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教育發展的若干趨勢和需要思考的問題

[摘要] 高等教育目前正在或將要發生一些變化，包括教育提供者的數量激增，企業化行為的增加，重心從教轉向學，教師日益獨立于院校等，這些都需要反思一個根本性的問題，即高等教育的目的是什么。

[關鍵詞] 高等教育，變化趨勢，教育目的。

[中圖分類號] G649.2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5-4634(2008)06-0480-04

目前有幾股主要力量將會改變大學和學院的現狀，即人口的變化；新技術；工商業組織進入到高等教育；院校和中央政府、地方政府關系的變化；人類社會從工業社會移向信息社會、知識社會。

另外，出版、廣播、電信和教育的整合趨勢使得教育和環境之間的界限日益模糊。一大批知識生產者競相開發課程或提供其他教育服務，開辟傳播知識的新途徑以吸引更多的顧客。

在這種情況下，高等教育將會發生怎樣的變化?雖然未來的高度復雜性使得推測難度加大，但是以下幾個變化幾乎是不可避免的，每一個變化都帶來了一些棘手的問題。如果要在未來的幾年內興旺發達，就必須認真思考和面對這些問題。事實上，這些變化中的許多已正在發生。

1 高等教育的提供者數量更多、類型日趨

多樣化，教學質量保證問題也日益突出

未來的教育將擁有眾多不同的教育提供者，最明顯的是隨著技術的進步，三種基本類型的學院和大學正在出現。這三類院校是：“磚墻大學”(brick universities)，或傳統的寄宿制院校；“(鼠標)點擊大學”(clickuniversities)，或新的、通常具有商業性質的虛擬大學，像瓊斯國際大學； 以及“磚墻點擊大學”(brick and click universities)，兩種大學的混合。如果目前的電子商務研究是正確的，最先進的和最具吸引力的高等教育院校將是“磚墻點擊”大學，顧客既享受到網上服務的方便、舒適和自由，同時也享有同他人互動和面對面的得到專家的建議和輔導的物理空間。

那么，誰將要控制“磚砌點擊大學”?在傳統學院發展虛擬教學的能力之前，一些營利部門會購買“磚塊”自己建造物理空間，還是傳統學院搶先于營利部門增強自己的虛擬教學能力?一個學院要達到自己的目標，須在這三種類型的大學中做出適當地選擇。

隨著高校類型的多樣化，一些院校的生存將受到挑戰，特別是較少選擇性的私立學院，由于得到的捐贈很少，且開設大量的成人教育課程計劃，它們會日益受到來自國內外的營利和非營利的競爭院校的威脅，例如已經進入教育市場的圖書館和博物館。而且，技術的改進正在鼓勵跨越國家邊界的全球性的大學。最成功的院校將是那些能最快地作出反應，為國際學生群體提供高質量教育的院校。

因此，有望在高等教育院校內出現新的品牌和新的質量等級。為什么微軟大學或英國開放大學的文憑的名望就要次于地方的州立或省立學院的文憑呢?在這樣一個國際化的環境中，如何衡量和監控最低標準?如何重新設計質量控制機制和認證機構?這些問題值得深思。

2 高等教育的重心將從教學移向學習

高等教育正變得更加具有個性特色，將來決定教育議事日程的是學生，而不是院校。學生將日益來自不同的背景，具有廣泛的多樣化的需要。新技術將允許教育發生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在校園、在辦公室、在家里、在小汽車里面或在度假中間。每個學生將能夠從許多知識提供者那里選擇最適合于他或她的教學和課程形式。

學院怎樣為如此不同背景和個性化教育目標的學生銷售和提供服務?院校怎樣創立一種強烈的身份感和社區感?磚砌灰漿大學能在哪些方面起到在線教育不能起到的作用?除了那些趣聞軼事以外，還能證明學院的哪些活動更有價值?

目前的大學的共性是，以課堂就座時間即每個學生受教的時間量為基礎。學生要修完一定數量的課時，把學習的小時量折合成學分，掙夠了一定數量的學分，就獲得了學位。然而，有了更多的教育提供者以后，教育的個性化、不斷增長的多樣化的學生團體，看來會使得這共同的過程逐漸消失，重心將會轉移到學生最終達到的結果。學習內容是固定的，而學習時間將變得靈活多變。

這種發展趨勢給2年或4年制的學位所具有的意義提出了很大的挑戰，它也引起價值觀的轉變，即把優秀的定義從入學的選擇性轉移到能否明確增加每個學生的學習經驗方面來。

3 有名望的大學教師將日益獨立于院校，

與此同時，更多的教師將被短期雇用

由于最有名的大學教師，在國際市場上能夠吸引成千上萬的學生，他們可利用學術上的代理發揮最大的價值。一位能干的代理將給一位教授帶來同蘭頓出版社(RandomHouse)的出書交易，或一份同美國公共廣播事務局(PBS)的合作計劃，或一份同IBM的顧問合同，或為一營利公司開設整包價值為五百萬美元的遠距離學習課程。世界級教授的名字可能比他們的院校更為重要。

另一方面，例如在美國，隨著財政和政治壓力的增加，學校行政管理人員不得不增強院校的財政適應性，提高院校的生存能力。過去的一些措施，如收取大于通貨增長的學費，維持保養以延期使用舊有的設施，削減行政支持性職員和開支預算，但這些解決方法中的每一種都已經走到極限或正在走向極限。在這種情況下，要降低生均教育成本而不降低教師工作生活質量好像很難。為了一所學院或大學提高學術生產力(例如降低生均成本)，教師需要在教室里教更多的課程或教更多的學生。在教師管理策略方面，也多傾向于雇用廉價的教師，以較少的資源去服務于更多的學生。策略包括：對空缺的崗位不是以終身教職序列(tenure track)教師去補充，而是雇用專職的非終身教職教師(full-time non-tenure track)，年薪更低，且希望他們每年教更多的課程；雇用臨時教師，以更低的成本教授個別課程。

高等教育院校必須思考，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中怎樣才能創造出一個能吸引和保留教師的至關重要的社團氛圍。還有一些其它的問題：只有少數幾個非常有名望的、擁有眾多捐贈的院校能夠聘請得起最有名望的教授，這樣會不會導致富裕者越來越富，貧窮者越來越窮?個別教授的較大權力和眾多的短期聘用的教師對于院校管理意味著什么?如果最吃香的教授離開了學院或成為巡游教授，終身聘用制的未來又會怎樣?

4 學位的重要性將日益消失，每個人都將

有一個教育通行證

今天，學位的意義因內容和質量不同而不同，它取決于畢業的學院。提供的學位雖然名稱一樣，實質上卻千差萬別。在目前，學位意味著一段時間的成功的大學學習生活，學位的級別表示成功的相對性，學院的名稱標志著學位的質量。

然而，隨著重點從教育的過程轉移到教育的結果，學位的意義將大減。人們更希望看到的是每個學生的能力記錄(成績報告單)，包括某個學生已知的或能外現的特殊才華。

實際上，如今的大學對高等教育文憑具有壟斷權。一旦學位變得次要，在一個具有無限的教育選擇的世界中，還將怎樣繼續吸引學生?如果學位讓位于特定的能力，一個學生為什么非要在同一學院停留長達5年的時間呢?寄宿制院校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傳統的學院生活會不會成為最富足的有閑階級的專利?

將來，教育不僅在眾多不同的地點進行，而且擁有眾多不同的教育提供者。由于傳統的學位失去它的重要性，國家需要建立一個中心機構來記錄每個學生的教育成績，不管他(或她)是怎樣或是在何處獲得的，同時為相關部門提供成績記錄單。這一教育通行證，或教育文檔，將記載一個人終生的教育歷史。

這樣，就需要共同的標準去命名和評價學生的成績。那么在高等教育實行分權的制度下(譬如美國)，怎樣才能做到這一點呢?讓每一個省或州發展它自己的標準，還是讓認證機構或基金會來帶頭開發?

5 資金會緊跟學生而不是教育者

隨著教育提供者的增長或對教育結果的重視，在日益增加的能提供學院式教學的組織中，公共和私人財政會日益投資于教育消費者。國家和地方目前對高等教育院校的補助，很可能直接轉移到學生。例如，國內一些地方已在學習美國，進行“教育券”的試驗。這是在利用市場機制來控制高等院校，把財政從院校轉移到學生以引起各校之間的競爭。

這樣一種趨勢會帶來問題，如何在教育提供者的數量不斷增加的情況下確保質量標準。不得不問一問，當院校像今天許多的商業組織一樣，被迫受到市場驅動和以消費者為導向，怎樣才能保持要求高度院校自治的學術自由。如果財政支持更多的轉移到消費者、教授變得更加獨立、學位逐漸失去它的重要性，那么院校怎樣才能保持經濟上采取可行的措施以養活自己。雖然未來難以預測，但今天沖擊高等教育的力量是強大的，在相當程度上會改變高等教育的現有狀況。

6 高等教育企業化，基礎研究將受到影響

大學的教學、研究和社會服務三個功能是隨著歷史逐步發展而來的，三者既互利互惠，又存在著矛盾和沖突。那么在未來，這些傳統功能會不會分門別類地運作呢?究竟那種功能會得到更大的發展?

就短期贏利而言，教學通常被認為是唯一能贏利的功能。研究只為少數院校帶來收益；服務，就其原初本性來說是沒有回報的。一些營利性的機構和一些新出現的高等教育提供者只對教學或培訓感興趣，研究則需要較多的投資，風險也大。這樣，只是在教學領域，新的機構會同傳統的院校展開競爭，一些院校將有可能輸給新的競爭者。

雖然研究和服務對國家利益來說是至關重要，但在一些國家，由于來自政府的財政資助不斷減少，使得一些院校為了生存，開始主動尋求能帶來經濟利益的合同研究、應用型的研究，有償服務也開始盛行。這樣，基礎研究(現在被稱為“好奇心驅動的研究”)受到削弱，同時，一些高校的教師明顯地感到教學，尤其是涉及通識教育的教學，已不如研究和社會服務實惠。看來，上述的教學能贏利也只適于一些迎合市場需求的學科。

市場的驅動使得教學、研究、服務這三者的性質都在發生變化，即一切都帶有促進經濟發展的目的，高等教育有企業化的傾向。如何保護高等教育的這些功能?僅從事研究和社會服務的院校，有時在財政方面沒有保障；但是僅從事教學、尤其是實用型學科的教學又可能導致智力方面的枯竭。為了學院的利益，同時又為國家的利益，怎樣才能阻止這種潛在的分崩離析。

即使對于那些少數有研究資金來源的研究型大學，也由于企業參與學術的增加和私人資助研究的增長改變了研究資金來源，這將對學術自由具有重要的影響。人們認為學術界已經“企業化”(entrerpreneurial)，在校園內企業利益已成為主導。在應用研究能很快為企業資助者帶來回報的情況下，基礎研究的重要性正在降低——政府對基礎研究的支持或減少、或不能擴展以趕上科技需要。研究資金的增長部分，特別是生物醫學，直接由企業提供，其研究結果具有專賣性——導致專利和對于資助者的其它好處，這是對學者傳播其研究結果的自由的侵犯。資助模式的改變危及到基礎研究的未來。

高等教育的發展不能回避歷史，尤其是在變革的關頭，反思歷史能得到相應的啟迪。

在工業革命早期，1828年的耶魯報告提出一個問題，即變革的社會是否需要高等教育也隨之做出或大或小的改變?報告的結論是，我們問了一個錯誤的問題。正確的問題是，高等教育的目的是什么?今天，人們再一次面對一個急速變動的社會，如果院校和大學在一個富有戲劇性的變化的世界中要保留其生機活力，不禁要再一次問這個問題，當然還必須積極尋求答案。顯然，根據未來走向分析，高等教育市場化、學術資本化的趨勢不可避免。不能因大學目前發展所帶來的負面效應而使大學重新回到象牙塔的時代。只能希望在現有條件下解決問題。

在高等教育發生第一次革命，研究成為大學的一個主要功能的時候，有人擔心大學會忽視對學生的教育和發展?如今高等教育在發生第二次革命——以促進經濟發展為自己的使命，人們同樣有一些擔心，擔心過分嚴重的市場化行為會不會威脅大學的根本使命?雖然第一次革命中的擔心至今仍然存在，但是教學和研究的結合畢竟促進了大學自身的發展和科學的進步；那么，在為第二次革命擔心的同時，能否也抱同樣的期望，可以設想能不能把新的因素附加于傳統的教學、研究之中?

對這些問題的思考，實際上就是在思考高等教育的目的。回顧歷史，也發現，高等教育的目的，經過許多世紀的不斷積累，又出于不同的文化背景和國家需要，已變得復雜多元，“校園是一個關心價值觀的場所，但是它并不是一個教堂；關心高等教育政策問題，但是它并不是一個政黨；關心學生發展成長的環境，但是它并不是家長；關心它自己事務的有效管理，但是它并不是管理他人事務的商業企業；關心政府強制權力的運用，但是它既無政府的權力，又無政府的責任…”，校園首先是一個學習的中心，“探求真理和學問是大學的核心價值”。另一方面，高等教育的目的，“應該定期地進行重新評價”。變化的環境又要求大學聽聽它所服務的對象的聲音，成為反應性的大學(responsive university)。目前要做出的反應，就是如何應對國家發展經濟的要求，應對入學率提高后的資金不足，而知識資本化、企業化大學(entrepreneurial universiy，在更為積極的意義上，也被譯為“創業型大學”)可在一定程度上滿足這種需要。那么，如何在由學術文化和企業文化兩端組成的連續體上，找到適當的平衡點，使之向著更為樂觀的方向發展?如何把這些目的有機地整合起來，使教學、科研和促進經濟發展、滿足社會服務等功能相得益彰，應成為高等教育工作者認真思考的問題。

以上簡要分析了高等教育變化發展的趨勢和擺在人們面前的問題。希望我國的院校不要忽視這些趨勢，更重要的要面對這些趨勢采取積極的應對措施。如果不能及時作出反應，將無助于塑造未來。

對本文中提出的問題的解答需要許多學者的后續努力，本文只起拋磚引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