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第一階段的筆試是“重在參與”的話,我對第二階段的面試,就有了一點“小九九”。
早在1998年,廣西就舉行過一次面向全國的公選副廳級領導干部的活動,那次的條件比較高:必須是任正處職務3年以上,45歲以下。本人在任職經歷這一關連邊都巴不到,也就是與己無關,印象中只是有幾個認識的或者說是熟悉的人通過那一次公選走上了更高層的領導崗位。
2002年,廣西再一次面向全國公選副廳級領導干部,且條件有所放松——任副處級領導職務滿3年便可報名。據說,上一次的條件較嚴,參選的人少,領導機關覺得選擇的范圍不夠大,于是這一次放寬了任職條件。消息出來后,市委又專門召開動員大會,要求符合條件的同志積極報名(潛臺詞是必須報名,因為有句話說:以后提拔使用干部,要看這一次是否報名——如果你連名都不報,說明你對擔任更高層的職務沒有興趣。也對)。這樣,大會以后,在規定的時間里,幾十名符合條件的人到市委組織部去報了名,本人也是其中之一。
我報考的職務是經濟管理類(自治區經委副主任、農墾局副局長或者是分管經濟的副市長)。本來,就是一個“重在參與”,也沒有指定的書目要看——考的就是你對相關政策的掌握和對隨機事件的處理。我原來在市直機關,一直做經濟工作,到城區任職時,也是分管經濟,只是報名前不久,才轉到文化戰線。順理成章,我報一個經濟戰線的職位。
考場在南寧,設在民族大道夏威夷大酒店旁的廣西幼兒師范學校。我到得晚,整個夏威夷大酒店已經住滿了前來趕考的“官秀才”,我則只好住稍遠一些的地方,第二天早上搭出租車到考場。
開考前,聽一些人議論說:有人報了名沒敢來考,怕考不上沒面子,不報名又怕組織上有看法。其實,這有什么,考試本身就是一個機率。再說,別人沒來考,也許真是工作脫不開身——畢竟都是領導干部,手上的工作不是說丟下就能丟得下的。
進了考場,發下卷子,埋頭就做。我仍是當年參加高考時的老毛病,刷刷刷寫得飛快,還有一半時間,我就交卷了——反正是重在參與。
出了考場,才發現就我一個人交了卷。不僅我發現了這一點,在考場的《廣西日報》一位記者也發現了,他馬上走過來,對我進行采訪。先問姓名,再問工作單位和報考職位,聽說我報的自治區經委副主任職務,這位記者就自言自語地說:“重在參與,重在參與。”我就奇了怪——這話該我說呀,怎么讓他說去了?正在不解時,另外一位考生也交卷出來了,那位記者立馬甩下我,去采訪那位考生了。
考完試,大家出來,看到來自桂林的熟人就多了,我便搭了七星區政府的一輛商務車回桂林。一路上,大家東扯西拉,開著玩笑,說這車上誰考上了誰請客。這個提議,自然是獲得一致通過。
過了段時間,筆試成績出來了,桂林有4個人上線:一個縣委書記、一個副區長、一個副局長,還有一個就是“重在參與”的我。當然,我的成績沒有什么可稱道的,剛上線而已。
如果說第一階段的筆試是“重在參與”的話,我對第二階段的面試,就有了一點“小九九”。我仔細看了一下所報考這個職務筆試上線的18個人的簡歷,可以說,都比我強:有正處多年的,有博士或者碩士的,有分數高出一大截的。而且,這次公選和上次有所不同:上一次公選,筆試成績出來后,列出初選名單,再將筆試成績全部歸零。換句話說,就是預賽成績不帶入決賽;只要你闖入決賽,大家重新進入一個平等的起跑線。我參加的這一次呢,預賽成績是要帶入決賽的,我的預賽成績差,要想在決賽中出線,應該說不可能。可我還是決定要認真對待——決不能再停留在“重在參與”的層面。
雖說想認真對待,也沒有具體對策。我請了一位口才極好的律師朋友小坐,聽聽他的意見,并把我的想法告訴他:我不指望能夠上到什么副廳級,甚至不指望能夠到正處級,只是想通過這次考試,讓上級注意到,有這么一個熟悉經濟的人。我的“小九九”就是想通過這次考試,重返經濟戰線——我覺得我不是干文化的。
顯然,律師朋友也支不出高招。他提的幾條注意事項,我都懂。和他交談,只是想使我能夠放松一點。是騾子是馬,騎上去再說吧。
轉眼又到了面試的日子。我搭了那位副區長的便車,提前一天,同去南寧。這位副區長,報考的是文化廳副廳長的職務,他對如何建立“文化產業”還沒理清思路——在他看來,面試很可能要考這道題。一路上,我則在交談中將我對建立廣西文化產業的觀點講給他聽,也不知能否起到一點借鑒作用。
剛到南寧,市委組織部忽然打電話給這位副區長,說市委書記要與幾位參加面試的同志見面。副區長說:我們在南寧呢。對方說,連夜趕回來吧。于是,我們又開夜車,返回桂林,第二天早上,等市委書記召見以后,再往南寧去。
在南寧住在南寧飯店。這位副區長很注意儀表,午餐連蔥都不吃,怕口中有異味。頭發呢,也燙得很亮。他很善意地提醒我:面試中一定要注意儀表舉止,并建議我也去燙一下頭發,熨一下襯衣。我很感激地聽取了這個建議,在飯店里做了這兩件小事。飯店里的美發店狠敲了我一杠,燙頭發居然要180元。回想一下,我結婚時都沒有這樣伺候過自己的頭發,權當補課吧。
第二天一早,到區黨校。整個黨校都被封閉了,考生們的手機也一律收走。兩個人一個房間,可以休息,午飯是送進房的,考生不得任意走動。已經參加過面試的考生則集中到大會議室。有人開玩笑說:恐怕雙規也就這樣了吧。
輪到我面試時,已經是晚上。具體題目現在已經記不太清,只記得其中兩題,一道是講鄧小平故居的一幅對聯,問考生如何理解;一道是講一個突發事件,問考生如何處理。這些題目,對我而言都不算難——我的文史知識還可以,理解一幅對聯不成問題。在基層工作時也處理了不少突發事件,有經驗可資參考。再加上我的普通話在廣西還過得去,有一點語言上的優勢,我看見考官比較滿意的表情。
晚上11:30,所有面試結束,考生分所報考的職位類別集中,通報考試成績。我的面試成績是第二名,但與第一名相比,差距仍較大,而與后面幾名相比,則沒有優勢。
從考場出來,找不到那位副區長了——估計他已經走了,卻看到了那位縣委書記的車。我過去問書記:是否連夜回桂林。在得到肯定回答后,我就坐上這位縣委書記的車,往家奔。
一路大雨。到家時,已經是凌晨4點。院子門口積滿了水,我跳下車時,皮鞋里灌滿了水,一身也濕透。門衛已經睡著,我便提了皮鞋,翻墻入院——全無頭一天面試時的風度。
又過了些日子。一天晚上,有老同學來電話,告訴我:電視上已經公示了——我進入考核名單。桂林4個參加面試的考生,有3人進入最終考核。那位副區長落選——我很替他惋惜,他是很有才情的一個人。
考試,有時真的說不清楚。
初冬時節,自治區黨委組織部的考核組來了。我相信同志們此時都是毫不憐惜好話的——中國文化么,況且我的工作和表現都是擺在那兒的。
考核組走了以后不久,任職名單也公布了——當然沒有我。我們那個小組的第一名(筆試和面試都是第一名),來到我所在的這個城市當了管工業的副市長,湖北的一位考生當上了自治區經委副主任,自治區經委的一位處長則考上了區農墾局副局長。這三位,考試的總成績都排在前面,大家得服。
從那次公選到現在,已經過去6年。這段時間里,桂林市的3位通過考核的考生都還在原崗位沒動——包括那位工作很有成就的縣委書記。我原來打算通過參加“公選”來達到調整工作,吃專業飯的想法,當然也落空了。
這段時間里,其他的許多人則因為工作需要,陸續被提撥到副廳級領導崗位。公選不知何故也已經停止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