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通過對同一篇《聶小倩》改編而成的三個戲曲劇目得失的分析,證實改編工作不僅是考驗改編者在運用改換的藝術形式所表現手段駕馭的能力;而且還考驗他們在對原作內容的刪減和增添的不同處理時,將個人經驗、時代精神與民族傳統的東西揉入母體模式中去的水平。成功者當是賦予古老的母題以新的啟悟意義。
關鍵詞:《聶小倩》戲;新編聊齋戲;傳統聊齋戲
中圖分類號:I207.3 文獻標識碼:A
今年,我省有兩位將《聶小倩》改編成戲曲劇目的戲曲工作者。一位是從中國戲曲學院畢業不久的年輕人陳侃,一位是資深、有成就的老戲曲作家張士信。而引發他們對《聶小倩》進行改編的誘因,說來也很有趣。陳侃是看了張國榮主演的《倩女幽魂》,張先生是在讀了一個外國話劇本《浴血美人》之后。再一深究,陳侃講:我沒想那么深,只是覺得選擇《聊齋志異》改編,既不好選名篇,也不能選平鋪直敘的那種;而張先生則是考慮《聶小倩》的亦真亦幻,會使舞臺演出好看,人物轉變不落俗套,故事性強。總之,他們就是想在舞臺上編一出不一般、抓得住觀眾的戲。原作中聶小倩獨特的思想性格以及故事性強的特點,有利于搬上舞臺。
發表于2008年第2期《戲劇叢刊》上的陳侃的戲曲改編之作《聶小倩》,全劇共五場戲。第一場寫的是:書生寧采臣在進京趕考的路途中,與一賣畫人相遇。正欲買下題為《聶氏女小倩》這幅畫,突然兩個強盜搶走了寧生的行李,致寧生買畫未成。寧生無奈叮囑賣畫人務必為他留住這幅他喜歡的畫。賣畫人見寧生身無分文,當下,甩出一言:“城外有一蘭若寺可住。”即離去。
第二場寫的是:寧采臣投宿蘭若寺,遇江湖術士燕赤霞。燕勸寧生速離此地,寧生執意不肯。燕又向寧生道出原委:蘭若寺乃鬼魂齊聚地,他是精于捉妖術的道士。寧生仍不為所動。燕恐寧生遇不測,贈靈符一張予寧生,告之可以此符保平安,寧不屑一顧。深夜,鬼魂聶小倩進了寧宿之門。本欲加害于寧生的聶小倩,當聽寧生講述了他是進京趕考的一介書生,只因路遇歹人,錢財遭劫,方淪落至此后,良知未泯的聶小倩改變了主意,力勸寧生早些離開蘭若寺。隨即與寧生告別離去。此時的寧生突然想起,聶小倩正是他見過的“畫中人”。
第三場寫的是:聶小倩離去后,寧生擔心聶遇歹人,急忙追趕聶。寧生行至荒郊野外一閣樓處,住步,進去看個究竟。聶一見到寧生追她至此,大吃一驚之后,突聞小妖們喊:“姥姥駕到!”聶立即將寧生拉到屏風后,叮囑寧生“千萬別作聲”。隨之轉身去迎時時控制自己的妖精姥姥。姥姥一見聶,先斥責聶,說已三天未供它新鮮人血。接著,又強逼聶必須于次日嫁與它的親戚、那個魔力高強的老妖黑山大王。此時寧生才清楚聶原是冤死的野鬼。寧生決心幫聶脫離苦海。
第四場寫的是:次日夜里,在蘭若寺后院,寧生急切等待聶的到來。他要將從亂墳崗取來的聶的骨灰壇交于聶,以使聶在擺脫逼她作惡害人的妖精后,隨寧生去過他們自由的生活。就在他們憧憬著美好的未來之時,燕生的突然出現,令寧、聶驚恐不已。寧生上前向燕做了解釋:聶小倩非但不是加害于他的厲鬼,而且還心善性爽。傷人是她被逼無奈,聶對寧生還有解救于險惡之恩,于是,寧生才決定與聶同生共死。這樣一來,本欲除聶的燕生不禁遲疑起來。尤其是,燕生看到了寧生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保護聶。與此同時,當燕生聽到聶向寧生表示,危難應由她獨挺,至死不忘她與寧生之情時,燕生動容了。他決定放寧生、聶小倩一起同行。接著,燕生收拾了阻止寧、聶離去的姥姥。不幸的是,聶小倩被小妖們抓走。
第五場寫的是:寧、燕趕去追妖。燕考慮寧生不是妖的對手,便以人鬼殊途勸寧生速離此地,免遭殺身之禍。然而,寧生救聶意志堅決,情愿自己“化青煙消失人問”。深被寧生的癡情所感的燕生,下決心拼性命要將寧、聶倆人保全。最終,燕赤霞把老妖治服,救出聶小倩。聶、寧跪拜燕生的救命大恩后,一同離去,共續人鬼緣。
由上述的劇情,人們會有讀劇本和看原小說不一樣的藝術感覺。盡管劇本也寫了聶小倩的從祟人之鬼轉變為活人之妻,但是,小說給人印象最深的是,聶小倩在鐵石心腸的寧生的影響下,從受邪惡勢力控制被迫從事害人的營生走向悔過自新的人間正道的艱難歷程;劇本給人印象最深的是:活人寧生與死鬼聶小倩的堅貞愛情,使聶小倩從被逼殺人鬼,成為棄惡從善的活人妻。因此,小說《聶小倩》讓人覺得一號人物是聶小倩;劇本《聶小倩》使人感覺主角是寧生和聶小倩。
原何如此呢?我想是小說在聶小倩由被迫害人一渴望做人一如愿成人的磨難過程中,寫出了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寫寧生絲毫不為聶小倩施于他的美色、金錢的誘惑所動,并無情地給予聶小倩以義正詞嚴的教訓。聶小倩的靈魂受到了震撼,隨之喚起了她未泯的良知,使她不由地對寧生從內心產生欽佩。第二個層次,正由于聶小倩從視寧生為獵物,轉為欽佩寧生的品德,才帶來隨之而有的行動:給寧生送去惡鬼害人的信息,向寧生傾訴自己的身世和目前的遭遇,檢討自己被迫出賣靈魂以求生存的罪惡,以及表達出她欲摒棄眼下含垢忍辱的生活,決心與自己過去的助紂為虐的行為一刀兩斷,盡顯渴望重新做人的愿望。第三個層次,在慷慨好義的寧生將聶小倩救出火坑之后,一心重新做人、決心改邪歸正的聶小倩,展現出她那無限的美。自新后的心靈美帶出的容貌美,寧生的心被觸動了。這正是寧生對聶小倩經歷了厭惡一同情一感恩一動情的情感變化之后,從內心自發地接受了聶小倩令人信服的過程。
然而,與原作小說寫法不一樣的劇本,在展現寧生與聶小倩的關系變化發展中,從一開始就是寧生處于主動地位。如還在聶小倩尚未出場時,寧生見到繪有聶小倩的畫,情不自禁地愛不釋手。當寧生發現半夜光顧他宿處還與他交談了的少女,竟是“畫中人”時,他不由自主地追聶而去,以致誤入魔窟,險遭不測。此時的聶小倩之所以沒把他獻去給姥姥,而是竭力保護寧生逃過一劫,這是因為之前寧生不被她的美色、金錢誘惑所表現出的一身正氣,以及寧生為買她的畫像被盜賊所劫的遭遇,使聶小倩對寧生產生了既同情又欽佩之情。況且,寧生是為追她而來。
第二層:劇本為聶小倩再造逼境。聶小倩在被迫干吸人血專供妖魔享受的罪惡勾當,其結果,惡魔不僅要從精神上控制她,而且還要霸占她的肉體供其享受。這樣一來,擺在聶小倩面前的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一個是善待她的人的世界,另一個是不給她留有絲毫生存空間的魔鬼世界。聶小倩終于被逼出她要依靠善待她的人脫離苦海的抉擇。這看似偶然的決定,其實正是她內心不甘、一直向往過自己自由生活的必然結果。
第三層:聶小倩與寧生同心協力與邪惡勢力抗爭到底的堅定信念,以及執著地追求他們愛情的行動,終于感動了一直阻止寧生追隨聶小倩的燕赤霞。作為精于捉妖術的俠義之士的燕赤霞,最終以他“平生所學”向邪惡勢力開戰,保全了聶小倩與寧生,使獲得自由的聶小倩與寧生走到了一起,共同奔往他們的幸福之路。
如此一來,同是寫了人鬼之戀,然而,給人的感覺卻不一樣。人鬼之戀所以能成,小說的主因是聶小倩的一系列自我改造;劇本的主因是二者堅定、執著的愛情力量。何致如此?我想主要是劇本刪去了寧母這個人物。在小說中,作家用了不少篇幅描寫了聶小倩為融入寧家,付出了不斷的努力和心血,才贏得了寧母的信任、首肯。這艱難的歷程,也是她自我性格完善的過程。她的成功正是她徹底去邪從善的絕決的意志使然。
此外,該劇本令人有點遺憾的是,對原作中的與寧生為鄰的蘭溪生只字未表。這個人物出場與否可由改編者選擇,但是二者同宿一個寺院,蘭溪生及其仆死了;寧生非但未遭殺身之禍,反而贏得害他之鬼的敬佩,最終害人鬼以身相許。這兩種不同的結果之因,不僅使寧生在與蘭溪生的對比中更顯其潔身自重的鮮明個性,而且也反映了兩種不同思想性格的不同結局所張顯的哲理。
將《聶小倩》小說改編成戲曲劇目演出,其實早在上個世紀四十年代前就有。如川劇傳統戲《飛云劍》,以及滇劇傳統戲《飛云劍》。
由薛艷秋等人整理的川劇《飛云劍》(重慶人民出版社1957年出版本)寫的是:聶清攜夫人、女兒小倩乘船去蘇州上任。途中,老魔從舟上攝去聶小倩之魂。鑒于上任事大,聶清夫婦就近將小倩遺體寄葬于廟后的白楊樹下。錢塘書生寧采臣赴考路上與張生相遇,同人白楊寺,又與燕赤霞相識。對衣衫襤褸的燕赤霞,寧、張二人的態度迥然不同。寧應邀與燕結為金蘭契友,張生斥燕為濫友,遂一人離去。老魔知寧采臣乃文世星下凡,威逼已收為義女的聶小倩去取其精血供己享用。被逼無奈的聶小倩只能帶鬼甲前往。聶小倩依老魔教唆之法誘惑寧采臣,寧生絲毫不為美色、錢財所迷,令聶小倩頓生敬慕。在聶與寧生品論詩詞之后,聶小倩主動離去。聶才一出門,恰與張生相撞。見張生不懷好意,小倩匆忙中招女鬼甲替之。張生對鬼甲無禮取悅,鬼甲取了勾攪星張生的心血,讓小倩以此替代寧生的精血回復老魔。
老魔察覺后,逼迫小倩再去取寧采臣的精血。再次前往寧生住處的聶小倩不僅向寧采臣講了實情,還急拉寧采臣逃跑。久候不見小倩歸的老魔,決定親自動手取寧生。關鍵時刻,小倩呼救。燕赤霞見到逃命而來的寧采臣,隨之,以飛云劍斬斷老魔的左臂。失敗了的老魔在揚言日后定報此仇之后落荒而逃。獲救后的寧采臣邀請聶小倩同回寺中,小倩勸寧生速離此處,即刻去趕考。臨別之時,聶小倩拜托寧采臣到寺側白楊樹下去取她的殘骨,遷移安葬。此時,燕赤霞也來告別。燕赤霞以劍囊贈予寧采臣,叮囑他夜晚之時將囊掛到帳門。燕又以紅珠贈予小倩,叮囑她要將紅珠緊隨身。
寧采臣高中狀元之時,聶小倩之父聶清已調京任御史。新科狀元寧生拜訪聶清,在證實聶清是聶小倩之父后,為感謝小倩搭救之恩,面對思女老淚盈眶的聶清,寧生直言:“愿作兒行,寄拜在二老身上。”寧生的這一舉動,令絕望的老夫婦喜出望外。
寧采臣不負小倩之托,親到墳前祭酒、哭墳,小倩還魂現身。隨之,寧生攜小倩回家拜見自己的母親。正當寧府喜燭燃燒、寧母歡天喜地迎接親家聶清夫婦之時,修煉已成的老魔決心趁小倩、寧采臣洞房花燭之夜,將二人一起吞下。夜深人靜,狂風驟起,小倩大驚失色。她急忙告知還沉浸在新婚喜悅之中的夫君寧采臣:老魔來報仇了。接著她向夫君要到了燕生贈予的劍囊,迅速將此物吊在帳門上。老魔引領眾鬼至此,小倩將劍囊拋出,老魔被抓入囊內,眾鬼驚逃。寧采臣偎著小倩,驚魂始定。
在該劇的十二場戲:出魔、夭倩、逢霞、逼倩、齋會、拷倩、釋寧、傷魔、敘別、思女、哭墳、收魔之中,明顯較原著豐富的戲是四、七、九、十、十一場。比如第四場《逼倩》這場戲,老魔為成道,逼聶小倩去害寧采臣,取其心血,這個過程寫了幾個層次:先是小倩聽老魔之命后“大驚”,表示:“此事兒實實做不出來。”請求老魔“另差別人”。老魔聽后頓時露出猙獰面目,命手下“取皮鞭來!”。這時,小倩由“大驚”,變為“驚懼”,于是口允;接下來,寫老魔對小倩面授毒計:“兒去把風流來賣,盜心血量他難猜。”緊接著,老魔又派大女鬼助小倩同去。此時老魔想的是:(唱)“小倩兒性情古怪,她竟敢推委裝呆。叫害人她就不愛,說甚么做之不來。若不聽吾當差派,皮鞭抽肉見血開!”“(單捶)眾女鬼驚懼,老魔轉怒為笑。”這場寫小倩與老魔直接展開戲劇沖突的戲,所以會使觀眾真切地看到一個殘忍、惡毒的老魔以及一個清純、孤弱的少女兩個截然相反的形象,是因為改編者對小說中人物敘述的情節加以豐富、強化,并通過人物的外部動作表現出來,這正是戲曲藝術是直觀的表演藝術所決定的。否則,只憑演員表演角色的敘述,是不會使觀眾由見小倩如此迫于無奈去害人而產生對小倩憐憫之情的藝術效果的。同樣道理,七、九、十一場戲的豐富,也是由戲曲藝術塑造人物的表現手段不同于小說,才使改編者如此做的。
至于《思女》的第十場戲,卻是與以上幾場戲的效果不同。對這場加上小倩之父、母的戲,盡管寫得人情感人,卻是可以做刪節的。現在這個戲寫的大團圓結局,其實是既寫了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倩、寧的團圓,也寫了聶小倩與其父、母由死離到重逢的團聚。這樣寫對揭露黑惡勢力的罪行是面廣、加深了,但卻顯得有些地方的戲不夠集中。如第十場戲《思女》與第九場寧、聶敘別的戲,銜接得就不夠緊湊。
此外,改編,并非是一味地加以豐富,劇場效果就好。如在第五場《齋會》的戲中,對張秀儒這個人物“咎由自取”的處理,我認為其藝術效果恐怕遠不如小說。而且這場戲既顯拖,還給人以俗不可耐之感。
滇劇傳統戲《飛云劍》,由云南老藝人姜鳳鳴口述,錢淑華記錄,收集在《云南戲曲傳統劇目匯編》中。編者提要對這個戲做如下介紹:此劇取材于《聊齋志異》中的《聶小倩》。書生寧采臣,因赴京趕考,借住金華南岳寺中。夜宿時,羅剎惡鬼遣聶小倩以女色迷寧生,以便攝血供羅剎飲用。小倩來到寧住所,寧生不為色動;擲以金,亦被拒絕。小倩知寧為正人君子,遂與之相好,另將貪色之蘭溪生掐死,攝血供羅剎飲用。羅剎知小倩不肯害寧生,便親自前往,欲害寧生。小倩及時告知寧生逃走,并求寧生將自己的墳墓遷葬。羅剎追殺寧生,被劍客燕赤霞殺死。此劇是滇劇惡旦的重頭戲,重做工、身段。是老藝人姜鳳嗚的代表劇目之一,表演很有特色。
讀滇劇本《飛云劍》,感覺它既不同于《聊齋志異》中《聶小倩》篇,也不同于川劇《飛云劍》本。對于前一個感覺,主要是因為它刪去了寧母這一人物;對于后一個感覺,原因主要是劇中既無寧母這個重要人物,又無聶小倩的父母的出場。反之,原作中的蘭溪生,這個著筆不多的人物,在滇劇《飛云劍》中卻占有了相當的戲份。然而,若說這個劇本只是將川劇本《飛云劍》的四、六、七、八場戲的情節,串成這個無場次的劇目,似乎又不確切。僅以臺詞及唱詞來看,即使意同,卻詞不同。比如:同寫黑惡勢力教唆聶小倩如何害人的這段戲,唱詞并不完全相同。
川劇本
乖乖兒聽娘分派,
為娘言牢記在懷。
娘對著七星朝拜,
東廂下露出燈來。
見一生風流俊采,
似仙童步下瑤階。
兒去把風流來賣,
盜心血量他難猜。
滇劇本
小倩女兒聽衷腸,
寧采臣生得好貌相。
我兒梳妝巧打扮,
在身上穿一件艷色衣裳。
到廂房就把殷勤話兒講,
兒許他做夫妻百年成雙。
兒把他之氣來盜轉,
盜來元氣供為娘。
因此滇劇本《飛云劍》并非是同名川劇本的片段或縮寫。不過僅從讀劇本的感覺,說這個滇劇《飛云劍》不及川劇本《飛云劍》倒不為過。
其一,在展示寧采臣與聶小倩關系的發展的中心情節上,滇劇本《飛云劍》由三個情節段落組成。1、寧生不為聶的色、財所迷,卻被聶吟詩打動,于是,寧(唱):“聞卿言喜從心上,論才貌蓋世無雙。喜孜孜同歸羅帳,生與卿共效鴛鴦。”緊接著,聶(唱):“奴許君三生石上,做夫妻地久天長。喜孜孜撥開羅帳,笑盈盈吹滅燈光。”2、聶告訴寧生她的來歷、遭遇,求寧生移她尸,日后她還陽,與寧生夫妻團圓。寧應允后,聶決定送寧生逃離此處。3、寧生未及逃走,羅剎追來殺寧生,聶護寧生與羅剎周旋,寧生方逃脫。聶見燕救下寧生,三拜燕后,離去。
比起同名川劇本,展現聶與寧生由:初見不合一患難生情一合力抗爭一和諧成婚關系的漸進、有層次發展,滇劇本當然是遜色的。比起原作,更應視為失敗的改編。究其因是這個戲在情節發展的處理上,沒有做到使其成為性格發展的軌跡,段落的情節轉折處并非依生活邏輯,這正是該劇結構的缺陷。所以,讀這個劇本令人覺得它不合情人理。
其二,對蘭溪生這個作用非同小可的人物,其思想性格的把握欠妥。該劇中的蘭溪生對聶小倩是主動進攻的性侵擾。這偏離了原作的情節安排,使蘭溪生被殺的咎由自取的責任增大了,從而不利于對邪惡勢力罪惡的揭露,更使該作失去了“外因通過內因起作用”的哲理表現。
至于聶小倩與寧生未團圓的結局設置,我想對此當無可厚非。一則,這樣處理可以顯現棄惡從善歷程的艱難性;二則,還可以續后作。這第二點,迄今仍有延用。比如最近山東衛視臺播放的《偵探成旭》的結尾,就是一個例證。該劇以成旭擊敗了他的敵人告終,然而,最后一個畫面卻是以一把手槍側面對著偵探成旭結束該劇。
下面就同以《飛云劍》命名的滇劇本與川劇本的關系,我想談一點想法。
本來這兩個本子是有區別的,甚至可以說有很大區別。但是,在這兩劇中不同于原作的那增添的情節,卻有共同之處。比如,兩個聶小倩在對寧生施以色、財引誘失敗后,都又以談詩論詞對付寧生,其動機不清暫且不談,僅就這一點絕非偶然巧合的相同之點而言,說滇劇本《飛云劍》可能受同名的川劇本影響,不能說是毫無根據的。這個判斷不僅由滇劇傳統聊齋戲四十個竟與川劇傳統聊齋戲全部中的四十個劇目同名可想見;而且就地理位置而言,川、滇相鄰,且舊時代,受自然、戰亂等因素的影響,川、滇的藝人互動演出也是常有之事。
此外就滇劇本本身講,它所以在劇中有反面角色老魔那么多戲份,我想是與舊時代戲班演出劇目常視演員資源有關。編劇不僅與為有技藝之長的演員量身定做有關,還有為迎合觀眾的趣味,將有技藝之長的演員的技藝發揮到極致有關。因此,這出人鬼戀的滇戲給了惡旦行當扮演的羅剎足夠的戲份,讓其充分展示他的做工、身段以吸引觀眾就不為奇了。如羅剎來害寧生的戲:“羅剎在發喊上,雙過堂,羅抓寧頭,寧低頭躲過,逃下。羅奔下場口,聶拉羅,羅變臉,‘吹牌’、蹬‘亮子’,起焰火……。”而且,在這一系列打斗中,“起三錘”等動作不惜重復使用,至于羅剎“變臉”就用了三次。讀劇本時,看到這里,我能想象出,惡旦的每一次重復動作,同樣可博得臺下的觀眾的掌聲。然而,這樣一來,不僅影響了主旨的體現,甚至加上小旦、小生低俗的戲劇場面的表演,最終令今人讀來難以接受,也就成了必然。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對聊齋傳統劇目的延用,必須重新加以改編,“取其精華,去棄糟粕。”即使對古典名著《聊齋志異》也應找好與今的契合點,取其生命力之處,再加以改編。唯此方會使聊齋傳統劇目得以流傳、發揚;方能使《聊齋志異》盡顯燦爛的生命力。
(責任編輯 魏 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