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無痕,才留下的新鮮印記頃刻間曖昧不清。
窗外萬籟俱寂,唯有雪花落地的簌然之聲。所有起伏將在一夜抹平,發生過卻沒有蹤跡。
寒夜里似乎又聽到梁簌溟的那句名言:個人永遠不會被發現。其實,他真正擔心的不是“發現”的問題,而是個人的事功無法留下痕跡,更無法得到應有的尊重。因為,在時間機器面前,個人除非居高至偉,否則,即使留下痕跡,頂多也是雪泥鴻爪。
守著2008年初極冷的寒夜,我們想要回望過往十年的一些個體,他們在四川,他們被媒體統稱為“政治明星”,抑或“改革官員”,因此,如果從地緣因素出發,我們更情愿將他們看作一群。這些人,經過巴山蜀水熏染,幾千年耕讀文化在他們身上結晶而成的新“士大夫”特征——反思精神、憂民情懷、勤于開拓。他們以激越但并不張揚的個性,將郭沫若定義的川人特性淋漓盡致地呈現出來,“豐富的革命性、徹底的建設性”,無論在張錦明、李仲彬、劉謙祥的身上,還是在冷剛、白剛、曾萬明身上,這種“和而不同”既是一種人生境界更是職業操守。
對于這些政治精英來說,人生畫卷能有多少個十年可供潑墨;對區域政治發展來說,這一頁頁翻將過去的三千多個日夜,到底發生了哪些變化?想要回答這些問題,需要細致耐心的梳理。
細說從頭,我們選擇1998年作為起點,原因在于,那一年的最后一天,蜀地一個偏遠的小鄉步云誕生了中國第一個直選鄉長,當6236位鄉民在雨中緊握手中的選票,莊嚴鄭重地履行選民權利的時候,那一個時刻所匯聚的民主溫度,縱然跨越十年至今沒有冷卻。
那一天,步云鄉民是踏著泥濘而來,這無疑成為中國基層民主改革的一大隱喻。隨之而來的爭議以及叫停,使得當初的改革者張錦明不得不“退守”體制內尋求空間,一個身形單薄的女子,肩上載負著沉重的社會期待,所幸的是,四川移民文化澆筑而成的寬容政治環境,從一定程度上消解了改革風險。
“張錦明們”是孤獨的,在改革措施不能見容于體制時,他們在逆境中透出一絲蜀人特有的曠達,即使成為“孤星”也能堅守心中的精神坐標;而當騰挪空間一旦來臨,他們一定會運用政治智慧,在仕途上濺起幾朵瑰麗的浪花。
十年時間,“張錦明們”在基層民主改革上的堅守,令四川成為中國選舉民主創新最為活躍的地區,而2003年之后,在成都周邊城鄉統籌試驗場,冷剛、白剛、曾萬明等改革者的集體登場,標志著地理意義上的四川盆地真正實現了政治意義上的板塊隆起。
為什么是四川?偏居西南的蜀地為何成為中國政府創新最活躍的地區之一?
改革創新作為一個合力體系,其文化、社會、經濟、地緣諸多要素究竟發生了什么樣的耦合,才成就了四川這一創新板塊?
四川與浙江,同為斬獲中國政府創新獎最多的區域,一個偏居西南,一個位居沿海;一個經濟相對落后,一個經濟充滿活力;一個政治明星、改革官員輩出,一個在區域創新活動的背后卻難以發現 “人”的蹤影。為何人們會將注意力集中在“四川的人”,而對后者的關注則是“浙江的事”?
諸多疑問,都需要一一給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