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加拿大與美國接壤,在各個方面與美國聯系密切,文化上也不例外。“美國化”問題較之其他國家更為突出。其實,美國大眾文化在加拿大的廣泛傳播給加拿大文化發展帶來嚴峻的挑戰,但并沒有改變加拿大與美國在本質上區別開來的特性,甚至在客觀上使加拿大的文化更加適應了現代社會發展的需要。加拿大還是加拿大,既不會在文化上失去本來的特性,也不會漸漸被動地融合進美國這一“強勢”文化之中。
關鍵詞:美國化;大眾文化;經濟
作者簡介:王曉德(1956—),男,山西鄉寧人,福建師范大學社會歷史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從事美國外交史和拉丁美洲史研究。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博士點基金項目“二戰以后美國對外文化政策研究”,項目編號:01JB770005 中圖分類號:K71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7504(2008)03-0121-08收稿日期:2007-11-22
自20世紀以來,隨著美國的崛起,攜帶著與“現代性”密切相連的一種新生活方式的美國大眾文化開始向全球傳播,最先感到這一“沖擊波”的是與美國聯系密切的國家,致使這些國家面臨著“美國化”的威脅或挑戰。加拿大與美國接壤,在各個方面與美國聯系密切,文化上也不例外,“美國化”問題較之其他國家更為突出。“美國化”不是加拿大人面對的一種特殊現象,但地理的臨近以及從歷史上一直延續至今的與美國特殊關系使加拿大的“美國化”尤其顯著。這種狀況的不斷加劇令很多竭力維護傳統文化認同的加拿大精英人士深感憂慮。他們對美國大眾文化進入加拿大發出的抵制呼聲從來沒有停息過,但面對著加拿大“更像美國”的趨勢又顯得無可奈何。“美國化”無疑給加拿大民族文化的認同帶來很大的挑戰,然而加拿大人是否一定會放棄自己的傳統,與美國文化趨同,學者們盡管對這個問題有著不同的回答。但加拿大永遠是加拿大,不會因為受到美國政治、經濟和文化的強烈影響而完全喪失了成為加拿大人的本質屬性,歷史與現實都證明了這一點。
一、南方強鄰籠罩下的“陰影”
美國能夠發展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地理位置是很重要的因素之一。“東西兩大洋,南北無強敵”是歷史上美國地理位置優越的真實寫照。在美國從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過渡的時代,東西兩洋提供了阻擋歐洲外強入侵的天然屏障,使美國處在“進退自若”的位置,可以集中力量解決國內經濟發展所面臨的問題。南北兩個國家從來沒有對美國構成大的憂患,相反在很長時期內美國一直是這兩個國家的主要威脅之一。墨西哥人總是埋怨“離上帝太遠,離美國太近”,而加拿大人也是抱怨上帝不公平,他們說,上帝給了加拿大差不多與美國相同的東西,但為什么要把美國置于加拿大的旁邊?加拿大人對美國的抱怨還有一種通常的說法,即加拿大像睡在一頭大象前的小老鼠,老是擔心哪怕是大象稍微動一下也會壓扁它。言下之意,美國的存在是加拿大永遠無法擺脫的“陰影”,加拿大難以在國際舞臺上具有舉足輕重的大國地位主要是美國的原因。加拿大人的說法盡管有“調侃”的含義,但卻形象地表達了美國對加拿大發展的巨大影響。
加拿大緊鄰美國,在西方國家中大概是受美國直接或間接影響最大的國家了。許多加拿大人長期以來總是擔心加拿大將成為美國的“附庸國”。用美國學者艾賽亞·利特瓦克等人的話說:“事實上,一些加拿大人把美國看做就加拿大而言的一個宗主大國,而美國人則把加拿大視為一個內陸地區。”[1](P266)加拿大總理讓·克雷蒂安1994年4月曾宣稱:“我不想讓加拿大被人看做是美國的第51州,我們不是美國,我們是加拿大。”①克雷蒂安的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反映了在加拿大存在著一種不想受制于美國的強烈的民族主義情緒。但這主要是指在國家主權上而言的。至于美國在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領域對加拿大的影響,后者即使有擺脫這個南方強鄰的愿望,但短期內恐怕也難以變成現實,更何況加拿大從這種影響中得到的不全都是壞處,尤其在經濟發展上,顯然是利大于弊。克雷蒂安談的“第51州”說法并非無中生有,在歷史上美國把加拿大兼并進來的想法持續了很長時間。如一生致力于美國獨立事業的本杰明·富蘭克林積極主張建立一個包括加拿大、佛羅里達、西印度群島,甚至愛爾蘭在內的美利堅帝國。1751年,他曾預言殖民地人口每70年會翻一番,在一個世紀內將擠滿大西洋沿岸地區,“需要不斷地獲取新土地來開辟生存空間”[2](P8)。只是由于歷史的原因,加拿大沒有在美國的版圖擴張過程中被并進美國聯邦,然而在很多美國人的眼中,加拿大似乎就是美國的第51個州,那些具有民族主義情緒的加拿大人對這一點特別反感。這也從另一個角度反映出兩國之間存在著無法割斷的恩怨關系。
加拿大沒有被并入美聯邦的版圖給美國那些極端擴張主義者留下了無盡的遺憾。但由于接壤,兩國在政治、經濟和文化等方面一直有著比較密切的聯系,這種聯系往往是美國處于主動地位,加拿大人盡管對這個傲氣十足的強鄰嘖有煩言,但卻無可奈何,而且這種狀況隨著美國國力的上升更為明顯。從歷史和現實來看,兩國在經濟方面聯系最為密切,形成了兩國之間一種難以割斷的紐帶,對加拿大來說,這種紐帶尤其把它與美國緊緊地捆綁在一起。正是這種密切的聯系,美國和加拿大在19世紀中期便開始了互惠自由貿易協定的談判,很快就達成了相關協定,但該協定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便被美國于1866年單方面廢除,美國本想以此迫使當時還是英國殖民地的加拿大自愿加入美聯邦,但這一目的最終未能實現。到了19世紀末,當美國向加拿大提出進行自由貿易協定談判時,加拿大予以拒絕。1911年,美國政府再次向加拿大提出開始自由貿易或互惠貿易的談判。在美國眾議院為此問題展開辯論期間,美國議長聲稱他之所以贊成談判是因為他希望看到美國國旗在整個北美大陸上高高飄揚的時代早日到來。美國的這種“司馬昭之心”自然不會使加拿大接受美國的建議。1935年,美加簽署了互惠貿易協定,大大降低了相互之間的貿易關稅。美國國務院把該協定帶給美國的好處說成是“令人驚異”。1948年,在美國政府的倡議下,兩國就建立自由貿易區進行了秘密談判,但由于加拿大人擔心這會導致主權喪失的潛在危險以及影響與英國的關系,再加上美國立法部門對此并無多大熱情,因此談判從一開始就進展緩慢,并最終擱淺。
到了20世紀80年代,由于美國貿易赤字急劇上升,國際經濟競爭力逐步下降,再加上全球多邊貿易談判進展緩慢,美國開始把眼光轉向雙邊自由貿易談判,試圖為美國的商品和服務尋求更為廣闊的市場。1985年3月,美國總統羅納德·里根在訪問加拿大的魁北克期間向加拿大總理馬丁·布萊恩·馬爾羅尼建議,美加應該簽署一個自由貿易協定,以消除兩國之間存在的所有關稅和非關稅貿易壁壘。這一建議得到加拿大工商企業界的熱情支持,他們希望通過雙邊互免關稅使加拿大的產品獲得新的市場。然而,加拿大勞工大會領導的大多數工會不希望對美國的商品開放加拿大市場,主要擔心美國廉價的制成品會蜂擁而入,導致更多人失去工作。這樣,在加拿大公眾普遍對美加自由貿易協定不熱情甚至反對的情況下,再加上兩國在一些問題上難以達成共識,雙方的談判幾乎沒有進展。直到1987年兩國才在互有讓步中使談判出現根本性的轉機,很快簽署了自由貿易協定。當然,在此期間,馬爾羅尼和他領導的進步保守黨做了大量的工作,他們竭力為美加自由貿易協定辯護,宣稱它的通過將不會改變美加貿易關系,因為美加貿易中已經有80%是免稅的。自由貿易協定的通過只會為大多數加拿大人提供更多的工作機會和更高的收入水平。
美國首席貿易代表克萊頓·尤特在美加自由貿易協定簽字后不久說:“加拿大人不知道他們簽署了什么東西。20年后,他們將被吸收進美國的經濟。”①尤特這番話很值得玩味,它既有著歷史延續下來的美國對加拿大的覬覦之心,也包含著對兩國經濟將通過自由貿易在未來完全融為一體的預言。歷史雖不會按照尤特的預言發展,但在自由貿易協定的推動下,美加兩國經濟卻達到前所未有的相互依存程度。美國對加拿大的影響越來越大,歷史上美國沒有把加拿大并入聯邦,現在卻通過一道道有形或無形的密切聯系使后者更加依附前者,加拿大人對“美國化”的擔憂成為揮之不去的一道深深陰影。
二、加拿大“美國化”的起源與發展
在綜合國力很不對稱的態勢下,加拿大與美國密切的經濟聯系使前者在其他方面很容易受到后者的影響,這種影響在20世紀初就已經顯而易見了。1901年,英國著名記者威廉·斯特德提出了世界“美國化”這一命題,無獨有偶,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學習的塞繆爾·莫菲特把“加拿大的美國化”作為其博士論文選題,完成寫作以后于1907年由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出版。莫菲特此時已成為美國很著名的報人,他與斯特德一樣在新聞界滾打了多年,所從事的職業使他們敏銳地意識到美國在經濟上的崛起將在很多方面對世界的發展進程產生重大影響,斯特德以歐洲為例描述了世界將被“美國化”的過程,而莫菲特則以加拿大為個案說明了世界的這一發展趨勢。作者在這部篇幅不長的小書中論述了導致加拿大被美國所同化的力量,考察了加拿大社會在19世紀后期如何受到崛起的美國的影響。他的主要觀點是,通訊和貿易流動把美國和加拿大聯系在一起,同時在民族混合、共同享有誕生于新世界的民主沖動和對美國大眾文化的趨同的基礎上,一種單一的北美文明已經出現,而這種文明主要是靠著兩國一種無法擺脫的經濟聯系。此時,加拿大還是英國的一個自治領,從所屬關系上講應該與英國聯系更為密切,但美國的崛起使加拿大人感到在經濟活動上與美國聯系起來更為便利。因此,加拿大人逐漸把目光從遙遠的大西洋彼岸的英國轉向與之接壤的美國。莫菲特由此得出結論,“美國人和講英語的加拿大人已經融合成一個民族”,共同的語言、共同的制度和共同的生活習慣把兩國人密切連接在一起,“講英語的加拿大人抗議,他們將不會成為美國人,但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為美國人”[3](P114)。莫菲特是否是最早提出“加拿大美國化”的人,尚需進一步考證,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系統描述這一進程的最早學者之一。自此以后,“美國化”就像一道難以驅除掉的陰影籠罩在加拿大的上空,使很多具有民族主義情緒的加拿大人時刻感受到來自南方強鄰的文化威脅。
在20世紀初,“加拿大的美國化”已經成為一個涉及美國和加拿大關系時經常被使用的一個術語,有一位加拿大學者在1915年發表的一篇文章中專門對這一術語進行了辨析。他認為,如果“加拿大的美國化”意味著兩國之間的互惠會導致兼并,那么加拿大對互惠的拒絕就有足夠的理由來推卸責任。如果這一術語指已增長的和正在增長的貿易構成了國際商業的“經緯”,那么通過國際關稅存在著“加拿大的美國化”,同樣也存在著“美國的加拿大化”。作者特別提醒這一術語的使用者不應該忘記,在所有國家中,美國最大的貿易伙伴國是英國,那么是不是也應該說“英國的美國化”呢?他顯然不贊成單從貿易或美國移民前往加拿大西部定居的角度來談“加拿大的美國化”。其實,作者并不反對使用“加拿大的美國化”這一術語,但應該從加美關系的總體發展上看待這一術語體現的真正含義。在他看來,縱橫交錯的跨越兩國疆界的鐵路線把美國和加拿大密切聯系在一起,這種便捷的交通使兩國之間的商業往來日益繁多。從1910年到1913年,美國出口到加拿大的商品翻了一番,從2.16億美元增加到4.15億美元,在加拿大從美國的進口品中,三分之二是諸如發動機、火車頭和汽車等工業制成品,其余是咖啡、棉花、生鐵、鋼材、工具和煤等。當時在美國的出口國中,加拿大成為僅次于英國的第二大貿易伙伴國。同一時期加拿大出口到美國的商品價值從9500萬美元增加到1.2億美元。作者還從投資和移民等方面考察了美國在加拿大發展過程中的作用。他認為,如果把諸如此類看做是“加拿大的美國化”,那么對加拿大來說,這種現象并不是一件壞事,反而為加拿大的發展提供了很多重要的資源與動力。這位作者并不是單從經濟方面來論述加拿大“美國化”的,他在文章的最后還提到了美國大眾媒介對加拿大人思想意識的影響以及美國圖書對人們思想影響的狀況②。作者沒有對這種局面提出評判,但從字里行間可以看出他希望對之持冷靜客觀的態度。這篇文章主要談到的是美國與加拿大的經濟關系,美國大眾媒介對加拿大人思想的影響只是附帶而言,作者在當時大概沒有意識到,后一方面才是以后人們談到加拿大“美國化”時所涉及的主要內容,即美國大眾文化產品在加拿大人的日常生活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美國在經濟上對加拿大的影響是所謂“美國化”的基礎,美國大眾文化產品大規模地進入加拿大主要受賺取利潤的動機所促動,但卻把美國人的生活方式同時也傳遞給了他們的北部鄰邦,引發了加拿大很多具有民族主義情緒者的憂慮,唯恐在美國大眾文化的強大沖擊下加拿大的民族文化將不復存在,加拿大人的文化認同也逐漸地向這個南部強鄰轉移,結果勢必被吸引進一個以美國為中心的共同體。他們的這種憂慮并不在于加拿大從中獲得很大收益的兩國之間密切的經濟往來,而在于美國文化產品對加拿大人文化認同的消極影響。因此,當代意義上的加拿大“美國化”主要是就文化方面而言的,加拿大與美國的爭執也主要集中在文化產品是否可以享受不受關稅壁壘限制的自由貿易的待遇。
美國大眾文化的傳播總是和經濟擴張密切聯系在一起,因為文化產品在外表形式上和其他商品一樣,對銷售文化產品的公司或商人來說,他們首先追求的是利潤,完全是從產品對消費者能夠產生吸引力的角度出發,至于這些產品內含的文化成分能夠給消費者產生什么樣的影響,顯然不是他們的首要考慮,他們或許在國外推銷這些文化產品時并沒有預見到會導致消費國文化認同的弱化,甚至給傳統的生活方式帶來“滅頂之災”。因此,在國外推銷美國的文化產品首先是一種經濟行為,自然與美國和外國的經濟關系密切相關。20世紀后,美國在貿易與投資上取代英國成為影響加拿大經濟發展的最重要國家,美國的文化產品開始大規模地涌入加拿大,“美國化”隨即成為很多人所關注的一個問題。加拿大皇后大學歷史學教授瑞安·愛德華森認為,20世紀初,加拿大開始了向大陸主義的政治和經濟的轉變,隨即帶來了威脅國家主權和經濟穩定的“美國化”進程,美國的經濟、文化和社會力量形成了加拿大的進步和國家認同[4](P131)。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隨著英國等國在經濟上的衰微,加拿大與歐洲的聯系日趨減弱,開始在經濟和政治意義上作為一個北美國家出現在國際社會。對加拿大來說,這樣一種帶有戰略性的轉變必然把自己與同處一個地區而且是西方世界領袖的美國緊緊綁在了一起,兩個國家形成了一種主要以經濟為紐帶的“特殊關系”。美國維持這種“特殊關系”的目的是想把北美變成一個完全受自己控制的大市場,但加拿大也從中獲得了不少好處。如美國給了加拿大很多經濟特惠,其中包括免除原油出口的進口配額,在汽車和汽車零部件上實行部分自由貿易,免除加拿大的美國利息平準稅,等等。1969年,加拿大學者喬治·格蘭特坦率地承認:“我們的生活形式取決于我們在以美國為中心的西方工業帝國內的成員資格。”[4](P132—133)格蘭特是個極力維護加拿大文化的學者,他的這句話多少流露出無可奈何的意思。
這一時期,美國在加拿大經濟中的主導地位進一步加強,美國跨國公司幾乎控制了加拿大的主要經濟部門。加拿大學者卡里·萊維特的研究表明,到1964年,在加拿大的長期外資中,80%是美國的。當時,外國公司控制了加拿大60%的制造業,75%的石油和天然氣業,60%的采礦和冶煉業[5](P61—62)。在美國的直接投資中,有相當一部分資金投在了文化產業上,加拿大成為美國文化市場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因為對美國投資者來說,投在這一領域的錢見效快,回報率高。美國的電影、音樂和電視節目成為加拿大人打發消遣時間的選擇。不管是廣播電臺,還是私營電視臺,黃金時間播出的節目基本上是來自美國,即使國家控制的加拿大廣播公司也依賴美國制作的節目。這主要是由于:一是從美國購買的節目非常便宜,二是這些節目對觀眾有很大的吸引力。美國西華盛頓大學研究美加經濟關系的教授詹姆斯·迪安等人認為,加拿大人迷戀于美國大眾文化而不能自拔,他們“與世界上其他國家的人一樣,是美國電視節目、電影、流行音樂、雜志、圖書、時尚以及快餐的貪婪消費者,簡言之是整個美國文化的貪婪消費者”[6](P4)。
20世紀60年代,迪安等人描述的這種狀況在加拿大就已經很普遍了。加拿大政府為了保護自己的文化產業,強制要求電臺和電視臺在黃金時間播放一定比例的加拿大本土制作的節目,不過這一政策基本沒有取得明顯的效果,美國文化產品照樣在加拿大市場上居于壓倒一切的主導地位。美國國務院的一份文件就曾談到加拿大政府試圖限制美國文化產品的“泛濫”,但很難奏效的這一情況。文件指出,加拿大政府通過了一項法律,規定55%的電視節目應該屬于“加拿大的內容”。可是,加拿大一半人生活在與美國接壤的地區,他們通常看美國電視公司播放的節目。這只是美國文化產品影響加拿大的一個方面。總的來說,在美國大眾文化的沖擊下,“加拿大人穿美國的,吃美國的,娛樂美國的,看起來像美國的,而許多加拿大人對此感到很痛心,尋求避免這種狀況的方法,但他們依舊沒有找到”[7]。加拿大文化產品生產商幾乎得不到市場份額,為了謀生,他們中的許多人只好遠走他鄉,來到美國謀求發展。到了此時,加拿大的“美國化”似乎成為一種很難遏止的趨勢。
20世紀60年代,加拿大出現了一個“美國化”的高潮,引起了加拿大很多人的擔憂,反映了當時社會上存在著一種擺脫美國控制的強烈的民族主義情緒。1967年,蓋洛普民意調查顯示,60%的加拿大人認為,外國人對加拿大經濟的控制可能危及了國家主權;47%的人認為,這是一個需要解決的重大問題。到了20世紀70年代初,大約50%的加拿大人主張國家出資收回美國公司在加拿大的控制權益,哪怕生活標準大幅度下降也在所不惜[4](P135)。還有的民族主義者提出了更為激進的說法,唐納德·克賴頓宣稱,美國文化產品的流入威脅了“加拿大的標準和價值觀”,削弱了加拿大人的“創造能力”,使加拿大人“沒有力量為自己構造一個新的未來”[4](P135)。1965年,格蘭特出版了《一個國家的挽歌:加拿大民族主義的死亡》一書,宣稱加拿大作為一個主權國家的結束,激烈地抨擊了加拿大“美國化”的進程[8]。這本書出版后影響很大,點燃了加拿大的民族主義情緒,促使了很多加拿大人面對十分嚴峻的“美國化”局面對國家前途開始進行認真的思考。一位名叫詹姆斯·拉澤爾的民族主義者把《一個國家的挽歌》稱做是他“有生以來讀過的最重要的書。這是一位麥克馬斯特培養出的狂熱古老的宗教哲學家,格蘭特使我們這一代中的一半人重新振作起來。他宣稱加拿大已經消亡,在說此話時他正在創造一個國家”[9](P148)。拉澤爾的話不只是對格蘭特的崇拜,更多地是反映了他那一代人試圖走出美國“陰影”的迫切意愿,而這種意愿恰恰是格蘭特的書能夠產生廣泛影響的主要基礎。
加拿大民族主義者的呼吁有助于喚醒人們正視來自南部強鄰控制加拿大的“威脅”。其實,要改變現狀談何容易,民族主義者的大聲疾呼可能會在社會上激發起一種抵制美國的情緒,但畢竟這是以犧牲加拿大的經濟發展或降低本國民眾生活標準為代價,因此不可能持續太久。不過,在民族主義者的強烈敦促下,加拿大政府對美國文化產品的進入還是采取一些限制性措施,如1975年4月,加拿大政府宣布將采取措施限制美國在加拿大發行的圖書,當時加拿大政府發言人休·福克納在宣布這一決定時,也暗示政府將對當地電影業、藝術家、劇作家、舞蹈家和音樂家給予補助,以鼓勵他們制作或創作出能夠反映民族傳統的作品,同時打算對廣播電臺和電視臺實行強制配額,要求它們在播放時間內播放60%的關于加拿大題材的節目[10](P26)。這些措施對美國大眾文化在加拿大的“泛濫”短期內可能會取得一定的成效,但長此以往還是很難奏效的,加拿大的“美國化”并沒有呈現出絲毫的減弱之勢。
三、加拿大“美國化”趨勢的加劇
1984年,馬爾羅尼出任加拿大總理,他試圖改變此前民族主義對美國的敵對情緒,通過改善與美國的關系振興加拿大的經濟。在這樣一種思想的指導下,馬爾羅尼積極尋求與美國的合作,給人們留下了執行“親美”政策的印象。馬爾羅尼執政10年是美加關系得到迅速發展的時期,許多在歷史上懸而未決的問題在他手里得以解決,如美加自由貿易區的談判與簽署生效協定。他執行傾向于美國的政策自然導致了所謂加拿大的“美國化”加劇,美國的文化產品更是在加拿大“暢通無阻”。1993年,由于進步保守黨在競選中敗北,馬爾羅尼交權下野,不再擔任總理一職。當年加拿大著名新聞記者勞倫斯·馬丁出版了一本關于馬爾羅尼時期加拿大“美國化”的書。作者認為,在馬爾羅尼時代,加拿大是按照美國的形象來徹底“改頭換面”的。這樣,加拿大的美國化與一體化、全球化、分權化和私有化等綜合力量密切聯系在一起[11](P35)。當然,馬爾羅尼政府也不是無限制地允許美國文化產品對加拿大公眾在娛樂選擇上的控制。如打算通過創建新的公共電視頻道來增加加拿大電視節目的數量和質量,以此減少加拿大人觀看美國電視節目的數量,因為美國電視節目的流行大大削弱了加拿大的文化認同。然而,加拿大政府采取的這些限制性措施都未能從根本上改變美國文化產品在加拿大“肆虐”的狀況。
加拿大自由黨在1993年大選中獲勝,其領袖克雷蒂安出任加拿大總理,克雷蒂安強烈的民族主義情緒自然使他對美國的“目空一切”感到不快,出臺了一些令美國政府十分不滿的政策,還經常說一些嚴厲批評美國政府外交政策的言論。但無論如何克雷蒂安政府不會改變與美國長期形成的特殊關系,也很難扭轉加拿大在政治、經濟和文化上依賴美國的狀況,美國文化產品進入加拿大市場并沒有遇到實質性的貿易壁壘。按照加拿大政治家唐納德·麥克唐納德的描述,到加拿大旅游的美國人可能立刻就感覺到,在報亭里銷售的大多數雜志是她或他在國內很熟悉的雜志。他們也注意到,在電視節目中,他們可以找到許多熟悉的電視連續劇。外國在加拿大文化市場上占取的份額是相當高的。大致是:加拿大電視黃金時間播出的節目中,63%是非加拿大節目,主要是從美國進口的節目;在加拿大電視臺播放的電視劇中,85%是非加拿大制作,絕大多數是來自美國的。在加拿大銷售的圖書中,將近三分之二是外國人寫的;在加拿大銷售的期刊中,82%是來自外國,主要來自美國;在加拿大電影劇院的收入中,外國(主要美國)公司占到95%;音頻制品的發行被7大外國所有的公司所控制[12](P253—262)。另一個統計數字表明外國在加拿大文化市場上占有的份額,其中影院上映的故事片為95%,廣播電臺播放的音樂為70%,音頻制品的零售為84%,法語音頻制品的零售為69%,英語電視節目為60%,法語電視節目為33%,黃金時間播放的英語電視劇為85%,黃金時間播放的法語電視劇為75%,圖書市場為70%,零售雜志市場為83%,英語消費雜志為81%[1](P267)。在這些外國文化產品中,絕大多數是來自美國。根據加拿大遺產部的統計,美國電影控制了加拿大影院的票房收入,加拿大自己拍攝的電影僅占總票房收入的2.1%[1](P267)。上述這些數字表明,上個世紀90年代以后,加拿大的“美國化”不是在減弱,而是呈現出加劇的趨勢。
在很多人的眼里,加拿大在外觀上正在日益趨向與美國難以明顯地分開,也就是說,人們看不出這兩個國家有什么實質性的不同,這大概正是多少年來美國大眾文化對加拿大社會影響所帶來的主要結果。用《華盛頓郵報》專欄作者史蒂文·珀爾斯坦的話說,80%的加拿大人像美國人一樣講英語,讀相同的圖書,追隨相同的職業運動聯盟,觀看相同的電視節目和電影。從總體上看,加拿大人與美國消費者一樣越來越在相同的餐館和連鎖店吃相同的食物和購買相同的商品。加拿大人更愿意到美國度假,就像在他們國內旅游一樣。因此,“加拿大人得出結論,他們曾為之感到自豪的世界上最長的不設防邊境正在迅速地消失。在經濟上、文化上、社會上、人口統計上甚至政治上,加拿大正在變得與美國很難區別開來”[13](PA4)。加拿大民族主義領袖之一莫德·巴洛說:“無論從哪一點看,我們正在成為美國的一部分,為加拿大獨特性的斗爭現在基本上已經結束。”[13](PA4)1967年,加拿大學者亨利·科默在他的一篇文章中強調了美國對加拿大電視節目的控制產生了不良結果,認為美國不僅正在摧毀了加拿大的電視,還正在摧毀加拿大的價值觀和文化。“美國電視使加拿大幾乎不可能發展其文化認同。……由于自身發展的不健全,美國電視給加拿大有價值的當地電視的發展帶來負面影響。美國電視摧毀了作為藝術的電視。加拿大人常常被告知它們的潛在敵人是俄國和中國。在我看來,美國是更危險的敵人。”[14](P123)這種狀況至今依然沒有太大的變化。有人甚至把美國與加拿大的關系冠之以“文化殖民主義”。美國弗吉尼亞大學教授薩拉·科斯認為,這一術語是否能準確地反映美加關系的特征尚存在著較大的爭議,但對加拿大文化的創造者及其消費者而言,美國文化“很少與此沒有關聯”[1](P268)。顯而易見,在全球化大潮的推動下,具有很強外延性的美國大眾文化正在以前所未有的規模沖擊著輸入國的文化認同,不只是加拿大人體驗到了來自美國大眾文化的“威脅”,其他國家也都有類似的感受。
四、如何看待加拿大的“美國化”
由于地理上接壤,加拿大在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上可能受美國影響最大,但加拿大政府從來沒有主動地將國門打開讓美國文化不受限制地進來,常常還會像很多國家一樣采取一些維護本國文化認同的措施。加拿大籍的好萊塢導演諾曼·杰維森認為:“這不只是銷售汽車或冰箱,這是銷售思想。當你開始輸出思想、哲學、行為、作品和生活方式時,它就成為對文化的攻擊。”[1](P269)杰維森以自己的切身體驗說出了很多加拿大人的擔憂,這也是加拿大政府對美國文化產品采取限制性舉措的重要原因。加拿大學者克里斯托弗·莫爾的研究表明加拿大文化保護主義的具體表現[15](P121—122)。另一位加拿大學者宣稱,加拿大是美國最重要的貿易伙伴國,這個伙伴國已經向“美國文化帝國主義”宣戰,“正在建立像中國長城一樣的東西把美國的電視節目、圖書、雜志、電信商和衛星公司抵擋在疆域之外。毋庸置疑,美國的公司一直積極成功地把娛樂節目輸送到加拿大。根據加拿大廣播公司的調查,美國的節目占加拿大所有英語電視節目的70%。美國雜志和電影也抓住了加拿大絕大多數讀者和觀眾”[16](PB3)。1999年上半年,加拿大為了保護本國文化免遭美國出版物、電影、電視的沖擊與美國發生爭執,幾乎釀成兩國之間的貿易戰。加拿大一些有識人士認為,加拿大必須保持其民族特性,而不應聽任好萊塢和迪斯尼對其文化構成威脅[1](P271—277)。他們的研究表明,加拿大的“美國化”已經到了不可等閑視之的地步,只有敦促政府采取有效的抵制措施,才能使加拿大的文化認同免遭“滅頂之災”。
加拿大政府對本國文化市場的保護具有合理性,這是任何一種處于防御性文化面對“強勢”文化入侵時維護生存的本能反應。加拿大人對美國文化產品的消費的確會帶來生活方式的變化,也會導致整個社會在外觀上看起來越來越向美國趨同,但這是否必然意味著支撐加拿大文化傳統的本質成分會完全改變?對這個問題的回答至今仍然存在著激烈的爭論。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在美國大眾文化的沖擊下,加拿大在維護本國傳統生活方式上會面臨著嚴峻的挑戰,但不會在根本上喪失多少代延續下來的民族認同,成為一種千篇一律的大眾文化的犧牲品,社會的文化多元發展倒是越來越明顯。美國著名社會學家利普塞特曾在加拿大大學任教,他在多本著作中強調加拿大和美國的文化價值觀各自具有獨特性。如加拿大人更保守,更傳統,更傾向于集體主義,很少個人主義,不像美國人那么樂觀,對未來充滿信心,他們做事不愿意冒險,謹小慎微,凡事留有余地,不像美國人那樣篤信宗教,道德感特強[17]。加拿大社會學家卡斯帕·內格勒和塞繆爾·德爾伯特·克拉克等人也持類似觀點。
在美國大眾文化的沖擊下,加拿大人的這些文化特性是否會完全改變,向著美國文化趨同?一種觀點的回答是否定的。如迪安等人認為,至少在大眾層面上,加拿大和美國的社會與文化出現趨異的現象,猶如兩國在經濟上趨同一樣。加拿大的政治文化建立在威斯敏斯特式的議會民主制,這不同于美國的總統—國會共和模式。在社會上,加拿大對諸如同性結婚、墮胎、死刑以及許多其他問題上更傾向循序漸進。他們的研究結論是:經濟趨同不會必然導致文化或政治趨同,文化趨同不必是經濟趨同的奴婢;由于日益增長的繁榮,包括全球化在內的經濟自由化加強了一個國家的文化和文化認同,而不是相反。因此,對美國或其他任何國家在文化上控制加拿大的擔心似乎有些言過其實,可能反映了文化民族主義者對想象中的美好過去的留戀[6]。加拿大民意測驗專家邁克爾·亞當斯在2003年出版的一本書中認為,加拿大和美國在“根本上是不同的”,而且“總是不同的”,兩個國家“生來就是分開的,在組織上和管理上”迥然相異的。在他看來,兩國立國的憲法原則在本意上存在著很大的區別。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是美國憲法的傳統,而和平、秩序和善政是加拿大憲法框架的主干。加拿大靠著妥協立國,而美國靠著征服立國[18](P2)。上述這些觀點盡管尚未得到加拿大學界或社會的認可,但的確反映了人們對所謂加拿大“美國化”的一種新的思考。
與世界其他地區的國家相比,加拿大與美國密切的經濟關系導致在政治、經濟和文化上受美國影響較大,對美國文化霸權的抵制是完全正當的,有助于維護把加拿大文化與美國區別開來的獨特性。20世紀60年代是加拿大“美國化”的一個高潮,導致了一些加拿大人以悲觀的論調來喚醒當地人維護本國文化認同的意識,隨即帶來了一場抵制美國大眾文化進入加拿大的運動。愛德華森研究了這一時期加拿大的“美國化”后得出這樣的結論:“講英語的加拿大的新民族主義是對經濟大陸化和美國化的反應。一場以知識分子為基礎的運動試圖通過政治和社會的積極行動要求收回加拿大的主權,它不只是一種重構的力量,而是一項完全立國的工程,試圖構建和推廣新的加拿大認同的概念。盡管在經濟上未能實現一個主權的加拿大,但這場運動在界定和推廣二戰后加拿大作為一個和平王國的自我觀念上起了巨大的作用。加拿大國家沒有走到歷史的盡頭,加拿大人與以前一樣依然堅決維護他們的獨特性。加拿大的和平王國仍然是加拿大認同的標志。”[4](P145)這場所謂的抵制美國“文化入侵”的運動盡管打上了非常激進的烙印,但應該說具有時代的合理性,也反映了加拿大人不會輕而易舉地放棄對本國傳統文化的認同。
作為加拿大的近鄰,在世界上具有超強地位的美國依然像過去一樣會對加拿大各個方面產生影響,南方強鄰的這道“陰影”繼續長期地籠罩在加拿大的上空,加拿大恐怕永遠也擺不脫與美國密切的聯系,兩國關系還會朝著更為緊密的合作方向發展。可以預言,如果把美國對加拿大的這種影響看做是“美國化”的話,那么加拿大的“美國化”程度顯然不是在減弱。當然,加拿大政府對此不會聽之任之,會采取一些支持本國文化產業發展的措施,以此抵消美國大眾文化對加拿大人的思想意識和行為方式的影響。不過,格蘭特在20世紀60年代提出的“加拿大已經消亡”的命題并沒有被歷史發展所證明,克雷蒂安關于加拿大成為美國“第51個州”的擔憂也只是情緒化的言辭。即使未來在北美大陸上出現以美國為中心的共同體,加拿大的文化特性也不會消失。加拿大外長勞埃德·阿克斯沃西談到這一點時指出:“墨西哥人、美國人和加拿大人已經具有一種強烈的認同意識。這種挑戰將是形成輕輕踩出的一道北美的‘足跡’,致使不會破壞由各自獨特歷史和文化形成的現存景觀。”[19](P18)
總的來說,美國大眾文化在加拿大的廣泛傳播給加拿大文化的發展帶來嚴峻的挑戰,但并沒有改變加拿大與美國在本質上區別開來的特性,甚至在客觀上使加拿大的文化更加適應了現代社會發展的需要,加拿大還是加拿大,既不會在文化上失去本來的特性,也不會漸漸被動地融合進美國這一“強勢”文化之中。從這個意義上講,愛德華森的研究結論對理解加拿大的“美國化”很有啟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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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雪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