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個人社會關系資源的微觀與宏觀的連接：一個理論模型

摘要：文章針對管理研究中微觀與宏觀的層次連接缺失問題，從企業外部聯系人的個人社會關系資源入手，構建了一個微觀與宏觀連接的理論模型，并結合這一理論模型提出了若干理論命題。

關鍵詞：外部聯系人；企業；企業聯盟；關系資源；微觀宏觀連接

一、 層次連接的缺失及研究的重要意義

現有的管理研究，要么是站在宏觀企業（或企業聯盟）層次上來研究企業（或聯盟）層面的變量對企業（或聯盟）的影響，要么是站在個人微觀的層面上來審視個人的行為及其績效結果，而對于個人微觀層次上的因素以及通過什么樣的機制影響宏觀企業（或聯盟）層次的行為與績效，卻一直未能給予足夠的關注。層次連接的缺失一直是管理研究的一個重要缺陷，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管理研究的視野拓展。

從現實情況來看，企業當前面對的外部環境越來越復雜多變，這要求企業必須及時感知外部并與之保持緊密的互動與連接，進而通過這種連接獲取大量的資源。但企業本身是沒有感知能力的，其中一個核心途徑就是借助于自己的“外界聯系人”（Boundary Spanner）來搭建起內外部連接的橋梁，并通過開發外界聯系人與外部的各種社會聯系以獲得所需的資源。這種如何利用外界聯系人的個人社會資源來為企業服務的研究，是目前戰略管理領域的一個重要的前沿課題。這種研究對處于經濟轉型期的中國企業而言尤顯重要， 這是由于正式制度不完善引起的“體制缺失”， 外界聯系人需要經常扮演正式制度的某種補充角色，而存在于外界聯系人與外部個人之間的社會關系等非正式性社會資源， 就成為企業在社會經濟體系中獲得“合法性”特征（Legitimacy）的重要基礎之一。

研究企業或企業聯盟借助于外界聯系人來與外部發生互動， 事實上牽涉到一個研究層次的跨越與連接問題，即如何將微觀層次上個人資源與宏觀層次上企業、企業聯盟行為聯系起來。正如上文指出的，這里所說的微觀層次上的個人資源， 更大程度上是一種非正式的社會關系資源，因為如果是一種正式的工作聯系，那么這種工作聯系完全可以歸結為企業之間的正式聯系，從而可以簡單地等同于企業層次的因素，這其中不存在典型的微觀與宏觀的連接問題；而非正式的個人社會關系資源首先是屬于個人的， 并不見得自然為企業或企業聯盟的行為與績效服務，在什么情況下、通過什么樣的機制，才能使微觀個人社會關系資源與宏觀層面的行為與績效產生聯系，這正是微觀與宏觀連接的核心問題所在。

從外界聯系人與外部的互動及個人社會關系資源入手，可以從一個特定的側面構建起跨越微觀與宏觀的層次連接，從而為解讀企業戰略行為、競爭優勢（與績效）以及企業合作聯盟行為的個人微觀基礎等戰略管理問題提供重要的分析視角。

二、 研究現狀與有待深入研究的問題

1． 外界聯系人的研究現狀。建立微觀與宏觀的連接，首先是如何認識這里所謂的“微觀個人”？我們認為，在目前研究階段，如果從企業所有人員出發去界定微觀個人過于泛化，而且使得問題復雜化，難以操作。正如上文所說，企業之間互動的關鍵是企業的外部聯系人——即企業與外界進行互動所依賴的主要人員，因此，我們對于微觀個人的界定主要聚焦于企業的外部聯系人。

隨著外部環境的復雜多變以及企業構建競爭優勢的新要求，對外界聯系人的搭建起內外部橋梁的重要作用開始受到重視。傳統研究將外界聯系人主要界定為企業銷售采購人員、客服與技術維修人員等，從企業整體戰略角度來看，這種傳統研究對象太過技術性，無法為企業綜合性戰略研究提供較好支撐。基于這種認識，我們在建立微觀與宏觀連接時，選擇一種重要的企業外部聯系人——企業的高層人員作為研究的突破口，之所以這樣處理，是考慮到企業作為一個整體，高層人員與外部的互動及其對企業發展所產生的戰略性作用不可或缺。更為重要的是，我們對于企業高層人員的聚焦，將使得傳統的對于外界聯系人的關注點轉到其所擁有的個人非正式性社會資源上面來，從而可以更深入地分析外界聯系人及其個人關系資源對企業發展的戰略性作用。

2． 微觀與宏觀連接：從個人層次到企業層次的研究現狀。目前文獻中首先提出并構建微觀與宏觀連接的是Peng和Luo。他們將個人微觀層次的社會關系與企業宏觀層次的績效（市場占有率和收益率）加以連接，為我們理解這種微觀與宏觀連接提供了一個出發點，但這種研究還存在一定的片面性：將個人行為或資源直接簡單地與企業績效加以聯系，而沒有考察兩者之間的中間環節與轉換機制。微觀層次上的因素雖然會在宏觀層次得到反映，但宏觀在本質上不是微觀的簡單累加，兩者之間存在一定的連接機制與轉換過程，這種連接機制與轉換過程卻是目前研究中沒有給予關注的，即在微觀與宏觀之間尚存在著一個機制與過程“黑箱”沒有被打開。

林南等人曾提出了一個較完整的資源轉換與機制連接思路。他認為個人社會資本構成了一個資源基礎，進而驅動了對該資源的運用過程，最終產出了較高的個人效用。這個研究中雖然存在清晰的微觀——微觀轉換機制與過程，但卻不存在微觀與宏觀的層次連接問題，不過這一研究卻為我們構建微觀與宏觀的完整連接提供了重要借鑒：在微觀與宏觀之間也存在類似的過程，即個人層次的社會關系資源首先必須轉換成為企業層次上的資源，然后這種資源會驅動企業采取某些特定的戰略行為，通過執行這些戰略行為就會形成特定的競爭優勢，進而影響到企業最終的績效。因此，進一步的研究有必要從個人的非正式性社會資源入手， 打開這種層次連接機制與轉換關系的黑箱，從一個特定側面建立起比較完整的微觀與宏觀連接。

3． 微觀與宏觀連接：從個人層次到企業間合作聯盟層次的研究現狀。在管理研究中， 微觀與宏觀連接中的“宏觀”，不僅僅是指企業層次，同時還意指企業聯盟層次。企業聯盟是目前戰略管理研究的一個重要領域，交易費用理論是研究企業聯盟的傳統范式，但其關注點僅僅在于聯盟者之間的機會主義行為，主張通過某種形式的合同來避免這種行為。我們知道，合同并不能完全解決機會主義行為，尤其是在轉型經濟中。事實上，交易費用理論忽視了合作雙方個人之間的聯系及其對聯盟的影響——兩個企業的個人之間存在的某種聯系，會使得企業之間有可能建立一定的信任并促使形成聯盟關系、協調聯盟沖突與資源共享等。也就是說，附著在個人關系之中的資源應該是分析企業聯盟的重要因素。

基于上述認識，我們在必要關注從個人之間的社會關系來研究企業聯盟問題，從而在個人層次與聯盟層次之間建立較為完整的微觀—宏觀連接， 在這一問題下具體需要回答個人資源在什么情況下可以用來為企業服務以形成企業聯盟？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作為研究聯盟問題新興的網絡范式，目前主要是站在企業間網絡的宏觀層次上，而沒有建立一種層次連接。我們不僅需要從企業間網絡層次上來研究聯盟，也需要將研究視野往下拓深一個層次，來審視企業外界聯系人的社會關系資源對聯盟的形成、管理及績效的影響。

三、 微觀與宏觀的連接：一個概念模型

1．個人微觀層次上的社會關系資源。正如上文所說，從個人微觀層面上的社會關系資源入手，可以較好地提供一個微觀與宏觀連接的出發點，在這其中，首先必須解決的是如何認識并測量個人的社會關系資源？

以非正式性社會資源為主要研究內容的新經濟社會學認為，個人的非正式性社會資源可分為兩大類：由個人在社會結構與網絡中的嵌入性而產生的資源，這是目前社會資本與社會網絡理論研究的主要內容之一；存在于兩個個人互動中的社會關系型資源。這兩種資源分別對應于Granovetter提出的“結構性嵌入”與“關系型嵌入”概念。前者強調結構的特征，后者關注兩兩關系本身的特征。由于企業主要依靠外界聯系人與外部個體兩兩之間發生互動，因此，我們在認可個人嵌入的社會結構及其產生的結構嵌入性社會資源的重要性基礎上，將社會關系型資源作為研究外界聯系人的重要切入點。結合企業運營的現實特征，在具體考察時，可以將外界聯系人主要鎖定為企業的高管人員。

綜合Granovetter對于關系特征的分析，我們認為，影響社會關系資源的質與量一般會有三個不可缺少并且相互交叉的主要維度：信任、情感與互動頻率，以外界聯系人這三個維度為基礎的社會關系資源研究是建立微觀與宏觀連接的重要出發點。

2． 從個人層次到企業層次的連接。雖然可以認為社會關系資源與企業戰略行為、競爭優勢及績效之間存在著一定的連接，但是，外界聯系人所擁有的社會關系資源首先是屬于個人的，并不見得會自然地為企業層面的戰略行為以及進一步的競爭優勢服務。在層次連接與資源轉換過程中，存在一定前提條件：比如個人愿意拿出來與企業共享，同時這種個人資源又能被企業所認同和接受，這里面牽及到個人所理解的組織支持度、企業價值觀認同、個人在企業中的戰略重要性、是否和其他員工共享理念以及與其他員工的協作等等一系列因素。只有當這個前提滿足后，外界聯系人的社會關系資源（私人屬性）就會外溢或擴散到企業內部其他成員之中，轉換成為企業層次上的類似于“公共物品”的資源，從而使整個企業獲益，這個轉換過程是微觀與宏觀連接的重要中間環節。

只有當個人資源轉換到企業層面上之后，這種資源才會為企業構建基于該資源之上的特定戰略行為、競爭優勢以及績效服務。

3． 從個人層次到企業聯盟層次。外界聯系人之間的關系及其中的情感與信任等資源，也會對各自企業之間的聯盟形成和后續管理發揮重要作用。

如果聯盟的形成是基于相互之間的外界聯系人的社會關系資源，那么，這種形成是存在一定的前提條件：企業A的外界聯系人與企業B的外界聯系人之間的社會關系資源，必須通過前面提到的個人層次到企業層次的資源轉換環節，同時上升至兩個企業各自的組織層面上，其中某一企業單方面轉換都無法很好地促成兩個企業之間聯盟的形成。

聯盟一旦形成，個人資源就上升為企業間合作關系資源，這之后就帶來了聯盟的管理問題--聯盟的維持、沖突解決方式、資源共享、雙方收益等也將受到外界聯系人之間社會關系資源的質和量的影響。

基于上述分析，我們可以構建起基于個人社會關系資源的微觀與宏觀連接的理論模型，見圖1。圖1中存在著幾個目前尚沒有給予關注的連接與轉換黑箱，需要逐步予以打開。

四、 基于概念模型的研究命題及其中的關鍵問題

圖1所體現的理論模型可以進一步轉化為幾個初步的研究命題：（1）外界聯系人的個人社會關系資源會引起企業某些形式的戰略行為；（2）個人社會關系資源影響企業戰略行為必須經過該資源轉換為企業層次資源的過程，即資源轉換是個人資源與戰略行為之間的中間變量；（3）這種戰略行為會帶來企業某些形式的競爭優勢（及最終績效），或者說，個人資源及其企業層次轉換如果能產生競爭優勢，必須經過戰略行為的實施過程；（4）兩個企業外界聯系人之間的個人社會關系資源是企業形成聯盟關系的重要影響因素；（5）個人資源與企業聯盟形成之間必須經過一個中間過程（變量）：個人資源在各自的企業內部同時轉換為企業資源；（6）外界聯系人之間的社會關系資源質和量越高，兩個企業之間的合作聯盟關系越牢固（緊密）、維持時間越長；（7）外界聯系人之間的社會關系資源質和量越高，聯盟沖突與資源共享越容易通過非正式方式加以化解與實現；（8）在中國現階段特定的經濟轉型期中，非正式方式比正式制度安排在化解聯盟沖突與實現資源共享中更具優勢。

從上述模型的深刻理解與命題的具體驗證來看，還需要對以下幾個關鍵問題進行深入的思考：

首先是理解企業外界聯系人的社會關系資源的內容及重要作用，具體來說，個人社會關系資源的三個主要構成維度（信任、情感、互動頻率）的相對重要性及各自的特殊作用是什么？

其次是個人層次資源轉換為企業層次資源的前提與過程：轉換是受制于個人在企業中的戰略重要性、所理解的組織支持度還是與其他人員的合作程度？或者還有其他因素（同時、交互）起作用？轉換為企業層次資源的具體形式與內容是什么？

第三，資源轉換實現后，所引致的戰略行為的具體特征與表現形式是什么？容易引致什么樣的戰略行為？這種戰略行為會帶來什么樣的競爭優勢？是企業較強的市場開發優勢、應對市場風險與行業政策變動優勢、融資與重要人才獲取優勢，還是其他競爭優勢？

第四，對于聯盟層次，兩個企業的外界聯系人之間社會關系資源，如何上升為各自企業層面的資源？這種資源分別在兩個企業的轉換過程，其相互之間是否存在著交互影響？

五、 結語

現有的管理研究忽視了微觀個人層次與宏觀企業及企業聯盟層次之間的連接問題，從企業的外部聯系人的個人社會關系資源入手，可以從一個特定側面搭建微觀與宏觀之間的連接橋梁。通過聚焦于微觀與宏觀的完整連接研究，可以極大地突破現有研究只關注個人直接到企業或個人直接到企業聯盟的層次連接局限性，從而為理解企業及企業聯盟績效背后的個人行為邏輯提供重要的分析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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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本研究為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70772108、70472035）以及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優秀創新群體項目（7012001）的部分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姚小濤，管理學博士，西安交通大學管理學院副教授、博士生導師；席酉民，管理學博士，西安交通大學副校長，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收稿日期：2008-0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