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植旺的詩

更多的人來自天涯

帶著晚鐘般的塵土

更多的人來自天涯

把欄桿拍遍

那些有力的手

浪濤的雪堆

回憶就是一把鋸子

人生被取出重要的一頁

幸福的人往往是遲到者

把所有憂傷當作銀兩

一路花光

讓一顆蘋果在水面好好生活下去

一枚圓月能夠在水面上變得更純美

一顆蘋果也可以

一顆蘋果在水面留下清影

臉還是紅撲撲的

身形幾乎學像了圓月的那一種

讓一顆蘋果在水面好好生活下去

風能吹皺河水，卻吹不皺水中的蘋果

蟲子無法爬到它心里去

做一顆最純潔的蘋果

直到有一天它自己愿意睡到水底去

形而上的樹樁

一截樹樁比我們更加深情地愛著大地

歲月領著風雨一陣陣吹打

藏起了年輪向天空探出一張圓臉

花朵走著畫筆的步子一路描繪無言的歌

并非點綴——

在朝著夢想傾斜的谷地

樹樁向泥土伸出手臂

極力推動花木沿著黑暗的反方向

捧出顏色、芬芳和果實

晨光集結了露珠

在地上打坐的布道者

八百里的彩云是快要滴出水來的織布

用活著的經文隱喻了傳說般古老的精神向度

痛失枝葉痛失清涼的樹樁

被光陰之手著色的大鳥

在此歇腳

眼睛掠過一絲折斷翅膀的恐慌

黃昏

克制著抒情，一道河流放慢了腳步

浮光掠金的水面涂了一層薄漆

回聲般的詭秘帶來了沉思

枝葉的手勢映現晚風的面龐

時間之外的幾顆果實相繼掉隊

季節終點站的老人立在那兒太久了

日歷的底頁有說不出的嶄新

猶如箱底那件買下又不曾穿過的衣裳

進一步抑止歌吟，遠處隱約的晚鐘

引發吉它上的塵埃面臨衰老的困境

如果細雨如期而至，如果紅杏出墻來……

因為沒有假設，誰的歌聲哽在喉間

把停留在六點五十九分的黃昏

逼上寂寥的塔尖

水：身體里的一群孩子

它們誕生又悄然熄滅

口銜水蓮

忘掉死亡帶來的絕望

我可以伸手

但無法撫平它們的波紋

當它們說到純潔

我便得到童真

當它們說到困頓

我便變得憂傷

當它們說到遼闊

我發現內心延伸著天穹的弧線

它們中有的凝結成一串串冰葡萄

旋即像火苗熄滅

我抓不住

甚至

分辨不清它們

它們間或齊刷刷地從懷想中冒出頭部

我覺察到一種幽暗

誰再三囑咐：

“歲月是道舊傷

別踩上去

請原地躺臥或歡躍

仿如星辰在夜空閃爍”

本欄目責任編輯 張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