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二十世紀上半期就《聊齋志異》的文獻研究而言,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歷史時期,這表現在它既是一個初創期,同時也是一個收獲期。經研究者們的不懈努力,在重要文獻的新發現、作品的整理出版、資料的搜集整理等方面皆取得了一些重要的進展,為其后的《聊齋志異》研究奠定了堅實的文獻基礎,影響深遠。
關鍵詞:聊齋志異;文獻研究;學術史
中圖分類號:I207.41 文獻標識碼:A
二十世紀上半期在《聊齋志異》文獻研究歷程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這表現在它既是一個初創期,同時也是一個收獲期。由于此前缺乏必要、足夠的學術積累,基礎較為薄弱,當研究者著手這一工作時,必須從最為基礎的文獻研究人手,因此,相關收獲也就顯得比較多。經過研究者們的不懈努力,無論是重要文獻的新發現、作品的校勘整理,還是資料的搜集匯編,都取得了較大的進展。這些成果奠定了二十世紀《聊齋志異》研究的文獻基石,對其后的研究影響深遠。因此在追溯二十世紀《聊齋志異》的研究歷程時,對這一時期是要濃墨重彩寫上一筆的。以下從幾個方面分別加以介紹:
一、重要文獻的新發現
在這一時期所發現的重要文獻中,以《聊齋志異》手稿最為引人注目。
眾所周知,在目前所知見的《聊齋志異》諸多版本中,以蒲松齡的手稿最為重要,也最受研究者們的重視。古代小說作品能有作者手稿流傳至今者,極為少見。蒲松齡去世后,因家貧無力付梓,其《聊齋志異》手稿一直秘藏家中,只是在一些親友間借抄流傳,流傳的范圍相當有限。直到乾隆三十一年(1766),趙起呆、鮑廷博等人將其刊印,各類刊本蜂起,《聊齋志異》始有較為廣泛的流傳。但出于政治等因素的考慮,各刊本對原作皆有不同程度的刪改,未能完全體現作者的原意。
同治年間,蒲松齡七世孫蒲價人移居東北,將《聊齋志異》手稿等重要文獻隨身帶走。后蒲價人將手稿傳于兒子蒲英灝。蒲英灝曾供職盛京將軍依克唐阿幕中,期間,曾將《聊齋志異》下半部手稿借給依克唐阿閱讀,不料依克唐阿進京時染疾而死,《聊齋志異》手稿后半部遂因之下落不明。尚存部分續傳至蒲英灝第五子蒲文珊。
1948年,蒲文珊將其保存的《聊齋志異》上半部手稿捐獻給當地政府部門,今歸遼寧圖書館收藏。從目前所能見到的這部分手稿本來看,共有作品二百三十三篇,序文三篇,其中一百九十篇為蒲松齡手抄,四十三篇為他人代抄,書眉有蒲松齡手錄王士稹評語及后閱者批語。在手稿本中,有二十八篇作品為通行本所失收。“用這個稿本和各種刻本比勘,可以發現刻本在文字上有一些刪改之處,刪改的地方多激切之語”,“手稿上還可以看到作者對某些篇在文字上的加工”。該書出自作者本人之手,其重要文獻價值是不難想象的,正如一位研究者所評價的:“《聊齋志異》手稿本的發現,是我們發掘祖國文學遺產的重大收獲之一。”
此外,還有人說在蘇俄藏有一部《聊齋志異》的原稿,不知是否是原稿的后半部,遺憾的是這一消息未能得到更進一步的證實。
關于手稿流傳、發現及保存的具體情況,由于消息來源不同、對材料的理解不同等原因,研究者們還有不同的意見,眾口不一,詳細情況參見孫仁奎《(聊齋志異)原稿在遼寧流傳始末》(《蒲松齡研究集刊》第三輯,齊魯書社1982年版)、蒲澤《對(聊齋志異)原稿流傳經過諸種說法的幾點質疑》(《蒲松齡研究》第4期,1991年)、郭福生《關于(聊齋志異)手稿發現與保存者情況的調查記略》(《蒲松齡研究》第5期,1991年)、蒲延章《求實務實唯實恢復歷史原貌——駁郭福生(關于《聊齋志異》手稿發現與保存者情況的調查記略)》(《蒲松齡研究》1994年第2期)等文的介紹。
除了手稿本,人們還發現了《聊齋志異》的其他一些重要版本。比如路大荒曾購藏到一部康熙年間的《聊齋志異》抄本,存四整冊及二殘冊,共收作品二百五十篇。該書系依據手稿抄錄,時間在現存諸抄本中是最早的,接近作品原貌,具有重要的文獻價值書現藏于山東省博物館。該抄本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不為人們知曉,直到八十年代才引起學界的重視。
再如1934年在四川成都發現乾隆初年黃炎熙選抄殘本。該書原為十二卷,存十卷,共收作品二百六十八篇。“各篇次第與今本完全不同,篇名也間有差異,文字上尤多出入。其多出于今本的篇數,如將每篇后的附錄一并計算,共有二十八則”。該書后歸四川大學圖書館收藏。
孫楷第在三十年代為《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所寫提要中,著錄了一種乾隆刊本《別本聊齋志異》,該書為《聊齋志異》選本,六卷,選收作品五十八篇,“雖僅得原書三之一,而挹英擷華,似無遺憾”。王利器所藏乾隆刻本《聊齋志異精選》即是此書。
除《聊齋志異》外,蒲松齡一生還創作了大量的詩文、俚曲及雜著,由于未能及時刊刻及妥善保存,散失不少,后人所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隨著研究的展開,蒲松齡遺稿的搜集、整理和刊布也受到研究者的特別重視,他們為此投入了很大精力,并有一些新的重要發現:
1926年,馬立勛在其親戚家發現蒲松齡文稿九篇,“完全是白話的,都是曲劇鼓詞之類”,由于朋友們借去相互傳抄,失落了三篇。稍后,他將其余六篇進行整理,對一些方言俗語做了“極簡單的注釋”,以《聊齋白話韻文集》為名,由北京書局于1929年出版。
1929年,孫均野在淄川購得舊抄本《聊齋文集卷》和《聊齋呈稿》。“七七事變山東淪陷時,埋泰安鄉間地下數年。日寇投降后,運瀘收藏,幸未毀于戰火”。1965年,孫氏將《聊齋文集卷》捐贈給山東省圖書館,《聊齋呈稿》于文革間被紅衛兵抄走,后該書在濟南市圖書館被發現。
1935年,日本人平井雅尾利用到中國行醫的機會,在山東淄川搜集到多種珍貴的蒲松齡著作稿本、抄本,如舊抄本《聊齋草》、蒲氏族譜《般陽土著》等,并將其帶回日本。回國后,他相繼發表《關于蒲松齡的遺稿》(《同仁》10卷5號,1936年)、《聊齋遺稿》(《斯文》第七期,1953年)等文章,著有《聊齋研究》(1940年自印本)一書,并編印《聊齋小曲》,披露蒲松齡俚曲《琴瑟樂》及其他俚曲數十種。其收藏后歸日本慶應義塾大學,據藤田祜賢《慶應義塾大學所藏聊齋關系資料目錄》(《藝術研究》第四期,1955年)一文著錄,該校所藏蒲松齡著述有四百余目,可見平井雅尾此類收藏之豐富,不過這些資料中也混入了不少他人著述,并非全都出自蒲松齡之手。由于政治、通訊等因素的影響,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國內學界對這些資料知之不多,更談不上研究和利用,直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這一情況才有所轉變。
1948年,蒲文珊捐獻給當地政府部門的蒲松齡手稿中,除《聊齋志異》手稿外,還有蒲松齡所著《農桑經》的殘稿。這是一部有關農業種植的著作,具有實用價值。
二、作品的整理出版
《聊齋志異》除以抄本形式流傳外,還曾多次被刊刻。由于各本所收作品數量不一,互有異同,且皆非作品全部,因此,一直有人注意搜羅《聊齋志異》的佚文,將其整理刊布。二十世紀之前,此類書籍有如下兩種:一是道光四年(1824)刊本《聊齋志異遺稿》。該書錄自濟南朱氏所藏雍正間舊抄本,共收《聊齋志異》佚文五十一篇。光緒四年(1878),聚珍堂書坊翻印此書,并改名《聊齋志異拾遺》;一是道光初年榮訾校印的《聊齋志異拾遺》,載《得月簃叢書》初刻。全書共收《聊齋志異》佚文四十二篇。
進入二十世紀后,這一工作仍在進行: 1914年,劉滋桂刊印其評注本《聊齋志異逸編》。該書系依據蒲氏后人所藏《聊齋志異》全集而編,共收佚文五十六篇,并進行評注。該書于1919年出版鉛印本。
1933年,袁金鎧編印《選印聊齋志異原稿》。該書依據蒲氏后人所藏原稿,選收《聊齋志異》佚文二十四篇,并采用影印的方式。
此外,民國編譯書局1913年也出版一部《聊齋志異拾遺》,收錄作品二十七篇。1935年,大達圖書供應社將該書再版。
先前刊印的兩種《聊齋志異拾遺》本也得到重印:
1936年,劉階平將《聊齋志異遺稿》排印刊印,并改名《聊齋志異未刊稿》;民國初年,進步書局將《聊齋志異拾遺》收入《筆記小說大觀》,三十年代初,周延年將《聊齋志異拾遺》排印刊行。
《聊齋志異》除佚文的搜集刊行之外,該書的整理出版工作也在進行。這一時期出版了多種整理本,其中主要有如下一些:胡協寅校勘的《聊齋志異》(廣益書局1932年版)、朱益明標點的《聊齋志異》(廣益書局1933年版)、許嘯天句讀、胡翼云校閱的《聊齋志異》(上海群學社1935年版)、沈亞公校點的《聊齋志異》(中央書店1937年版)等。
與此同時,蒲松齡的其他作品也得到整理出版。同《聊齋志異》的出版一樣,蒲松齡其他作品的出版包括兩個方面:一是對佚文的搜集刊行,一是對文集的校勘整理。
在蒲松齡的遺稿搜集與作品整理方面,以路大荒用力最勤,成就也最突出。他特別注意相關資料的搜集整理,經多年積累,頗有所有,購藏有康熙間抄本《聊齋志異》、《聊齋文集手稿》、《聊齋制藝》等珍貴資料,并相繼撰寫《蒲留仙先生遺著補考》、《蒲留仙先生年譜》、《聊齋志異外書磨難曲》(日本文求堂1936年版)等著述。1936年,他根據自己及他人所發現的資料,匯總整理,編成《聊齋全集》一書,由世界書局出版。
《聊齋全集》一書輯錄了當時所能見到的全部蒲松齡遺作。比如將《歷亭詩文匯編》與《山左詩抄》中的蒲氏作品輯出,收錄《般陽詩草》中蒲松齡詩一百三十五首、馬立勛所輯俚曲六篇等,內容包括文集、詩集、詞集、鼓詞集、俚曲集五個部分,同時還收入了《聊齋志異》和《醒世姻緣傳》小說。卷首載《蒲柳泉先生年譜》、世系、生年考證、張元《墓表》及胡適《墓表》跋等。
以當時的學術條件,該書的收錄大體還算比較完備,它的出版為研究者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對研究產生的推動作用也是十分明顯的。當然,所謂《聊齋全集》的全也只是相對當時的研究情況而言的,由于出版商的疏誤,路大荒未能進行認真整理,其缺失漏收之多是可以想見的,且不說其中還混入了一些其他人的作品,他本人后來也承認該書“因輯而未編,錯誤尚多”。
同類著作尚有如下一些:
繼光緒十九年(1893)叢蕓閣刊出《聊齋先生遺集》后,1909年,國學扶輪社將其重新排印,改名《聊齋先生文集》。全書共收錄蒲松齡佚文四十六篇。
《聊齋全集》,王無咎標點,東方書局1935年版。該書共九卷,其中包括文集三卷、詩二卷、詞二卷、筆記二卷。
三、研究資料的搜集整理
較早注意系統搜集《聊齋志異》研究資料的當數蔣瑞藻。蔣氏在其《小說考證》、《小說枝談》等書中依據《三借廬筆談》、《桐蔭清話》、《春在堂筆記》等書籍,共收錄相關資料二十多則,將較為常見的資料進行了初步的梳理,為日后的研究提供了不少方便。
稍后,魯迅在其《小說舊聞鈔》一書中收錄《聊齋志異》相關資料二十則,數量和《小說考證》、《小說枝談》大體相當,但內容頗有異同,形成互補。不僅如此,魯迅還對所收的一些資料進行考辨,比如他認為“王漁洋欲市《聊齋志異》稿及蒲留仙強執路人使說異聞二事,最為無稽,而世人偏艷傳之,可異也”。
在此基礎上,陳汝衡從《三借廬剩稿》一書中輯得祭蒲留仙先生文,又從《夢園叢說》、《在野邇言》輯得兩則資料,并對《聊齋志異·偷桃》故事的本源進行了較為詳細的考察。除了資料的搜集整理外,這一時期他還發表了一些偏重文獻考辨的論文,主要有胡適的《辨偽舉例——蒲松齡的生年考》、羅爾綱的《<聊齋文集>的稿本及其價值》、何鵬的《蒲松齡著作考》、葉德均的《<聊齋志異>的來源和影響》和《聊齋志異集外遺文考》、劉階平的《蒲柳泉先生的全部遺著》(1933年)、路大荒的《蒲松齡先生遺著補考》(1934年)等。
就研究資料的搜集整理來看,這一時期主要是個積累期,較為集中的歸納和總結要到建國之后了。
(責任編輯 魏 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