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中美貿易摩擦中的知識產權問題

一、歷史回顧

2007年4月10日，美國在一天之內向WTO提出兩起訴訟，其中一起是中國市場的盜版電影、音樂光盤泛濫；第二起則聲稱中國對外文圖書和電影的銷售設置過多限制。這兩起訴訟都是關于同一主題：知識產權。這說明知識產權爭端正在逐漸成為中美雙方新一輪貿易摩擦的焦點。

長期以來，中美雙方在保護知識產權方面的矛盾始終十分尖銳。1989年，美國將中國放到被認為在這方面存在嚴重問題的“觀察國家”之列。1990年被列入“重點觀察國家”名單之中。1991年美國就此對中國發起“特別301調查”，并對我國公布了價值15億美元的報復清單。后來雙方通過磋商于1992年雙方簽署 《中華人民共和國與美利堅合眾國政府關于知識產權的諒解備忘錄》，就此達成和解。但1994、1996年美國又多次對中國發起“特別301調查”并采取報復措施。最終通過雙方協商于1999年3月簽署了《中美知識產權協議》，才使此摩擦暫時得到平息。

近年來，就知識產權引發的貿易摩開始持續升溫：在2005年4月29日美國公布的2005年度“特殊301”報告中，中國再次被列入“重點觀察國家”名單。

據商務部相關報告，我國企業近年來因遭遇國外知識產權糾紛而引發的直接經濟損失達691億美元，貿易機會損失達1470億美元。另據國家知識產權局數據，截至2006年底，美國對我國產品發起了58次調查，其中2006年有13次，約占當年調查案件總數的39.3%。中國已成為遭受美國337調查最多的國家，成為該調查最大受害國。

二、中美貿易摩擦中的知識產權爭端日益升級的原因

1、全球化背景下世界經濟格局的改變和利益的重新配置是中美貿易摩擦不斷加劇的深層次原因。

特定時期的世界經濟發展形勢往往直接影響貿易摩擦的數量和方式。自經濟全球化出現，特別是進入新世紀以來，世界經濟格局已悄悄發生了變化，利益的天平也開始了傾斜，世界經濟多極化日見端倪。

美國在經歷了上世紀90年代的“新經濟”高速增長后，從2000年下半年開始急劇降溫，2001年3月正式陷入衰退，最近又面臨次債危機的嚴重考驗；日本在經歷了20世紀90年代“失去的十年”進入21世紀不僅不見起色，反而陷入更加嚴重的通貨緊縮和經濟衰退，歐盟經濟也一直處于低速增長；而中國則以動輒兩位數的增值率成為世界上發展最快的國家。經濟全球化本就是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達國家，從自身經濟發展的需要出發，不遺余力推動的結果，他們認為中國竊取了經濟全球化的成果，不能接受中國經濟“搭便車”行為，刻意忽視中國經濟增長和貿易的增多給他們帶來的利益，散播“中國威脅”的謬論，中美貿易摩擦頻頻發生和不斷升級很大程度上是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達國家與以中國為首的新興發展中國家對峙的結果，知識產權問題不過是更為隱蔽的一種形式。

2、中美貿易失衡，巨額貿易逆差使得美國不能再無動于衷

自1970年，美除1973、1975年為小額順差外，其余年份均為逆差，按美國商務部統計，美自1983年對華貿易開始出現逆差，在2000年后超過日本成為美國第一大逆差來源國，在美國貿易總逆差中比例逐年增大，2006年逆差額達2325.5億美元，占美國逆差總額的27.8%，被稱為人類雙方貿易史上前所未有的逆差。

美方認為對華的巨額逆差造成大量財富外流，大量廉價“中國制造”涌入美國，對美國制造業造成沖擊，減少了美國的就業崗位，造成美國人失業增加。華盛頓智囊機構經濟政策研究所的Scott（2007）更是依據此思想，采用投入產出方法估計中美貿易使美國9年內流失了約220萬個工作崗位，面對如此重大的“損失”，美國政府必然在原有貿易保護措施如反傾銷、迫使人民幣升值等的基礎上尋求更加便捷有效也對中國打擊更為致命的新型方式。知識產權是WTO規則最核心的內容，因為它決定了不同國家在國際分工中的地位，中國在這個過程中的“跳躍式”發展是發達國家不能接受的，美國抓住知識產權保護這個“中國必守之點”就必定會進一步增強贏得經貿博弈主動權的砝碼。

3、中國企業知識產權意識普遍淡薄，運用知識產權能力較差

長期以來，我國民營企業比較缺乏專利戰略，知識產權意識相對薄弱。這是因為一方面企業申請和維護專利都要收費，專利保護成本高。另一方面，企業保護專利維權費用太高，而許多中小民營企業在資金、人才等方面都處于劣勢。中國知名商標在海外被搶注的事情已發生過幾百起，其中，“同仁堂”、“英雄”在日本被搶注，“科龍”在新加坡被搶注，“康佳”在美國、俄羅斯被搶注，“海信Hisense”在德國被搶注。

有些企業專利工作還處于幼稚階段，重要的基本專利在空間上沒有構成嚴密的立體保護網，即使取得一項發明專利，他人也能輕易繞行或跳過保護而濫用。加之中國政策環境、法律環境和社會環境不盡完善，執法力度不大，對侵權違法行為打擊不力，司法審判效率不高，致使盜版廣為流通，特別是電影、音像、軟件、書籍等更是猖獗。美國總商會估計：知識產權問題導致美國企業每年損失2000億到2500億美元，其中相當程度是由于中國的盜版所致。美國商務部長古鐵雷斯估計，中國的音像制品盜版一項每年就造成美國公司23億美元的損失。也許這些數據不甚屬實，但中國卻很難反駁。美國正是針對中國對盜版侵權的執法不力問題向WTO提出訴訟，訴諸于WTO爭端解決機制。

三、知識產權337調查與傳統貿易救濟措施的比較

“反傾銷”等傳統貿易救濟措施已逐漸為人們所熟悉，在積極應訴過程中積累了較豐富的經驗，中國企業已能較熟練地“見招拆招”，因此，美國利用反傾銷等措施來壓制我國產品的預期效果在下降，轉而至中國不太熟悉的知識產權領域，其相對于反傾銷等貿易救濟措施有許多新的特點。

1、成本不同

337程序的發起和訴訟成本要遠低于反傾銷和保障措施。任何一家美國企業只要認為某一進口貨物侵犯了其知識產權，就可以發起337程序，而且提出337調查的門檻比較低。而對應訴的中國企業來說，反傾銷的律師費用通常在幾萬到幾十萬美元，而337調查的律師費用則是反傾銷的幾倍甚至幾十倍，巨額的成本對于實力較弱的中小企業根本無力承受，又加上對之不熟悉，大多數企業采取回避態度，而據“337條款”規定，若被起訴企業不應訴，則屬自動敗訴。

2、立案條件不同

反傾銷調查時間短，發起門檻高，要起訴，需證明：一、外國產品以低于公平價值的價格水平在本國銷售。二、傾銷產品的出售隊美國某產業造成了實質性損害或威脅，或者嚴重阻礙美國某一產業的建立。而這兩個條件的證明往往是非常困難而且各方存在較大爭議，標準不明確，很難實施，而知識產權337調查中并不需要證明美國國內同類產業受到侵害，只需證明進口的產品有侵權事實，而美國國內確實有相關產業，即可認定被訴方存在不公平貿易或不公平競爭的侵權行為，相比而言，后者實施起來要簡單的多。

3、敗訴影響不同

USITC一旦確認進口產品侵權，將發布“停止令”或“排除令”，禁止涉案產品進入美國市場。此外，“限制性進口禁令”還可擴大到包含侵權物品的下游產品以至上游的零部件產品。反傾銷還有一個時限的規定，而337調查發出的是“永久排斥令”。反傾銷最糟糕的結果實提高關稅，而“337條款”將禁止對涉案產品的進口和銷售。因而337調查比反傾銷打擊面更廣，處罰措施也更為嚴厲，因此也更有效。

四、應對措施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大致了解知識產權糾紛的特點和成因，而對于中國政府和企業來說，最重要的是據其成因和特點，對癥下藥，及時有效的避免和化解知識產權糾紛，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保障自己的應得利益。

1、政府要建立完善的知識產權發展戰略

中國只有政府將知識產權保護機制納入法律法規，加大對侵犯知識產權的執法力度，建立和實施知識產權的發展、競爭和保護戰略，中國才有可能在國際貿易摩擦中由被動轉為主動，由劣勢轉為優勢。資料顯示，美國出口額的一半以上來自于知識產權產業，經濟增長的40%來源于知識產權產業，1800萬美國人從事知識產權產業。美國的知識產權價值5萬億美元，約占美國GDP的一半。而在中國，知識產權對GDP的貢獻并不是很明顯。

政府要通過實施知識產權戰略，鼓勵企業對新技術新產品進行專利戰略研究，協助企業建立相關技術領域的中外專利信息平臺，指導企業建立知識產權工作考核評價指標；另外政府還要積極研究和制定與知識產權有關的稅收政策、金融政策、貿易政策、科技政策、教育政策等，以擴大我國自主知識產權和自主品牌的產品出口。

2、企業要進行積極有效的應訴

當企業遭受“337條款”調查時，要勇于面對，積極應戰。知識產權糾紛近年來才進入人們的視線，企業可能會因不熟悉應訴程序和巨額的應訴費用而畏首畏腳。但企業要充分考慮到后果，據“337條款”規定，企業不應訴就意味著承認敗訴，一旦簽發“永久排除令”，企業將永遠失去這個巨大的市場，造成巨大的損失，更重要的是，中國的退讓會使美國更加有恃無恐，變本加厲。因此，積極應訴是最好的出路，但也要講求方法，有效地應戰。積極聯系其他被起訴的企業聯合應訴，更要尋求政府的幫助。當美一天內將兩起知識產權糾紛訴諸于WTO時，國務院副總理吳儀就說過，“我們決定按照WTO相關規則積極應訴，我們將奉陪到底”，另外還呼吁被起訴的企業“只要你有決心，有能力，證據確鑿，就能打贏官司。希望大家要敢于并善于運用法律武器來維護自己的權利”，這充分反映出政府在面對這個問題上的堅決態度。

3、建立健全知識產權保護的預警機制

企業在進出口貿易中，要提高知識產權保護意識，建立健全知識產權保護的預警機制。特別是對出口企業，要事先進行充分的調查，查明美國是否有該項產品的知識產權保護，在轉口貿易中，不僅要確保在美國不侵犯其知識產權，在轉口的第三國也不能有侵權的可能。要熟知《公約》規定，大力培養熟知國際產品標準制訂規則和立法程序的高級經貿法律人才，尤其是精通“301條款”、“337條款”等知識產權制定標準和實施程序的專業知識和技術的高級國際化人才。另外，企業應該有長遠發展眼光，對自主開發和研制的創新性產品和技術要及時申請專利，尋求法律的支持和保護，以防未來在涉及知識產權糾紛時有口難辯。

4、加強自主創新，提高知識產權競爭力

知識產權是美國的優勢產品，中國則處于相對劣勢，尤其是在信息技術、新材料技術和生物技術等為代表的高新技術的發展領域，我國同發達國家在這些領域還存在較大的差距，中國的高科技設備技術尚處于模仿階段，很容易會被美國找到終極中國知識產權的借口。創新是一個民族進步的靈魂，也是一個企業發展的不竭動力。未來的國際貿易必然是質量和品牌的競爭。只有憑借自己的智慧，不斷開拓創新，建立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品牌，變“中國制造”為“中國創造”，由“以廉取勝”轉為“以質取勝”使自主的知識產權成為我國企業活力和競爭的有力武器，以質量和品牌求生存，促發展，才能保證在未來的國際貿易戰中立于不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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