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暖的詩風吹過冬日的海峽

2007年12月，由福建省文學藝術界聯合會、《臺港文學選刊》雜志社、福建省文學藝術對外交流中心主辦的

’2007海峽詩會——“天和地諧，人和詩諧——席慕蓉海峽西岸行”系列活動在福建成功舉行。

12月21日，活動隨席慕蓉一行抵達福州拉開序幕，當晚，福建省委宣傳部、省文聯、省臺辦領導朱清、許懷中、范碧云、楊少衡、韋忠慈等與席慕蓉一行親切會面，暢敘閩臺文化淵源。

“床頭詩”的學術殿堂

席慕蓉的第一本散文集《心靈的探索》于1975年出版。1982年，標志其寫作生涯轉折點的詩集《七里香》問世，詩作率真地書寫了對愛情的追求、青春的惆悵和沉重的鄉愁，是“流著淚記下的微笑和含笑記下的悲傷”。此后，她的詩在海內外眾多媒體發表，并陸續出版多部詩集。愛情和鄉愁構成其詩歌的兩大主題。她的散文被稱為“詩人的散文”，其突出特色是抒情風格，帶有田園式的牧歌情調，充滿溫情，顯示的是“一個愛者的世界”。 其愛情詩自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深受大陸讀者喜愛，被許多人奉為“床頭詩”。

12月22日上午，本次活動的主要內容之一 ——席慕蓉作品研討會在福建會堂舉行，會議由福建省作家協會副主席、《臺港文學選刊》主編楊際嵐主持，中國作協全委會委員、福建省作家協會主席楊少衡致辭。福建省文聯副主席陳章武以《席慕蓉印象》為題首先發言，他用生動的事例，指出席慕蓉詩文風格柔美，猶如清風，但作為詩人的席慕蓉卻是“柔美的外殼下包裹著一顆堅硬的內核”；他描述2006年5月在江蘇南通舉辦的全國首屆徐霞客文學節之旅游文學論壇上，目睹席慕蓉風采的經過：該會形成了一個倡導文學為旅游業服務的文件，席提出反對意見，認為文學應該有更高的使命。當某知名作家起來圓場時，席再次站起來反對，表示不愿在該文件上簽名，說出了多數作家不便說出的話，以作家的立場捍衛了文學的純潔性。上海文藝出版社文學編輯室主任陳先法講述了席慕蓉作品被介紹到大陸的經過和簽名售書時的盛況，將自己對席慕蓉的印象概括為“交往十年、享受十年也感動了十年?！?并客觀分析了席慕蓉詩文風靡大陸的原因，認為這反映出席慕蓉詩文美的精神背景契合了現代人尋找精神家園的渴望。著名作家鮑爾吉·原野剖析了當代蒙古族作家不同的創作角度與方向，深入挖掘了席慕蓉歌吟故鄉內蒙的作品中蘊涵的“崇尚自由、尊敬土地”的蒙古性、“與泥土芳香聯系在一起”的“偉大的樸實心腸”，指出“文化不是誰大誰小的問題，而是核心價值觀的問題”；并闡述了席慕蓉的古典文學素養，其作品直指人心，倡導純美、真誠、彼此尊重的精神內核，對中國大陸有很大的影響。他認為席慕蓉“是蒙古族一百年來最好的作家，也是蒙古族在華人世界中最有影響的作家。”福建師范大學教授、文學博士王珂從自身在學生時代作為普通讀者和現今作為文學研究者的雙重身份談到席慕蓉詩歌影響的廣度與深度，以及自己對席詩看法的改變過程，個人情感和婚姻生活與席詩的淵源關系。袒露曾將席慕蓉詩文與現代派詩比較，認為“技巧性有所欠缺并且難度偏低”。針對這個評價，福建老詩人陳侶白馬上引用《山路》《一棵開花的樹》《蓮的心事》《雨夜》等作品中具體的詩句所蘊涵的復雜而深刻的情感加以辯駁，認為所謂藝術是其形式，完美表現了內容，深感席慕蓉的愛情詩真誠、多姿、雋永而回味無窮，自己雖年逾八十仍將席詩放置床頭，每晚必讀，認為文學“題材有大有小，不以事而分優劣，難道陽剛就高，陰柔就低，就表現現代詩的難度嗎？假如為了現代詩的技巧難度而寫，則此風不可長?！睜庿Q的場面使研討會的氣氛一度達到高潮。福建師范大學講師、文學博士伍明春，內蒙古文聯副主席哈達奇·剛，江蘇散文作家王春鳴，高級講師、詩人少木森，福建省詩歌朗誦協會代理秘書長、詩人荊溪等人分別以《回望時間草原：席慕蓉的愛情想象》、《感悟席慕蓉詩中的故鄉情結》、《與天地精神相往來》、《把滄桑化作淡淡的惆悵》、《席慕蓉的詩及其fans》為題先后發言，從多角度對席慕蓉詩文進行解讀，深入探討了席慕蓉作品的情感內涵及其美學價值。

隨后，席慕蓉介紹了自己從事詩文創作的背景和歷程，回顧了當時創作《一棵開花的樹》等作品的生命現場，如講述那年五月乘火車過很長的山洞，那是在臺灣苗栗的山間，回頭長望在高高的山坡上有一棵油桐花樹，沒有什么與它爭陽光，長得如傘，開滿白色的花，覺得像華蓋一樣的樹怎么可能沒有葉子只有花？一直想念這棵樹，它存在于詩人生命的現場。這首詩大家認為是情詩她并不反對，但若說是一個女孩子站在那里等候男孩子的詩——女性被動地被等待，則詩人自己并不認可。認為自己寫的的確就是一棵開花的樹，等著“我”回頭，就如同說“海藍給自己看”，認為這是自己寫給自然界的一首“情詩”，是為開花的樹發言。詩人并用“在沒有什么材料和技術的情況下，盡自己所能搭個簡單的房子在曠野中遮風避雨”來形容自己的創作初衷，并謙稱自己的詩沒有太多的文學技巧。在談及年少時顛沛流離的生活造成不斷成為“轉學生”的經歷和對原鄉內蒙古的認知過程對自己寫作的深刻影響時，詩人潸然淚下，聽者也為之動容。

福建省文聯主席、作家許懷中為研討會作了總結發言。當日下午，席慕蓉一行游覽了福州名勝鼓山涌泉寺和素有“東南碑林”之稱的靈源洞摩崖石刻。

穿越時光隧道的聽覺盛宴

12月22日晚，“和諧之聲——席慕蓉詩文朗誦會”假福建省閩劇藝術中心舉行，活動由福建海峽朗誦藝術團承辦。當晚，坐落于福州市繁華地段五四路的劇場座無虛席，甚至有不少觀眾只能站在過道上舉踵聆聽。朗誦會分為《愛情·青春篇》、《時光·生命篇》、《親情·鄉情篇》三個篇章。在專業的音響效果和舞臺燈光布景，以及主持人懇切優雅的串講所形成的考究的藝術氛圍中，福建省的朗誦藝術家們為席慕蓉詩文愛好者與其他現場觀眾傾情詮釋了詩人不同階段的代表性詩文作品。當朗誦到《蝶翅》一文時，坐在觀眾席上的詩人已禁不住自己的淚水，當聽到《暑假·暑假》時，席慕蓉更因控制不住情緒而再度淚流滿面，女詩人“性情中人”的一面展露無遺，不禁讓知情者聯想到詩人對慈母的追思情懷與其在許多作品當中發出的“時光不再”的感慨。朗誦會接近尾聲時，席慕蓉在觀眾熱烈的掌聲中登臺與大家見面，將自己與故鄉的淵源娓娓道來。詩人原籍為內蒙古察哈爾盟明安旗，即現在的內蒙古錫林郭勒盟正鑲白旗，1943年生于重慶，童年在香港度過，1953年到臺灣。小時候，對故鄉的了解僅限于父母對那片草原的描述，直到1989年第一次回到故鄉。當從對故鄉的向往轉換成眼前具體而陌生的山河景色時，詩人濃烈的情感噴薄而發，化作了筆尖的一首首表達對原鄉土地與文化眷戀的詩作，有些作品如《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已被編成歌曲在蒙古族歌唱家和群眾中傳唱。近十年來，詩人潛心探索蒙古文化，每年至少要回內蒙古一兩次并學會了日常蒙語會話。她的蒙語老師——哈達奇·剛先生說：“我們沒有把席慕蓉當作客人，而是把她當作內蒙古的一員?！贝送猓娙瞬Ρ緢隼收b會冠以“和諧之聲”給予肯定，表示自己作品的和諧內涵與形式內容的和諧得來不易。講述完個人經歷與感受，詩人語調低緩而深情內蘊地誦讀了《出塞曲》、《旁聽生》、《蒙文課》等作品。觀眾中，無論是新世紀出生的六七歲孩童還是耄耋老者無不神情專注。場面十分感人。朗誦會結束后，觀眾紛紛上臺等候詩人簽名，久久不愿離去。現場工作人員本來為下一場演出作準備已將印有席慕蓉照片的背景幕布卷起，經不住觀眾要留影的請求又幾度放下，出現了真實的席慕蓉在為觀眾簽名而幕景中的席慕蓉不斷“謝幕”的戲劇性場面。

悄然落在藝術家心田的妙音鳥

23日至25日，席慕蓉一行前往泉州、廈門參觀訪問。在泉州中國閩臺緣博物館，詩人仔細觀看了館內的實物陳列，不斷地說，閩臺本是一家，毋庸質疑。當看到泉州開元寺大雄寶殿內的二十四尊木雕妙音鳥（梵文：迦陵頻伽）時，席慕蓉激動地驚呼“太美了”！這些將建筑、宗教、音樂等藝術元素巧妙融合在一起的精靈，姿態飄逸地飛進集畫家、詩人于一身的席慕蓉心中。她對每一尊造像仔細觀察并進行了反復的對比，當隨行的泉州市文聯主席熊志強介紹這些建筑裝飾構件都是原作時，她為之深感欣慰而駐足良久。細雨中，席慕蓉一行走到我國現存石料建筑藝術最為精美的一對佛塔——東西塔下，在靜靜佇立、默默欣賞片刻后，她對身旁友人說：“這里真適合作油畫！雖然沒帶照相機，但我把它們記住了。” 在開元寺側殿弘一法師紀念堂，席慕蓉雙手合十朝法師造像深深地鞠了一躬，坦言這是自己第一次這么“近距離”了解弘一法師。23日晚，在泉州市委宣傳部和泉州市文聯的安排下，席慕蓉一行觀看了南音和提線木偶表演，活靈活現的《鐘馗醉酒》讓詩人連連叫好、大呼過癮。

與舒婷在“海上花園”意外重逢

24日中午，席慕蓉一行抵達此行最后一站——廈門經濟特區，先后參觀了集美學村和素有“海上花園”之稱的鼓浪嶼。在鼓浪嶼輪渡碼頭，詩評家陳仲義與著名詩人、廈門市文聯主席舒婷夫婦倆專程迎候席慕蓉一行，這對席慕蓉來說是個意外的“驚喜”——因為此前她雖然知道舒婷的家在鼓浪嶼卻不知這美麗小島被廈門攬在臂彎。這位能手繪內蒙古地圖并將任何盟旗都在上面準確標注的詩人令在場的各位福建同胞哭笑不得，難怪連臺灣作家張曉風都說“在忍受著席慕蓉對她的內蒙古的愛！”但在欣賞過了鼓浪嶼的美景后，席慕蓉誠懇地對舒婷說：“我好嫉妒你，住在這么美麗的島上，有這么一個美麗的原鄉！”這是兩岸當代最具影響力的女詩人于1999年在以色列相逢后的又一次會面，喜悅之情溢于言表，話題竟從詩文創作談到了家庭瑣事，兩位女詩人兼家庭主婦的對話諧趣橫生，令同行人員捧腹。在鼓浪嶼鋼琴博物館，工作人員深情地為來賓彈奏了《鼓浪嶼之波》，席慕蓉聽后欣然題筆留言：“在琴聲中得到最大的歡愉”。當抵達環島路一家餐廳準備用餐時，夜幕已悄悄降臨，席慕蓉一行站在露臺上欣賞著海上風光，東道主走上前來指著不遠處一個島嶼，告知那就是大擔島，看到島上依稀的燈火，詩人想到自己輾轉香港飛到福建的幾番周折，情不自禁地說：從這里走多么近！不經意間就說出了在場每個人的心里話，也道出了海峽詩會組織者的心聲。當晚，廈門市領導吳鳳章、文聯副主席陳元麟也聞訊前來與席慕蓉一行親切會面，交流文藝創作的體會。

雖然臺灣與福建僅一水之隔，而席慕蓉足跡遍及大陸的大江南北，但此次受邀參加 ’2007海峽詩會卻是席慕蓉第一次踏上福建的土地。盡管年過六旬，詩人仍以飽滿的熱情面對每一次記者的采訪，耐心地為每一個讀者簽名，細致地探求每一個參觀之地的文化底蘊。在廈門高崎國際機場，詩人意味深長地對前來送行的人員說：“我此行滿載而歸，我喜歡福建，一定會再來；如有可能，我還要來寫生?！毙谐探Y束返回臺灣后，她特意致函《臺港文學選刊》主編楊際嵐，并通過電話向福建省文學藝術對外交流中心主任郭平等活動主辦方人員一一道謝，其待人接物的細致周全，令人感動。

本次海峽詩會是繼臺灣著名詩人余光中、洛夫、痖弦、張默、向明、陳義芝等應邀參加前四屆海峽詩會后的又一次富于影響力的文化專題活動，再次引發了海峽西岸的文學愛好者及專家學者對席慕蓉作品的關注與探討——可謂是對其詩文精品的回顧及其文化蘊涵、美學形式進行再思考、再詮釋的一次完美交匯。更為可貴的是，與會嘉賓跨越臺灣海峽，貫通祖國南北，共續一脈之緣，突出了“天和地諧，人和詩諧”的美好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