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收入差距過大的深層原因及其改善途徑

摘 要：我國分配領域存在著收入差距過大、分配秩序比較混亂的局面，威脅到社會和諧。分配混亂的深層原因是體制性的，是改革錯位和不到位所致，主要表現在行政力和壟斷力參與了分配。因此，解決分配問題必須通過更深入的改革，去理順和改善五種分配關系，即:初次分配關系、城鄉分配關系、行業分配關系、資源占用的分配關系和行政事業部門的分配關系。

關鍵詞：收入差距 ；分配關系；和諧社會

中圖分類號：F04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176X(2008)02．0116．04

由于分配關系不順，造成收入差距越來越大，成為民眾最為關心的十大問題之首，^[1]也是引發當今社會不和諧的最重要因素。對此，中央高度重視，多次專門召開會議，研究改革收入分配制度和規范收入分配秩序問題。因此，研究造成收入差距過大的深層原因，并提出針對性的改善建議，就成為理論界面臨的一項迫切任務。

一、實現分配公平是構建社會和諧的經濟基礎

誰都不能否認，經過改革和開放30年的中國，經濟、社會都得到了舉世矚目的發展，人民生活水平也得到了空前的提高。在我國取得經濟、社會長足發展的同時，社會的一些不和諧因素也在增加。一方面，政治文明系統、社會發展系統等方面滯后和“不配套”的負面效應開始凸現；另一方面，由于公民缺少對權力和資本的制衡，使得民眾在“經濟發展巨大成果”的“分享博弈”中不敵“強勢集團”，成為利益分享的弱勢群體。不僅有高房價、上學難和看病貴等難題，而且還有失業增加、就業壓力加大等棘手問題。由于分配不公，致使中國社會貧富不均，甚至出現了“二次分配”的逆向調節。針對這些現象，胡錦濤同志在中央黨校的重要講話中十分明確地指出：“全面把握我國發展的新要求和人民群眾的新期待，認真總結我們黨治國理政的實踐經驗，科學制定適應時代要求和人民愿望的行動綱領和大政方針，從新的歷史起點出發，帶領人民繼續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加快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完成時代賦予的崇高使命”。這里所說的“人民群眾的新期待”以及“適應人民愿望的行動綱領和大政方針”是指什么呢？筆者理解，就是要“以人為本”，去解決這些不和諧的因素，而尤以分配不公為最。可以說，這將為今后中國社會走向“共享式發展”和“逐步實現社會公平正義”做出的戰略性選擇。新一代執政者潛心著力的從過去“唯商是瞻”到“以民為本”的歷史性巨變，已進入到讓人民群眾“看得見、摸得著”的實施階段。

盡管上述不和諧因素，是產生于許多社會機制運行不協調的綜合結果，但是分配不公平和分配關系混亂是其中最主要原因。從理論上來講，一個社會要和諧，一般說來，它要通過四種機制去實現，即：物質利益分配上的公平機制、權力運行上的制衡機制、道德規范上的自律機制和法律約束上的強制機制。而這四種機制只有利益公平機制才是和諧社會的經濟基礎。其余三種機制都是由這個基礎決定的上層建筑。就是說，雖然四種機制在運行中，互相交織在一起，錯綜復雜，但后三種機制總是或多或少由利益公平機制來決定的。對于任何一個社會來說，無論財富多寡，只要分配公平，社會成員就能和諧與共。可見，實現利益分配公平是實現社會和諧不可或缺的前提。

二、收入差距過大的現實表現

1．從絕對水平看

我國居民收入差距已經排在了世界前列。一是按照國際貧困線標準，貧困人口過多，比例過大。根據2005年世界銀行發展報告：2001年我國高度貧困人口2．1億，占總人口的16．6％；中度貧困人口5．9億，占總人口的46．7％。二是反映收入分配公平程度的基尼系數偏大。目前，全社會基尼系數為0．47，顯著超過0．4的警戒線。

2．從分布結構看

收入差距過大廣泛存在于社會經濟的各主要方面。從城鄉差別來看， 2004年就擴大到了3．53∶1。如果考慮到城鎮居民享有各種補貼、勞保福利和社會保障等隱性收入，以及農民尚需從收入中扣除用于再生產的部分，我國的城鄉居民收入實際差距約為5∶1—6∶1，是世界最高的。從區域差距來看，最高的城市與最低的城市人均收入差距也有3∶1，甚至達到4∶1。就是在城鎮內部，居民收入差距也過大，全國20％最高收入和20％最低收入人員之間的差距為5．3倍。從行業差距來看，2004年人均收入最高的證券業為最低的林業的7．52倍。此外，電力、電信、金融、保險、水電氣供應、煙草等行業職工的平均工資是其他行業的2—3倍，如果再加上工資外收入和福利待遇上的差異，實際收入差距可能在5—10倍之間。另外從差距擴大的速度來看，也是驚人的。改革開放短短二十幾年，我國居民收入由世界上最平均的國家之一，變成世界上差距最大的國家。我國城鄉居民基尼系數1984年為0．24，而現在達到了0．47， 20年翻了一番。

上述種種情況表明，我們的分配已混亂到無章法可尋，想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如有的銀行人均收入已經高達8．8萬元，已是全國城鎮職工平均收入(2005年為18405元)的4．78倍，還準備再提高員工薪酬30﹪，因為別的銀行是9．8萬元和10．3萬元。再如，四川省審計廳審計14個部門2005年的預算執行及財務管理情況，違規率高達100%。這些被審計的部門不同程度存在收入未繳入國庫或財政專戶、擠占挪用專項資金、公款私存，少則數百萬，多則過億。這些 “問題資金” 留在單位干什么？無非是要把它花出去！怎么花？更多的是分下去！這兩件事雖是個案，但這種情況在各地都不同程度地存在。 這不恰恰說明我們的分配已到了亂套的程度了嗎 ？不講章法，不講規矩，甚至不講道德！ 

三、造成收入差距過大的深層原因

收入差距過大和分配混亂，說明分配關系肯定有問題。然而，分配關系從來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它既和生產關系有聯系，又不能獨立于生產關系之外，只是生產關系一種特定或具體的表現而已。所以，收入分配中存在的問題，起碼是生產關系還不完全合理的一種具體反映。改革是對生產關系的主動調整。生產關系的變化是有規律的。由于人們對生產關系變化規律認識上的偏差，使改革在某些方面和環節失誤，出現了改革的錯位或不到位，從而造成分配關系混亂。具體說有以下幾個方面的深層原因：

第一，資源的壟斷力和社會的行政力參與了分配的不合理性，制約了經濟的競爭力參與分配的合理性。我們的改革取向是市場經濟，這一點沒有錯。市場經濟是競爭經濟，它要求一些經濟要素在競爭中參與分配，從而去實現各自的利益，這是符合經濟規律的，是合理的分配關系。而在現實中，一些壟斷性的生產和服務行業，憑借對資源的壟斷力，也參與了分配，這就形成了不合理的分配關系。壟斷行業靠壟斷力形成了高額的壟斷利潤。如果是私有制，壟斷利潤還不能直接傳導到職工收入分配環節，而在公有制中由于所有權制約便直接轉化成職工收入。這就是我國壟斷行業職工收入奇高的根源。同時，各級政府掌管著各種資源配置的權利和經濟社會管理的權利，這種行政力也參與了分配，就使分配關系更加不合理。行政力參與了分配，使行政權力進行尋租成為一種極普遍的社會現象。為部門尋租，形成了五花八門的津貼、補貼及種種福利；為個人尋租，便成為形形色色的貪腐。可見，壟斷力和行政力參與了分配，并且互相攀比，必然使本來就已經很大的收入分配差距被進一步不合理地拉大。這樣，不僅使分配關系亂了套，也使市場經濟秩序遭到了破壞。

第二，在向市場經濟轉變過程中，在鼓勵企業進入市場的同時，也允許甚至是鼓勵一些不應該進入市場的社會系統也進入了市場。在以私有制為基礎的國家，三大系統不能直接進入市場參與分配，它們是社會安全系統、社會發展系統和社會保障系統。軍隊、公檢法等國家機器屬于社會安全系統，在改革初期，也進入了市場，1994年退出了。教育、科研屬于社會發展系統，醫療衛生屬于社會保障系統，也以改革的名義進入市場。這就是教育亂收費和老百姓看不起病的真正根源。

此外，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根源，這就是公有制與市場經濟相結合的體制。從邏輯上說，選擇公有制和市場經濟都沒有錯，因為二者都能促進生產力發展。但是，二者在體制構造上存有利益機制上的矛盾。公有制講利益整體性，市場經濟講利益獨立性，兩種截然相反的利益關系存在于一個體制中，必然在經濟運行中產生這樣或那樣的矛盾。形形色色的不等價交換，給形形色色的權利尋租帶來機會，就是這種矛盾的反映。壟斷利潤能直接傳導到職工收入分配上，也是這種矛盾的反映。壟斷力也好，行政力也好，他們能過大地擴大收入分配的差距，就是和這種體制有關。

至于城鄉收入差距被擴大，也有體制上的原因。主要有兩條：一個是沒有及時地縮小剪刀差。雖然我們免除了農業稅，也減掉了“三提五統”費用，但是，歷史累積的剪刀差沒有隨著工業化的進程而被縮小，甚至還在擴大。以2005年為例，農產品生產價格上漲1．4%，農業生產資料價格卻上漲8．3%，導致農民來自第一產業的經營收入增幅回落15個百分點。該年由于農資漲價，每個農民多支出100余元，而國家政策性優惠人均只有42．4元。(注：據新華社北京7月31日電，記者劉錚對國家發改委最新報告的報道。)另一個是農村現行的承包制固化了土地分散經營和農民兼業化的格局，不僅使土地規模經營和農業現代化受阻，而且兼業化也制約了農村二、三產業的發展。因此，農民增收更加困難。

四、改善五種分配關系，從根本上縮小收入差距

收入分配是否合理，不在于差距的存在，而在于差距的大小和性質，在于是否同生產力發展的要求相適應。一般來說，由自然稟賦和歷史遺產等差別形成的收入差距，基本上是正常的或合理的；由不同所有制形式造成的收入差距，也自然屬于正常和合理，因為，不同所有制是同現階段的生產力水平相適應的。因此，解決分配不公問題，目的不是消除差距，而是消除不合理的差距和過大的差距，為此要改善和理順五種分配關系：

1．改善初次分配關系

從理論上說，分配關系包括兩個層次，即初次分配和再分配。初次分配是在生產領域進行的，是勞動和資本的分配；再分配是對勞動收入和資本收入重新再進行分配，是在生產過程以外的領域里進行。再分配只是對初次分配的修正和補充。所以，解決收入分配不合理的問題，不能僅僅依賴于再分配。如果初次分配不合理，再分配是很難把其調整成合理的，甚至是無能為力的。目前，我們在初次分配中存在的問題主要是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工資收入在國民收入中比例過低，而且工資增長速度大大低于財政增長速度。國家財政收入每年以近30%的速度遞增，高出經濟增長近2倍，就是這種現象的反映。這是分配不公中的最大的不公。另一方面是在工資收入中，勞動工資與管理工資差距過大。在企業里，無論是壟斷性企業還是競爭性企業，無論是公有制企業還是非公有制企業，廠長經理的工資幾乎都是普通工人的十幾倍，有的達到上百倍。這種情況必須改變，否則只靠稅收調節很難實現公平合理。為此，要做兩件事：一是提高一個標準，即把現行的最低工資標準大幅度提高，并隨著經濟和財政的增長而不斷地再相應提高。為了保證落實，把它作為勞動法的重要內容而固定下來。二是提高兩個比例，即提高工資收入在國民收入中過低的比例和勞動工資與管理工資過低的比例。

2．改善城鄉分配關系

造成目前收入差距過大的最重要方面仍然是城鄉差距。應該肯定，為了縮小這一差距，近幾年中央作了許多工作，出臺了許多惠農政策。除了取消農業稅和實行糧食等多項“直補”外，還對農村教育、醫療和基礎設施增加了財政投入。應該說，這些措施對增加農民收入、縮小城鄉收入差距起了很大作用。盡管如此，城鄉收入差距仍然是最大的。一方面，城鄉產品還存在巨大的剪刀差。根據陳桂棣、春桃《中國農村調查》所提供的相關資料估算，現在每年農民通過剪刀差向國家至少貢獻7 000億元人民幣。^[1]另外，從稅收上來看，336億元農業稅雖然免了，但這只是小頭兒，大頭兒是農民還通過購買農業生產資料而承擔商業環節的增值稅，據國家稅務總局測算，每年大約有4 000—5 000億元。^[2]可見，農民現在雖然不繳農業稅了，也不向鄉、村交費了，但這都是小頭兒，大頭兒是這兩項近10 000億元的隱性負擔還存在。另一方面，土地家庭承包制在調動農民生產積極性的同時又大大限制了農村收入的增加。因為承包制牢牢地把農民束縛在土地中，影響了農民和土地按市場規律進行有效配置；承包制固化了土地分散經營方式，影響了規模經營和規模效益；承包制固化了農民兼業的生產模式，影響了農村專業化發展，從而限制了非農產業的發展；承包制為了使承包地分配公平，每戶都有一、二、三等地塊兒，這又限制了農業現代化生產手段的應用和實行。總之，承包制這些局限性，制約了農業和農村經濟向縱深發展。所以，要從根本上縮小農村收入差距，也需要做好兩件事：首先是下決心縮小剪刀差。剪刀差雖然在我國工業化的歷史過程中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但是在工業化中期或后期的今天，國家財政收入已由幾千億元增長到四、五萬億元，應該到了大幅度縮小剪刀差的時候了。其次是改變承包地的配置方式，實現土地規模經營。為此，國家應該為了鼓勵土地轉讓，對承包地的經營收入與轉讓收入的差額進行補償，以促進土地規模經營和農村專業化的發展，從而為農民增收建立一個可行的長效機制。^[3]

3．改善行業分配關系

造成行業收入差距過大的主要原因是對壟斷行業的過高收入，國家稅收調節不夠，甚至缺乏調節。解決這個問題，并不復雜。除了在“反壟斷法”中完善限制高收入的條款外，國家要加征壟斷調節稅，把壟斷力參與分配的因素從分配中剔除。

4．改善資源占用的分配關系

分配向來是包括對生產手段的分配和對生產成果的分配兩個方面。由于對生產手段的分配不公，也同樣會引起對生產成果的分配不公。對生產手段的分配問題，當前主要表現在兩方面：一是在國有企業改制中，國有資產流失嚴重，造成國有資產占用的不公平。二是對土地、礦產、森林和水域等國有資源的占用，支付費用過低，甚至是無償使用。這兩方面的分配不公平，不僅使資源造成浪費，鼓勵了掠奪式經營，而且更加擴大了收入的差距。所以，改善資源占用的分配關系，開征或提高資源使用稅，使這些暴利行業的暴利通過資源使用稅上繳中央財政。這些行業充其量只能是獲取平均利潤率。

5．改善行政事業部門的分配關系

所謂行政事業部門是通過財政預算進行分配的部門，是國民收入的再分配。就是說它們的收入來源是國家各級財政的撥款，它包括部隊、黨政機關、學校、醫療衛生等機構。為了使再分配更加合理，除了部隊外，這些部門或多或少都要向服務對象收取一定的費用。由于這些單位職工的個人收入和其他開支是由財政撥款的，那么他們收取的費用就應該毫無保留地上繳財政。問題是在財政經費不足時，允許一定比例的收費留給收費單位，并且允許在這些費用中以一定比例作為勞務報酬或福利分給職工個人。這樣一來，收費越多職工個人收入越多，分配就亂了套。于是就出現了中國特有的“亂收費”現象。首先是教育和醫療部門的亂收費，出現了上學難、看病貴這兩座“大山”。其次是行政機關的亂收費，不僅出現了形形色色使老百姓進門難、辦事難的官僚衙門，也滋生了形形色色為權利設租和尋租的腐敗。這些現象是老百姓最深惡痛絕的，中央也三令五申在糾正，為什么屢禁不絕呢？就是分配惹的禍！因此，改善行政事業部門的分配關系至關重要。從理論上說，這些部門的工資收入已由國家財政進行了分配，再在收費中進行分配，是進行重復分配，是違背經濟規律的。這種分配是當今最大的分配不公，必須徹底糾正。改變這種分配關系并不難，就是嚴格執行財政的“收支兩條線”，無論是學校的教育收費，還是醫院的醫療收入，以及政府的行政收費包括執法部門的罰沒款，都要毫無保留地上繳財政。尤其要對非經營性國有資產進入經營領域的收入更要統繳入庫。至于這些部門職工個人的工資增長和相關福利的提高，統統都由財政按相應分配政策兌付。

可見，解決收入差距過大的問題，使我們的社會更加和諧，當前急需改善和理順這五種分配關系。怎樣改善，當然離不開改革。必須通過改革去整治混亂的分配關系，即改革錯位的必須糾正過來，改革滯后的必須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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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1］ 陳桂棣，春桃．中國農村調查［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190．191．

［2］ 呂霜．反補農村下一步：零稅率甚至高補貼［N］．國際金融報，2005．12．30．

［3］ 霍德發，林莎．新農村建設從哪里突破［J］．中央黨校學報，2006，(4)．

［4］ 趙新龍．權利扶貧：農村扶貧突圍的一個法治路徑［J］．云南財經大學學報，2007，（3）．

［5］ 陸寧，萬太勇．失衡與重構：新農村建設中的組織問題［J］．云南財經大學學報，20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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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于振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