用來輔助對法律進行的解釋 (an aid to interpretation),盡管該公約條文并未被納入該法之中,甚至亦未被提及[4]。英國現在的人權法案相關條文也規定,對國內法律的解釋符合國際法是英國法院的義務[5]。荷蘭最高法院的判決也一直堅持這一原則,即除非法律另有規定,荷蘭法律條文的解釋不應違反國際法[6]。
該原則在中國也有相應的表現。中國最高人民法院在中國加入WTO后所發布的司法解釋中明確指出:“人民法院審理國際貿易行政案件所適用的法律、行政法規的具體條文存在兩種以上的合理解釋,其中有一種解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締結或者參加的國際條約的有關規定相一致的,應當選擇與國際條約的有關規定相一致的解釋,但中華人民共和國聲明保留的條款除外。”
對于國內法院適用統一解釋原則的合理性,國際法學者有兩種解讀方式:一種是國際責任論;一種是傳統的一元論觀點——國內法秩序論。持國際責任論的學者認為,統一解釋原則作為國內法的補充,可使國內法與國際法的精神相符合。根據這一觀點,即便一國所承諾的國際法義務并未在國內法體系內生效,但是根據統一解釋原則,使國內法的解釋符合國際法規則仍然是可能的,避免產生違反國際法責任是統一解釋原則存在的可能動機[7],在這種情況下,國內法院被認為是“維持國際秩序的代理機關” [8]。
與國際責任論不同的是傳統的一元論,持該觀點的學者主張國際法是國內法秩序中的組成部分。Snyder教授以WTO規則在歐盟法中的位置為例,認為運用WTO規則解釋歐盟法并非源于WTO協議這一國際性規則本身,而是因為WTO規則已被納入歐盟法律秩序當中[9]。根據一元論所給出的統一解釋原則的合理性,盡管不同國家對國際法規則在國內法律秩序中的直接效力或是優先級(Supremacy)問題有著不同回答,但是國際法規則卻可以因為國家的“核準”(Approval)與“批準”(Ratification)行為獲得其在國內法律秩序中的“內部效力”(Internal Effect),從而為國內法的解釋提供積極的幫助。
兩種觀點相比較,國際主義觀點根源于國際法責任的神圣性,一元論觀點則基于國際法進入國內法律秩序的方式認為用國際法解釋國內法不存在法理上的障礙。這兩種觀點都采取了至上而下的模式分析統一解釋原則的理論合理性,當然作為一個國內法問題,對于統一解釋原則的分析必須同時結合國家具體的憲政結構及其司法實踐。
三、統一解釋原則在歐盟的具體實踐
統一解釋原則在歐盟的適用體現了三種法律體系之間的三角關系。首先,統一解釋原則可以作用于歐盟法與成員國法之間,歐盟法院為此建立了直接效力原則和間接效力原則。前者規定了《歐共體條約》以及“法規”(regulations)在成員國法律體系中的優先地位,后者則要求國內法院對國內法的解釋“應盡可能地參照‘指令’(directions)的措辭和目的來進行”。其次,統一解釋原則還作用于歐盟法和國際法之間,歐盟法院確定歐洲共同體在行使權力時必須尊重國際法,在相關案例中要求對歐盟法規的解釋要符合歐盟的國際法義務。
在Poulsen Diva Navigation一案中,歐盟法院要求委員會法規的解釋必須在國際海洋法的相關規定下進行。.最后,統一解釋原則還涉及歐盟成員國法與國際法的關系。統一解釋原則在這一層面上的作用最近幾年在WTO規則背景下有集中的體現,經典案例是1998年的“Hermes案”。.統一解釋原則在第一種關系下的確定和適用為其在后兩種關系下的適用提供了必需的歷史背景和制度基礎。
(一)歐盟法律秩序中的間接效力原則
歐盟法律秩序中不可回避的問題是歐盟立法在成員國法律體系中的效力,間接效力原則所涉及的是歐盟指令(directives)在成員國國內的效力問題。根據《歐共體條約》第249條(原第289條)的規定,歐共體指令對其指向的每個成員國具有約束力,但是國內機關有權選擇執行指令的方式與方法。而對于個人可否依賴于歐共體指令的直接效力,歐共體條約并沒有規定,歐盟法院在這個問題上區分兩種訴訟:一種是私人針對成員國怠于履行歐盟指令義務所提起的國內行政訴訟,另一種是私人之間援引歐盟指令的國內民事訴訟。
對于第一種訴訟,歐盟法院曾在1982年的“Becker案”中指出,如果指令條文是無條件的而且充分明確,個人就可以因為成員國沒有在規定時間內將指令轉化為國內法而針對該成員國提起訴訟
在四年后的“Marshall案”中,歐盟法院進一步明確援引指令的訴訟只能針對成員國及其國家機關進行,“指令本身并不設定對個人的義務,因此指令條文不能被用來作為起訴個人的依據。”
因此,對于私人針對成員國怠于履行歐盟指令義務所提起的國內行政訴訟,歐盟指令具有“垂直的直接效力”(vertical direct effect),但是對于私人之間援引歐盟指令的國內民事訴訟,歐盟指令不具有“水平的直接效力”(horizontal direct effect)。雖然原告和“總檢察長”(Advocate General)曾多次要求取消垂直直接效力與水平直接效力的區別,但歐盟法院對此一直沒有讓步[10]。因此,歐盟指令在私人之間的民事訴訟中不具有直接效力。
盡管如此,歐盟指令仍可以通過其它方式發揮其在私人之間民事訴訟中的作用。歐盟法院在“Colson案”中首次要求國內法院對旨在執行指令而制定的國內法進行解釋的時候要對該指令加以參照。
在其后的“Marleasing案”中,歐盟法院對Colson裁決進行了修正并確立了“間接效力”原則,即要求國內法院對國內法的解釋要參照指令的語句和目的來進行,而不管所需解釋的國內法條文是制定于指令之前還是指令之后。
.因此,即便是在私人間的民事訴訟中,一方仍然可以根據間接效力原則要求法院利用歐盟指令的規定對涉案的國內法律規則加以解釋。下文將對歐盟法律體系中的這一間接效力原則進行詳細介紹。
1. 歐盟間接效力原則的起源:“Colson案”和“Marleasing案”
“Colson案”
“Colson案”源于兩個德國婦女關于在德國監獄擔任社工的申請。監獄認為,由于服刑的全部是男性,所以只有男性社工能夠勝任對服刑人的輔導工作,申請因此被拒絕,這兩位婦女認為監獄的作法違反了《德國民法》第611a條禁止在雇傭上設置性別歧視的規定,將監獄訴至地方勞動法院,請求法院判定監獄雇傭原告,并賠償其基于工作申請所發生的所有費用以及申請至起訴之際的6個月工資。
地方勞動法院認為原告的確受到了性別歧視,但合理的賠償范圍只能包括因信賴利益而導致的損失,即原告只能就與工作申請相關的費用得到賠償,6個月的工資不在賠償范圍之中。至于應否判定監獄雇用原告這一問題,由于《德國民法》第611條是德國將歐盟委員會指令76/207《男女平等權利指令》(以下簡稱“《指令76/207》”)納入國內法體系所進行立法的一部分,地方勞動法院因此暫時中止了訴訟程序,將該問題轉至歐盟法院請求歐盟法院就下列問題給出先前裁決:如果一個人在雇傭過程中遭受性別歧視,《指令76/207》是否要求歧視方為被歧視方提供該職位?如果回答是否定的,在歧視明顯發生的情況下,《指令76/207》規定了何種替代性救濟措施?如果歐盟法院對上述問題給了回答,可否據此肯定《指令76/207》在聯邦德國具有直接效力,從而對本案中違法的雇傭者具有執行力?
歐盟法院在審查上述問題時指出,《指令76/207》并沒有就救濟方式做出具體的規定,因此對于第一個問題的回答應該是否定的。由于指令沒有給出具體救濟方式,即便歐盟法院判定該指令具有直接效力,對于如何救濟原告也是無能為力的。歐盟法院由此認為第三個問題沒有意義。于是,第二個問題—違反《指令76/207》時存在什么樣措施進行救濟—成為本案的關鍵。
歐盟法院指出,“提供成員國內男性與女性之間的平等待遇,尤其是給予男性與女性在就業上的平等機會”是《指令76/207》的立法目標,該指令同時要求成員國進行必要的國內立法以保證受到歧視待遇的個人能夠在法院實現其權利。因此,盡管該指令沒有規定特別的救濟措施而允許成員國自行選擇,成員國的決定也必須能夠保證實際和有效的司法保護,并對違法的雇傭者產生實際的警懲效果。如果一成員國決定采用損害賠償的方式來懲罰違法行為的話,其數額必須是充分的,而不能象本案德國地方勞動法院所認定的賠償范圍那樣僅僅具有象征意義。
歐盟法院同時指出,《歐共體條約》第5條要求成員國應采取所有適當措施以保證指令所期待目標的實現,這一義務對成員國的所有機關都有約束力,也包括在相關事項上具有管轄權的法院。 歐盟最后得出結論,“在適用國內法,特別是適用為實施指令而制定的國內法條款時,國內法院必須參照指令的措辭和目的解釋其國內法以實現《歐共體條約》第189條所指的結果。”
歐盟法院在“Colson案”中第一次提出了根據指令來解釋國內法的問題,這一裁決成為歐盟法律體系中間接效力原則的重要來源。需要注意的是,“Colson案”所確定間接效力原則的適用存在一個重要條件,即只有國內法規則是為了實施相關歐盟指令而制定的,對于該國內法的解釋才可以參照指令。而遲于國內法制定的歐盟指令可否用來解釋國內法的問題,“Colson案”并沒有給出答案,該問題因此引發了后續的諸多爭論。最后,“Marleasing案”就此給出了“寬松”的裁決,使得間接效力原則在歐盟法律體系中得以最終確立。
“Marleasing案”
“Marleasing案”涉及西班牙對《指令68/151》的實施。《指令68/15》第11條給出了“公共招股有限公司”(public limited company)“無效的列示清單”(an exhaustive list of possible grounds of 1ity of public limited companies),而西班牙需要在1986年1月1日之前實施該指令68/151,但西班牙直到1989年底才通過國內立法完成實施行為。就在1986年1月1日到1989年底之間西班牙怠于實施指令的這段時間里,Marleasing先生請求國內法院判定一家公共招股有限公司的成立合同無效,其依據是《西班牙民法》第1261條和第1275條所規定的合同無效事由之一——“缺乏原因”(lack of cause)。《西班牙民法》規定缺乏原因或原因違法可使合同無效,但這一事由并不在《指令68/151》可使公共招股有限公司無效的列示清單之中。被告公司因此在抗辯中指出,缺乏原因并不是歐盟法下可使合同無效的合法事項。該抗辯也因此給國內法院提出了一個新問題:尚未被成員國實施的指令是否在本案中存在某種效力?西班牙法院將該問題提交至歐盟法院請求先前裁決。
歐盟法院首先援引指令不具有水平直接效力的先例,確定本案被告不能直接適用指令條款針對原告主張進行抗辯。接下來的問題是,國內法院是否應該參照相關指令的措辭和目的解釋國內法,從而把一個使公開招股有限公司無效的事由排除在《指令68/15》第11條的列示清單之外?
歐盟法院在援引“Colson案”裁決時注意到,該案中采用指令解釋國內法必須以國內法的制定是為實施相應指令為前提。歐盟法院在“Marleasing案”中對其先前確定的原則進行了發展,最終確定不管國內法條款制定是在指令生效前或生效后,國內法院都應該參照指令的措辭和目的解釋國內法。較之歐盟法院的上述分析,總檢察長AG van Gerven在歐盟法院裁決前所給出的意見在法理的分析上更為清晰。van Gerven先生指出,西班牙1951年的《公開招股公司法》中并沒有對這些公司的無效問題做出特別的規定。由此,van Gerven先生認為,西班牙法院所面臨的是一個公司法解釋的問題。根據法律界的通說,與合同無效相關的條款可以類推適用,本案原告也如此主張。但van Gerven先生認為,類推適用合同法中的一般概念需要兩個前提:一是存在需要解釋的概念;二是類推解釋是唯一可能的解釋方法。
但是,本案對于待解釋的概念有多種解釋方法:合同法一般概念的類推適用和指令的適用。van Gerven先生認為,在存在多種解釋的情況下,國內法院有義務按照指令對國內的立法進行解釋。
2.間接效力原則在歐盟法律體系中的特殊性
需要明確的是,歐盟法院作為一個超國家司法機關(supranational judiciary),其確定指令在歐盟內部具有間接效力原則的這一實踐根本源于歐盟法院的職責,即在解釋和適用歐盟條約的過程中保證法律得到實施。在這一職責的驅動下,歐盟法院適時引入間接效力原則可以推動成員國實施歐盟指令,從而促進歐盟法的發展。
需要注意的是,如果成員國法院經常使用指令解釋國內法,是否會有成員國政府怠于實施指令,而依賴法院的解釋來實現在國內實施指令的功能呢?這個發問本身揭示了司法解釋的功能遠不及指令在國內的完全實施來得徹底:其一,國內法更容易被一國國民所了解;其二,司法解釋的不確定性也會造成權利保護的不完整。
基于歐盟法院在指令間接效力上的裁決,我們可以進一步發問,既然對成員國國內法進行解釋可以參照歐盟指令,那么可否將間接效力原則的適用加以擴展,將一個國際條約作為對歐盟立法以及成員國國內法進行解釋的參照。
歐盟國家長期以來尊重國際法的傳統可以為上述問題的回答提供積極的線索[11]。歐盟國家尊重國際法的傳統還反映在《歐盟憲法條約》第I-3條第4段,該段要求歐盟在處理和世界的關系上應該對嚴格遵守和發展國際法(包括聯合國原則)做出貢獻。與此同時,在處理國際條約在歐盟內部的效力問題時歐盟法院角色的變化也不應忽視。與其他國內法院一樣,歐盟法院面臨著對內政策與對外政策間的利益沖突,賦予國際條約在歐盟內部間接效力對于歐盟法院而言并非簡單的決定。
(二)涉及WTO規則的統一解釋原則在歐盟的適用:一個令人欣喜的進步
WTO規則在歐盟法律秩序中的解釋作用體現在第二和第三層面,即適用WTO規則對歐盟法規加以解釋和適用WTO規則對歐盟成員國的國內法進行解釋。
1.適用WTO規則對歐盟法規加以解釋
歐盟法院曾在1992年“Poulsen案”中強調歐共體在行使其權力時必須尊重國際法,并由此裁定對于某歐盟法規的解釋應參照相關的國際海洋法規則
歐盟法院在隨后1996年的“委員會訴德國案”中做出了一個極具影響力的裁決,即不管是否具有直接效力,“歐共體所締結的國際條約相對于歐共體二級法律的優先性意味著對于歐共體二級法律條款的解釋必須盡可能地符合國際條約的規定。”
“委員會訴德國案”中的原告歐盟委員會認為,被告德國涉及奶制品進口的某一海關行為違反了GATT東京會合《國際奶制品協定》的相關規定。德國認為其行為是符合歐共體立法的,而歐共體立法的存在就排除了《國際奶制品協定》的適用。針對德國的抗辯,歐盟法院強調歐盟所締結國際條約相對于歐盟二級法律的優先性,這一優先性要求對于歐盟二級法律的解釋應盡可能地符合這些條約,當然包括歐共體所締結的《國際奶制品協定》。
歐共體第一審法院(the Court of First Instance)在諸多反傾銷案件中也多次將《WTO反傾銷協定》作為解釋歐盟反傾銷立法的輔助規則。Snyder教授指出了這一司法實踐的必然性:歐盟反傾銷立法一直緊密遵循GATT/WTO規則,因此歐盟一審法院多次適用《WTO反傾銷協定》解釋歐盟反傾銷立法也屬自然[12]。
2.適用《TRIPS協定》規則解釋成員國國內法
歐盟法院在WTO成立之前并沒有處理過根據國際法規定解釋成員國國內法的問題,直到1998年,荷蘭法院在“Herms案”中要求歐盟法院對可否利用《TRIPS協定》規則解釋國內法這一問題給出先前裁決。歐盟法院對于該案作出肯定性裁決,并在其后的多個案件中反復要求國內法院要按照《TRIPS協定》規則解釋國內法
歐盟法院曾在“葡萄牙訴委員會案”中徹底否定WTO協定在歐盟范圍的直接效力
在這一背景下,按照《TRIPS協定》規則對國內法加以解釋從而使《TRIPS協定》甚至其他WTO協定在歐盟范圍內擁有不同于直接效力的統一解釋作用,歐盟法院的這一動向另辟蹊徑,逐漸引起學者們的關注。
“Herms 案”
“Herms案”中的原告Herms公司認為另一家FHT公司經銷的領帶是冒牌貨,因此向荷蘭阿姆斯特丹法院申請采取“臨時措施”(Provisional Measures),請求沒收FHT公司正在銷售的463條領帶。同時,Herms公司請求法院根據《TRIPS協定》的相關規定,設定臨時措施的實施期間。
根據《TRIPS協議》第50條的規定, WTO成員的司法機關有權責令采取迅速有效的臨時措施以防止侵權貨物進入相關商業渠道并保存有關證據。該條第6款同時要求請求采取臨時措施一方必須在措施實施之后的一段合理期間內啟動案件實體程序,否則,被告可以請求撤銷臨時措施或終止該措施的效力。《TRIPS協議》將合理期間的設定交由WTO成員自行確定,如果國內法沒有相關規定,則該款規定不應超過20個工作日或31天(以時間長者為準)。
阿姆斯特丹法院請求歐盟法院就本案所涉及的措施是否屬于《TRIPS協定》第50條所指的“臨時措施”作出初步裁決。歐盟法院首先確定自己對于該案的管轄權,接著將該問題歸為統一解釋問題,并作出肯定性裁決:阿姆斯特丹法院應該參照《TRIPS協定》第50條的措辭和目的對荷蘭程序法進行解釋。
歐盟法院在裁決正文中并未對采取統一解釋原則的依據給出具體分析,只是引述了其在以“Poulsen案”和“委員會訴德國案”中的裁決。
如前文所述,歐盟法院在這兩個案件中都確定了參照國際法解釋歐盟二級立法的原則。歐盟法院也許在暗示其在以往案例中參照國際條約解釋歐盟二級立法的裁決可以類推適用于“Herms案”,從而確認可以參照《TRIPS協定》解釋成員國國內法。
“Dior/Assco 案”
“Dior/Assco案”涉及的是一個合并的先前裁決。“Dior案中”的原告Dior香水公司發現另一家Tuk公司在荷蘭銷售的香水侵犯了其商標權,于是請求法院采取臨時措施。荷蘭法院認為該請求與《TRIPS協定》第50條第6款的直接效力問題相關,就將問題轉給歐盟法院,請求歐盟法院就《TRIPS協定》第50條第6款在沒有相關國內法規定的情況下是否具有直接效力給出先前裁決。
Joined Cases C-300/98 and C-392/98, [2000] ECR I-11307, para.19“Assco案”中的被告埃斯科公司的產品因為專利侵權事宜被執行臨時措施,埃斯科公司就此上訴,該案中荷蘭法院請求歐盟法院就《TRIPS協定》第50條是否具有直接效力問題做出初步裁決。
由于兩案都涉及《TRIPS協定》在歐盟法律體系中的效力問題,歐盟法院進行了合并裁決。只是兩案所涉及的領域有所不同,“Dior案”涉及商標權,“Assco案”涉及專利這類工業產權。歐盟在案件發生之時還沒有工業產權保護方面的歐盟統一立法,因此歐盟法院在專利侵權領域事項上沒有管轄權,國內法院在這一事項上具有排他管轄權。
兩案的共性在于僅和臨時措施的實施程序相關,都不涉及商標侵權和專利侵權的實體問題。歐盟法院從這一事實出發,指出分屬國內法和歐盟法管轄的不同領域同時適用《TRIPS協定》第50條所規定的程序性規定。考慮到“一致性解釋”(a uniform interpretation)對于歐盟在法律和實踐上的意義,歐盟法院認為,《歐共體條約》第177條要求歐盟法院有義務與成員國法院進行合作,這一義務足以使自己承擔保證成員國法院在法律解釋上一致性的責任。歐盟法院據此認為其對于工業產權侵權的程序性問題也具有管轄權。
在解決了自身的管轄權問題之后,歐盟法院集中解決荷蘭法院所提交的問題,即《TRIPS協定》在成員國國內是否具有直接效力?在這個問題上,歐盟法院援引其在葡萄牙訴委員會案中的裁決,認定《TRIPS協定》并沒有為個人在成員國法院面前創設權利,個人不能在國內訴訟中直接援引《TRIPS協定》。
盡管已經回答了“Dior案”和“Assco案”中荷蘭法院所提交的問題,但歐盟法院認為上述結論并不能解決荷蘭法院在兩案中所面臨的問題。歐盟法院接下來沿用其在“Herms案”中的裁決認定,對于處在歐盟法適用范圍中的“Dior案”,荷蘭法院應該按照《TRIPS協定》第50條的措辭和目的解釋適用國內法,而對于處在國內法適用范圍中的“Assco案”,荷蘭法院可以自己決定如何解釋適用國內法。
至此,歐盟法院通過“Herms案”和“Dior/Assco案”確定了《TRIPS協定》對于國內法的統一解釋作用。在隨后的“SchievingNijstad案”中,歐盟法院重申統一解釋原則,并特別指出在適用統一解釋原則時,需要分析案件中所有因素以確保權利所有者和被告之間權利義務的平衡:
“Herms案”與“Dior/Assco案”的比較
“Herms案”和“Dior/Assco案”都是由荷蘭法院向歐盟法院提出的先前裁決申請,為什么其他成員國法院沒有提出相關申請?其他成員國法院沒有遇到類似的問題嗎?也許這并非本文分析的重點,但如果關注荷蘭尊重國際法的傳統,就可以發現荷蘭是承認國際條約在國內法律系統中具有直接效力的為數寥寥國家中的一個[13]。這一事實也許有助于理解為什么只有荷蘭的法院頻頻就WTO協議的國內效力問題請求歐盟法院做出先前裁決。
盡管歐盟法院在“Herms案”和“Dior/Assco案”中確定了《TRIPS協定》可以通過統一解釋原則發揮其在歐盟成員國國內的效力,但是歐盟法院對于《TRIPS協定》直接效力問題上態度的差異耐人尋味。
“Herms案”中的荷蘭法院請求歐盟法院進行初步裁決的問題是《荷蘭民事程序法》中的臨時程序是否屬于TRIPS第50條第6款所指的“臨時措施”。總檢察長在分析該案時認為《TRIPS協定》第50條第6款可以直接適用于該案而具有直接效力。歐盟法院在隨后的裁決中卻避而不談直接效力是否可行,轉而認定在對國內法進行解釋的時候應該盡可能地參照TRIPS協定的措辭和目的。而歐盟法院在“Diro/Assco案”中沒有回避荷蘭法院在先前裁決請求中提出的《TRIPS協定》第50條第6款直接效力問題,直接給出了否定結論。
歐盟法院對于WTO協定直接效力問題在兩案中不同態度可能源于其在“葡萄牙訴委員會”一案中的裁決。“葡萄牙訴委員會”案發生在“Herms案”之后,歐盟法院在該案中明確認定WTO協定在歐盟法律體系中不具有直接效力。而對于在此之前的“Herms案”,歐盟法院對于直接效力原則的態度尚未明朗,不便做出明確的指示。即便總檢察長建議賦予《TRIPS協定》第50條第6款直接效力,歐盟法院也只能采取謹慎的態度對直接效力避而不談,況且荷蘭法院提交的問題在字面上也不涉及直接效力問題。歐盟法院對于發生在“葡萄牙訴委員會案”之后的“Dior/Assco案”則可以直接引用其在葡萄牙案中的裁決,明確否定《TRIPS協定》第50條第6款的直接效力。
利用統一解釋原則肯定《TRIPS協定》在歐盟內部的解釋效力,相對于全面禁止私人以任何形式在歐盟內部得到WTO規則的保護,不能不說是一個令人欣喜的進步。
(三)歐盟法院提出統一解釋原則的背景分析
歐盟法院在WTO區域內效力問題上所確定的統一解釋原則,也許可以從以下兩個背景加以考察。第一,歐盟法院對于WTO規則直接效力原則的一貫排斥并無法解決私人利益保護的問題,該實踐也同歐盟一貫尊重國際法的傳統相背離。WTO規則不同于一般的國際條約,雖然WTO規則為其成員創設了權利和義務,但旨在推行貿易自由化的WTO規則本身對于從事國際貿易活動的私人行為發生著重要的指引作用,WTO成員對于WTO諸協定的實施會極大影響私人參與國際貿易的活動。因此,WTO成立初期在歐盟內部關于WTO規則直接效力的討論有肯定化傾向。然而,歐盟法院在“葡萄牙訴委員會案”中考慮到各成員在實施WTO協定上的“結果對等”問題(reciprocity),否定了WTO協定的直接效力。
由于否定直接效力原則會直接將個人利益的保護置于司法審查之外,這對于歐盟法院來說也許并不是一個令人滿意的結論,荷蘭法院所提交的關于《荷蘭民事程序法》的解釋問題剛好為歐盟法院提供了一個解決問題的機會。
第二,《TRIPS協定》與其它WTO協定相比可能更宜適用統一解釋原則。《TRIPS協定》在其第三部分的第二和第三節設定了一系列條款以對知識產權進行有效的保護,這些條款在某種程度上比很多WTO成員的國內立法都要詳盡,這就為按照《TRIPS協定》解釋國內法提供了可能。在這一背景下,我們也就不難理解為何在歐盟內部會有諸多案件涉及《TRIPS協定》第50條對于國內法的解釋作用。
四、結論兼對歐盟實踐的評價
從法律解釋學的角度來說,漏洞補充是指法律對于應規定的事項,由于立法者的疏忽、未預見或情況變更而沒有進行規定,造成法律漏洞后,由法官加以補充的情形[14]。因此,法官在進行漏洞補充之前必須首先確認某一事項上法律規定的缺失是屬立法者有意不為,還是因立法者的疏忽、未預見或情況變更所致。一般而言,法律規定的缺失往往是立法者有意的沉默而非無意的疏忽。在不能確定法律規定的缺失是因立法者的疏忽、未預見或情況變更所造成之前,不能將立法者有意的沉默當作其無意的疏忽,從而進行漏洞補充[14]。如果錯將立法者有意的沉默當作漏洞進行補充,法官的行為勢必構成了“造法”行為,違反憲政的要求。
如果我們再次審視歐盟法院針對《荷蘭民事程序法》中“臨時措施”一詞所進行的法律解釋,不難發現該案中的《荷蘭民事程序法》對于臨時措施期限沒有做出任何限制。《荷蘭民事程序法》的這一缺失屬于應被法院所補充的漏洞嗎?歐盟法院在利用《TRIPS協定》第50條第6段補充漏洞之前,理應具體分析《荷蘭民事程序法》這一缺失是屬立法者的有意不為,還是立法者的無意疏忽。只有首先確定了此屬應予以補充的漏洞,歐盟法院才能接下來利用包括統一解釋原則在內的各種方法進行漏洞補充。對于法律沒有規定的問題直接進行漏洞補充,歐盟法院的這一行為在實質上類似于對《TRIPS協定》條款的直接適用。
與之形成對比的是,日本東京地方法院在1997年一個專利案中對于統一解釋原則的適用。該案涉及對《日本專利法》中“為專利發明的實施所進行的商業準備”一語的解釋,東京地方法院參照《TRIPS協定》第70條第4款的規定將該用語解釋為“準備過程中進行的重大投資”(a significant investment for the preparation)。與“Herms案”不同的地方在于,該案中《日本專利法》中有相關條文,只是不甚明確,屬于狹義的法律解釋的范疇。而“Herms案”所涉及的《荷蘭民事訴訟法》在臨時措施的期限上沒有任何規定,因此要對其是否屬于漏洞首先進行判斷,進而決定是否采取廣義法律解釋的一種——漏洞補充來進行解釋。
歐盟的實踐說明了統一解釋原則只能解決對國內法的解釋問題,而無法解決國內法規定的有意缺失或與WTO規則相沖突的問題。如果國內法院在統一解釋原則的適用過程中略微超前一步,利用WTO規則補充國內法規定的有意缺失,就可能構成被國內法律或實踐所禁止的直接適用原則,有濫用司法權力的嫌疑。因此,雖然統一解釋原則可以為個人和企業從多邊貿易體制中獲得確定性和可預見性提供現實的保護途徑,但對這一原則的適用仍要考慮到WTO成員內部的司法和行政之間的分權與制衡,需要考慮到憲政民主對這一原則適用所設定的限度,否則這一實踐所帶來的只能是更多的不穩定性。
從另一方面講,如果WTO成員司法機關在適用統一解釋原則時分析國內法中條文模糊或缺失的具體原因,進而決定應否適用該原則對國內法進行解釋,則統一解釋原則適用的影響僅限于司法層面,并不涉及對立法者原意的違反。統一解釋原則也因此相對于直接適用原則更容易被WTO成員所接受,成為WTO協議在國內法律系統中發揮更大效力且更為現實的可能途徑。WTO一專家組在其報告中也指出,在直接效力被WTO成員普遍否定的情況下,通過統一解釋原則實現WTO規則對于私人利益的保護實屬必要。
如果說美國在WTO規則直接適用問題上的態度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歐盟的決策取向,那么歐盟在統一解釋原則上的司法實踐會對其他WTO成員產生何種影響,值得進一步關注。筆者始終認為,WTO協定國內效力問題上國家實踐的發展可以反映多邊貿易體制發展過程中國家決策與私人利益驅動之間的較量與平衡,從而預示著經濟全球化可能帶來的傳統國際法意義上私人角色的嬗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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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ffect of WTO Rules in the Legal Framework of E.U.: Recognition and Application of Uniform Interpretation Principle
LU Xiaojie
(School of Law, Tsinghua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4, China)
Abstract:
The issue that what sort of legal effect WTO rules have on its members is closely associated with insurance of certainty and predictability that individual can acquire from applying WTO rules. Since most of the WTO members reject immediate application of WTO rules, a uniform interpretation principle recently laid down by the European Court of Justice (ECJ) in decided cases suggests a bright future for solving the poser. While technical problems of legal interpretation still exist in applying the uniform interpretation principle, its positive impact upon other WTO members is highly expected.
Key Words:WTO; European Union; domestic effect; uniform interpretation
本文責任編輯:徐 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