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代中國政治、經濟、司法方面的重要變化。晚清商會調理經濟糾紛具備程序性、專業性等特點。盡管商會對經濟案件的調理行為受到限制,但與民間調處和司法審判相比較,仍可確定其準司法行為的性質。在當前構建中國特色民主國家的進程中,晚清商會職能建設的經驗對重構中國工商業聯合會的職能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關鍵詞:晚清商會 ;經濟糾紛調理權 ;準司法 ;中國工商業聯合會
作者簡介:張啟耀(1967—),男,山西萬榮人,運城學院政法系教師、南開大學中國近現代史博士生,從事中國近現代社會史研究;黃紅蓮(1967—),女,山西運城人,運城學院政法系教師,從事中國近現代政治史研究。
中圖分類號:F72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7504(2008)03-0136-05收稿日期:2007-11-16
作為一種歷史現象,晚清商會經濟糾紛調理權的產生原因不僅在于當時特殊的社會環境,而且又和歷史的傳統性有一定的關聯。太平天國運動之后,一方面是清朝中央政府權力不斷削弱,另一方面又是士紳階層參與的商業活動逐漸繁盛。這些士紳出于保護自身經濟利益的需要,成為各地商會的倡設者和組織者。有關資料和研究表明,在晚清商會組織中,帶有行政職銜的士紳在領導成員中占有很高的比例[1]。所以,在清末政局動蕩、經濟訴訟案日益增多的特殊歷史時期,地方官吏手中的經濟糾紛調理權便被部分地轉移給了商會。1904年,《商會簡明章程》第15款規定,凡華商遇有糾葛“可赴商會告之,總理定期邀集各董秉公理論,從眾公斷”[2](P25)。可見,政府以法令的形式明確規定了商會具有調理經濟糾紛的權力。
學界熱衷于商會研究始自20世紀80年代。近年來,有關商會的研究成果不僅數量眾多,而且研究角度多樣,其中論及晚清商會調理經濟糾紛的文章尤其如此①。然而,這些文章往往疏于對晚清商會經濟糾紛調理權的特征和性質進行概括和總結,故筆者不揣淺陋,擬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對此問題作進一步的探究。
一、晚清商會經濟糾紛調理權的特點
晚清商會的經濟糾紛調理權具有以下特點:
1. 固定、合理的理案程序
《商會簡明章程》中規定商會理案時應“秉公理論,從眾公斷”,表明商會仲裁必須遵循公正論理和服從多數的平等、民主原則。
從各地商會的理案程序上來看,他們所堅持的共同原則是:凡經濟糾紛必先到商會進行“評議”審理,未了結者可提交商務局“公議”,“公議之后,如……仍抗而不遵”,“即由本局札發到縣,嚴行追比,以維市面,以挽頹風”[3]。商會解決經濟糾紛的具體過程尤其體現了一定的程序性。這一點從蘇州商務總會理案章程上可略見一斑。章程明文規定:“凡錢債糾葛商會允予理處者,開具節略到會,送交理事員,面詢原委,轉送總、協理公閱。至常會期,邀同原、被兩造并中證人到會。提議總協理談判員議董入座,研究情節,秉公判斷。將問答語由書記員逐一登記。”“兩造、中證須詢問者,必得邀集。如中證人不到,不能提議。兩造代表及各該業董事有應詢問者,亦須到會。”“決議后或未允協,兩造互有翻異或尚多疑竇,當再詳細研究,可于下期再集兩造提議一次。如仍不協,即罷議,任其涉訟有司。”[4](P521—522)再如,山東煙臺商務總會的理案章程也規定:“有事關重大或呈訴之件未經議結者,應于集會之期,由總理、協理會同大眾公議了斷。倘有事屬疑難屢訊未結者,可另外訂期特會眾董齊集開議,先將此項事件擬一公正至當之宗旨,應否如此了結,先由眾董各畫一紙暗碼,不寫名字,只寫應否二字,統交總理匯齊拆閱,以應字多者為憑,即照此完結。如書否字多者,必須另議,以照公允。”[3]
從以上材料可知,商會理案的大致程序是:(1)向商會呈交“節略”,經總理和協理過目后進行“公議”。(2)傳喚證人,搜集證據。“兩造、中證須詢問者,必得邀集。如中證人不到,不能提議。”(3)研究案情,秉公斷案。山東煙臺商會采用了無記名的方式進行案件的審閱,如果大多數商董不同意,則必須另外再議。在蘇州,對于每一個案件的調理,商會都盡職盡責,反復研究商議,直到事件圓滿解決或涉訟有司。
商會合理的理案程序與當時較為腐敗混亂的司法體制形成了鮮明對比。經濟糾紛調理權被移交給商會后,商會便擬定了詳細、合理的理案章程,具體規定了理案的程序步驟,而且在調理案件過程中較為尊重訴訟當事人的權利,充分體現出民主社會法制所具備的人文關懷。這些都是商會以理服人、公平斷案的具體表現,體現了較多的民主色彩,在很大程度上使商人免除了冤情難伸、公允難明之苦,有助于破除舊司法的弊端,弘揚公正的理案宗旨。
2. 理案人員具備較高的工商業務水平,理案結果產生了良好的社會反響
各地商會領導的選用標準基本一樣,都是在綜合考慮了才、地、資、望等方面而被選舉或推舉出來的。這里所說的“才”是指“開創商業卓有成效”;“地”是指“每年貿易往來為一方之巨擘者”;“資”是指“在該地經商五年以外,屆三旬者”;“望”是指“各商擁護居多數者”[1]。由這些人充當理案議董就能切中問題癥結,作出比較公允的判斷和裁決,這與過去縣衙官員不懂工商、妄加裁決、刑訊逼供而不能以理服人的現象形成明顯對比。再加上商會領導者來自工商界,熟悉并了解商民的甘苦,與廣大工商業者的切身利益緊密相連,因此基本杜絕了地方官府、司法人員在辦案過程中趁機敲詐勒索、搜括商民財物,或隨意遷延斷案時日的情況。
理案人員的根本變化明顯改變了經濟糾紛案的調理效果。如江蘇瓜洲商會解決公共浴室糾紛一案。事情是這樣的:瓜洲的“第一泉”浴室自李財源買下后,一直到其孫李德輝繼承,其間為出水與鄰居打了十幾年官司。但長年累月的訴訟不僅沒有任何結果,反而落得幾乎傾家蕩產。此事送交瓜洲商會調理后,僅僅花費了三百多塊大洋重砌了一條通往古運河的下水道,雙方糾紛便最終平息下來[5](P409)。另外,天津商會檔案中也記錄了這樣一個案件:天津有一家河南商人所開的全盛祥商號,從事藥材采購。1909年,這家商號積欠津商貨款銀79 900余兩,因無力償還而逃遁。津商無法討回債務,只得稟請天津商務總會受理此案。這一事件引起了天津及其周邊地區商人的廣泛關注,如果處理不好,勢必會大大削弱商會組織的威信。因此,天津商務總會收到津商呈文后,立即派員查實,獲悉有關情況確實無誤后,隨即查封了全盛祥包括存貨在內的所有財產,并變賣償還債主,彌補了津商和其他外地駐津商號的部分損失,基本圓滿解決了轟動天津的這起欠債私逃案[2](P861)。天津商會在處理這起案件時迅速、高效、公正的特點與地方司法部門審案時的所作所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因此,大大提高了商會的信譽,有利于商事活動的進一步繁榮和發展。
各地商會的成立真正使資產階級擁有了為本階級利益說話辦事的統一組織機構,商人們也開始能夠“以新式社團法人的姿態與官府勢力相周旋”[6](P65)。同時,商會的理案效果與官府衙門對比明顯,在當時也產生了很大的轟動效應,受到了廣大商人的歡迎和贊譽。因此,商會的理案權不僅對于保護商人正當權益發揮了積極作用,而且從中國社會發展的長遠意義來說,商會運用這一權能的結果最終打開了中國 “重農抑商” 傳統觀念壁壘上的又一個豁口,使廣大商人能夠通過這一豁口躍入“商戰”的陣地,第一次挺起自己的腰板兒從事商業活動,而這些商業活動又會極大地促進中國資本主義工商業的發展,并為中國社會的近代化起到重要的作用。
3. 商會理案所涉獵的經濟范圍較廣,但理案權力十分有限
從蘇州商會歷年的理案記錄可知,商會調理的經濟案件涉獵范圍較廣,數量最多的是錢債糾紛案,約占整個經濟案件的70%。這種糾紛一般包括賬目糾葛,債權、債務糾紛,債務人因商號倒閉而逃債,欠款不還等。其次是行業爭執、勞資糾紛、假冒牌號、房地產繼承、官商摩擦、華洋商人糾葛等[7]。不過,案件涉獵范圍雖廣,但案件的案情所涉及的社會關系一般較簡單。另外,盡管清朝的民事司法審判權已部分下移,初步形成了以商人階層為主的市民社會的“司法機構”,但由于市民社會有限的力量和活動范圍,所以商會“實際掌握的這部分權力又是十分有限的”,地方官府決不允許商會參與刑事案件和與商事無涉的民事案件的審理,而且遇到案情復雜的案件,商會即使受理,有時也往往移交給有關衙門,并不作出具體裁決[8](P291)。
同樣,對于涉及華洋商人糾葛的案件,商會的調理權也受到了限制。雖然《商會簡明章程》第16款規定:“華洋商人遇有交涉齟齬,商會也令兩造各舉一人秉公處理,即酌行剖斷。如未允洽,再由兩造公正人合舉眾望夙著者一人,從中裁判。”[2](P25)但在大多數情況下,遇到涉外案件,商會即使予以受理,有時也往往移交給有關衙門。如光緒三十二年閏四月商會處理的米業稻船被日輪撞沉一案,商會結案記錄如下:“結案實情:由會移洋務局核辦。復據武陽商會移催,以事關交涉,復請移陽湖縣稟詳上憲核辦。”[4](P565)
相關研究還表明,“商會參與解決華洋商事糾紛的作用,主要是通過與官方系統形成有益互動并作為一種助力的形式來實現”。這是因為晚清政府“擔心糾紛一旦處置不當容易滋釀外交糾葛,并未賦予商會如同處理華商內部糾紛相同的司法權”[9](P108—111)。不過,我們也應看到商會處理華洋商事糾紛積極的一面。商會通常在官府的要求下參加涉洋糾紛的調處,或者為華洋商事糾紛提供參考性的判決意見[9](P109)。因此,商會與官方往往形成良性的、互動的關系,有利于政府與社會的和諧相處。而且,從對外角度來看,商會的理案行為雖然只是官方系統的一種“助力”,但卻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外商勢力的滲透,有利于中國民族資本主義的發展。從精神層面而言,商會的這一職能也有維護民族尊嚴的一面。
二、晚清商會經濟糾紛調理權的性質
從晚清各地所定的商會章程和各地商會的初期活動來看,早期商會對經濟糾紛的處理帶有較濃厚的傳統性的民間調處的性質。如1904年清政府在其所頒布的《商會簡明章程》第15條中指出:“凡華商遇有糾葛,可赴商會告知總理,定期邀集各董秉公理論,以眾公斷。如兩造尚不折服,任其具稟地方官核辦。”[10]1904年頒布的《上海商務總會暫行試辦詳細章程》也規定商會的宗旨之一是“維持公益,改正行規,調息紛難,代訴冤抑,以和協商情”[2](P5)。從中可以看出,章程中規定商會解決經濟糾紛的手段只有“秉公理論”、“調息”、“代訴”等,這和中國古代社會傳統的民間調處方式沒有本質的差別。
但是,清朝末年,地方士紳的實力不斷擴張,各種社會團體已呈現出某種獨立于國家而維護社會自主性的特點。商會對經濟糾紛的解決便逐漸帶有了司法審理的性質,在一些情況下還包含配合官府強制執行其判決結果,或予以強制性處罰的手段。如光緒三十二年七月蘇州商會受理的錢業徐津士虧欠龐秉銓股款一案,原本由震澤縣署接受雙方的訴訟,后被移交商會。商會作出被告徐津士折償原告龐秉銓5000元的裁決,但徐津士到期仍不繳款,商會遂移請吳縣官衙協助押退,迫使其陸續交洋2000元,其余款項請震澤縣衙門“發封房屋作抵”[4](P568)。從商會后來的這些理案活動來看,它已不是簡單的、傳統方式上的民間調處,但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司法活動,那么,它的性質到底如何呢?下面,謹將商會對經濟糾紛的調理行為與傳統民間調處、清代司法活動作簡要的比較、說明。
總體來說,在商會產生之前的中國傳統社會中,解決經濟糾紛的途徑大體有兩種,一是訴訟內調處,即所謂的司法審判;二是訴訟外調處,即所謂的民間調處。除此之外,沒有居于兩種之間的折中途徑。
在清末經濟得到一定程度發展的情況下,經濟糾紛逐漸構成民事訴訟的重要組成部分,經濟訴訟也日益成為經濟主體解決經濟爭議和沖突、維護合法經濟權益的必要手段。清政府在1904年頒布《商會簡明章程》,明令商會有權調處商事糾紛。在實際調理案件過程中,商會繼承了中國民間“調處息訟”的傳統,但在此基礎上又有所發展。民間調處的特點是形式多樣、程序不定、沒有固定的調停人、沒有固定的場所。而商會的理案職能明載于國家法令,具備專門的理案章程,有熟悉業務的專職理案人員,并且還依照固定、合理的程序來進行,在一些情況下還使用強制性處罰或配合官府強制執行其判決結果的手段。也就是說,商會的理案機構實際上已具備某種法庭的性質。另外,商會組織注重證人的作用或證據的搜集。這一點也是晚清商會理案不同于以往民間“調處息訟”的明顯不同之處,與司法審判有著十分相似的特點。在司法制度中,經濟訴訟中的證明活動就是當事人履行舉證責任和司法部門搜集、審查和判斷證據的有機結合。搜集證據是司法部門查明案件真相的基礎,是審查和判斷證據的必要前提;證據的審查和判斷,是司法部門對搜集的各種證據進行分析研究,鑒別其真偽,并據此對案件事實作出結論的活動。由此看來,證據搜集不足,證人未到場,或執行者對證據分析錯誤失當,都可能會對案件的審理造成嚴重影響,甚至產生不可估量的后果。
晚清商會的理案查證初步體現了司法制度的這一重要環節。例如,蘇州商務總會規定:“兩造中證須詢問者,必得邀集。如中證人不到,不能提議。”[4](P522)山東諸城商會在理案時,要求“錢債以憑據過付為主,不得只憑口訴妄生枝節”[3]。另外,煙臺商會在立會章程中則規定“凡銀錢帳(賬)目來會理論者,必須其有呈詞,雖不拘定格式,要必須敘明事故,確有執據、帳(賬)簿中證為憑,方可借以考查。倘無憑可據,徒托空言者,概不便理論”[3]。
我們再從現代司法審判程序的角度來看。現代司法機構的經濟審判權在本質上是對經濟沖突進行司法控制的基本手段。就性質來說,司法機構的審判權包括對案件的審理權、裁判權和強制執行權。通過比較可看出,商會調理經濟糾紛至少具備了以下三方面的司法審判職能:(1)對案情進行審查或分析,通過調查事實,查找證據或證人,對經濟糾紛予以調解和裁斷;(2)在解決經濟糾紛的過程中引導原告、被告按照固定的,甚至可以說是法定的程序進行審理,某些程序規則與制度相一致。(3)可以根據生效的判決、裁定等使用強制性處罰或配合官府強制執行其判決結果。這就是說,當事人一旦選擇由商會來裁決其爭議,那么商會所作裁決即具有法律效力,這使商會理案職能“具有了一定的司法性質”,其執行措施包括處以罰款、查封或變賣被執行人的財產、強制被執行人遷出房屋或土地等[11](P9)。
但是,即使具備了以上審理權,晚清商會調理經濟糾紛的權能仍與真正意義上的司法審判權有著很大的不同。這主要是由于:第一,商會沒有自主獨立的經濟審判權,這是兩者不同的根本原因之一。第二,雖然商會的裁決有時帶有一定的強制性,但這種強制性是“上賴官威,下施嚴厲之法”[4](P527)。這就是說,在大多數情況下,商會對判決的執行不得不借助于官府勢力的支持。如蘇州商會給縣署的信函中提到這樣一件案例:紗緞各商到會聲稱,近日機匠又蠢蠢欲動,倡言聚眾停工加價,并有借端滋擾等事,請即移縣多派差役,在平江路、倉街一帶嚴密查拿,并出示諭禁,以安商業,而靖地方[4](P655)。此一案例很清楚地表明了商會在當時的理案處境。
由以上可知,商會調理經濟糾紛與民間調處、司法審判各有相似和不同之處。因此,不能把它看做是單純的民間調處或者是單純的司法審判,而應該把它看做是具有一定特殊性的、準司法的職能。可以說,商會理案職能的根本目的在于維護商人們的經濟利益和社會地位,其實際理案效果也得到廣大商人的稱贊和清政府有關部門的肯定。但同時不可否認的是,商會理案也存在著一些嚴重的不足之處,也產生過某些消極的影響。如商會理案雖然在程序和組織形式上受到了近代西方法制較多的影響,但在理案原則上仍未擺脫舊司法的傳統性。在斷案的具體依據上仍然以傳統法律規范為主,包括舊有的較為保守的行會規章、經商慣例以及封建社會傳統的倫理道德規范,尤其是過分強調公允、折中、調和的傳統道德倫理,體現出“情”大于“法”的理案特點[7],其后果必然是漠視了法的準確性和權威性,使法制失去了它本應有的理性、威嚴的面目。
三、關于重構中國工商業聯合會職能的啟示
清朝滅亡后,商會的“準司法”活動隨之歸于湮沒。但晚清商會的某些閃光點對現代中國的發展仍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當前,中國社會正處于經濟和政治改革的關鍵階段,如何塑造一個富強和民主的新型社會主義國家,成為執政黨及全國人民面臨的重要任務。就目前改革進程的國家維度而言,要實現這一任務,中國就必須向多元力量國家轉型。這也意味著國家需要逐步放棄或實際退出某些領域,而在相當程度上交由市民社會自行管理[12]。在我國現有的社團中,與晚清商會頗有淵源的中國工商業聯合會是一支可資利用的重要力量,但迄今為止,它的重要作用還沒有得到充分展示。
中國工商業聯合會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由各類工商業者聯合組成的人民團體和民間商會,其成員大多是各地工業和商業領域的領頭者,具有較廣的活動領域和熟練的業務水平。在中國當前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新時期,隨著經濟的迅速發展,工商業聯合會的隊伍應該得到充實和加強,其原有的一些社會職能應予以恢復并發揚光大。
早在1991年,黨中央就發出指示,賦予工商業聯合會以新的任務,即“主要做非公有制經濟代表人士的思想政治工作,成為黨和政府聯系非公有制經濟的橋梁”[13](序言)。在這里,橋梁即是所說的“中介服務”。不過,筆者認為,盡管工商業聯合會被賦予如此使命,但它的社會作用還遠遠沒有得到充分發揮。在新的時期,它所擔負的使命還應包括其他兩個方面,一是它能夠成為公有制經濟走向市場的橋梁,二是它能代行政府有關機構的某些職能。
首先,把工商業聯合會作為公有制經濟走向市場的橋梁是因為,我國原有的計劃經濟體制已基本為市場經濟體制所取代。在公有制經濟走向市場過程中,工商業聯合會對市場反應靈敏、對行業情況熟悉、社會連接作用較強的特長可以得到很好的利用,并由此創建一個覆蓋范圍廣闊的特殊市場網絡,以便使公有制經濟更快捷、更準確地了解和把握市場,減少了市場的風險性。在此,工商業聯合會會員應該與政府有關部門建立工作聯系制度,協助政府有關部門對公有制經濟的生產經營、產品質量、財務狀況進行檢核,并通過雙方的信息職能、市場監管職能互動,不斷完善公有制經濟的運行機制和市場體系,實現社會整體利益和公有制經濟與非公有制經濟利益的共贏。
其次,作為一支來自民間的社會整合力量,工商業聯合會等社會團體是社會轉型時期行政整合力量之外的重要補充[14](P61)。通過工商業聯合會等民間社團機構的社會參與,國家對社會資源的控制便得以分散與轉移,從而逐漸轉變高度集權的經濟、政治體制,把原本屬于社會的權力逐步還給社會。譬如,隨著社會的發展和改革的不斷深化,尤其是面對日益專業化、技術化和復雜化的經濟問題的涌現,國家工商行政管理局等政府相應行政機構就應當把解決經濟問題的某些權能轉移給工商業聯合會,把調解經濟糾紛的仲裁權從工商行政管理局中分離出來,使之為工商業聯合會所擁有。這樣不僅減輕了政府的行政費用及財政負擔,而且使仲裁權脫離了行政干預,更體現了它公平、民主的理案原則。
目前,《中華人民共和國仲裁法》在仲裁的民間性方面已經有了重要的突破,《仲裁法》第14條規定:“仲裁委員會獨立于行政機關,與行政機關沒有隸屬關系。”[11](P24)這使仲裁權與行政權相脫鉤,與國際上的通行做法一致起來。但從實際上看,我國的仲裁員基本上由行政機關的工作人員兼任。要徹底改變這種局面,政府和社會雙方都需要作出長期不懈的努力。一方面,政府要適當引導,不斷加強工商業聯合會等民間社團自身的力量,使它們成為半官半民、以民為主的組織體制;另一方面,政府要大力推進經濟和行政改革,實施國家民主和法制建設,使政府成為有限型、服務型政府。只有如此,政府與社會之間才能形成良性的互動,國家才能健康和諧的發展。
參考文獻
[1]胡光明. 論早期天津商會的性質與作用[J]. 近代史研究,1986,(4).
[2]天津市檔案館. 天津商會檔案匯編(1903—1911)[M]. 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9.
[3]丁進軍. 晚清山東地方商會史料[J]. 歷史檔案,1996,(4).
[4]章開沅,劉望齡,葉萬忠. 蘇州商會檔案叢編(1)[M]. 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1991.
[5]高惠年. 王裕興豆食店[A].江蘇省揚州市政協文史和學習委員會.江蘇文史資料(第123輯)[C]. 南京:江蘇文史資料編輯部,2001.
[6]朱英. 從清末商會的誕生看資產階級的初步形成[J]. 江漢論壇,1987,(8).
[7]馬敏. 商事裁判與商會——論晚清蘇州商事糾紛的調處[J]. 歷史研究,1996,(1).
[8]馬敏. 官商之間——社會巨變中的近代紳商[M]. 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5.
[9]蔡曉榮. 論清末商會對華洋商事糾紛的司法參預[J]. 學術探索,2006,(1).
[10]商會簡明章程[J]. 東方雜志.1904,(1).
[11]單國軍,睢素利,呂東. 中國仲裁務實[M]. 北京:中國發展出版社,1998.
[12]鄧正來. 市民社會與國家知識治理制度的重構[J]. 開放時代,2000,(3).
[13]王德寬. 中國工商業聯合會會史[M]. 北京:華文出版社,1992.
[14]馬長山. 國家、市民社會與法治[M]. 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
[責任編輯王雪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