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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節

2008-01-01 00:00:00李敬宇
清明 2008年2期

家富的老婆長相一般,不算漂亮,對于這一點,家富是有自知之明的。單眼皮,臉瘦,下巴那兒比較尖,不圓潤,皮膚還有點黑。但是,家富的老婆身材很好,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顯得生動。如果拿西方人的眼光作標準,家富的老婆就是美人了。身材好的女人有氣質,這是不言而喻的。高貴,挺拔,出眾,也不失風騷。加上家富的老婆一頭披肩長發,從背后看,相當的性感。這是家富的老婆引以為豪的,也是家富曾經引以為豪的。

對家富來說,只能用“曾經”這兩個字來概括了。從這兩個字里,我們看到了滄桑,也感受到了悲涼。因為現在,家富的老婆被人“包”了。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包養,也不是偷偷摸摸的偷情,而是介于兩者之間的。確切地說,是她被她的主任“包”了。這是不爭的事實。除了主任的老婆遠在外地,不甚明了,這檔子事情誰都知道。連家富也知道。

早春的這個晚上,家富的老婆回來了。家富的老婆總是這樣,不早不晚,家富把飯菜端上了桌,她也就回來了。是踏在時間的點子上的。

家富一直有一個愿望,就是要好好地抱一抱老婆。老婆進門的時候,家富的手其實還沾著水,有點潮,沒來得及揩,他就這么一把將她攔腰抱住了。潮乎乎的,幾分突兀。面對面,因為突然,所以尷尬。實際上,家富的心情是相當復雜的,主要是恨,由恨又生出了愛。愛恨交加,攪在一起,拽不開。“松手。嘴臭。”老婆說。老婆慵慵懶懶的,根本就不想掙扎。因為不想掙扎,所以沒有情調。

家富卻不松手,用他的“臭嘴”說:“你天天這么晚回來,都去哪兒了?”老婆接話飛快:“你明明知道,還問?”家富光火了,松開手,指著老婆的臉,發狠地說:“我告訴你邢國香,我再也不準你跟他去鬼混了!”老婆卻笑了,是冷笑。老婆在笑聲里大著嗓門說:“你要是能養活我,我就不去。你能養活我啦?”家富見老婆提高了聲音,緊張了,本能地看門外。門外一片漆黑。有點冷,陰陰的。家富跌軟了,家富說:“你就不能輕點聲啦?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叫我說,你掙錢,我掙錢,也夠了。”后面這句話說得很低,連他自己都聽不真切。老婆咬牙切齒地說:“夠!夠你自己吧!”

家富關了門,和老婆一同吃飯。吃得沒滋沒味。吃完了飯,家富說:“你趕快去洗一把吧,我洗碗。”老婆有在家洗澡的習慣,單位有澡堂,她只當沒有,冷天的她也一絲不茍,每天都在家里洗。家富家其他條件都很一般,不出眾,惟獨洗澡間裝修得好。洗澡間也就是衛生間,不大,三點幾個平米,但老婆非常講究,把它裝修得富麗堂皇,亮閃閃的,像是放了一顆衛星。電熱水器,浴霸,排氣扇,該有的全都有了。家務活老婆幾乎不做,既然家富催她去洗澡,她也就領了情,拿了換洗的衣服,把自己關進了衛生間。家富在廚房洗碗,老婆在衛生間洗澡。家富用水相當小心,關關停停,有如蜻蜓點水;老婆用水大大咧咧,水嘩嘩直響,在家富聽來,差不多就是瀑布自天際而降。瀑布落差很大,砸在家富的心上,家富的心一抖一抖的,有點疼。

家富洗了碗,洗了鍋,抹了桌子,洗凈了手,一切都忙停當了,老婆才把瀑布的閘門關上。衛生間里沒了水聲,家富的心不抖了,也不疼了。家富的心一下子就活泛起來。他小心地扭開衛生間的門,推開一道縫,伸長了頸子,把一顆腦袋送進去。家富的樣子有點奇特,像一只鵝。恨不得把自己變成一只鵝。濃重的霧氣朝他逼來,把他的腦袋裹住了。

在裹住他腦袋的同時,他也看清了被霧裹住的老婆。老婆水靈靈的,出浴之裸女。月朦朧,鳥朦朧。美不勝收,很耐看。家富貪婪地看了幾眼,看得飛快。老婆說:“你真無聊。你出去!”老婆講話向來都直楞楞的,像一輛輕型坦克,質地美觀,但是堅挺。

家富迅速收回腦袋。家富不敢怠慢。他記得前不久,是元旦前的某一天吧,他也是這么偷看老婆的,老婆叫他走,他不走,老婆冷不丁地端起了洗臉池上的一盆水,朝他澆過來,他躲閃不及,頭臉全被澆濕了,一身衣服也被澆濕了。一身冰涼,十分狼狽。

縮回腦袋的家富意猶未盡,心里想,老婆其實還是挺不錯的,既有貪財的一面,也有大度的一面。一個正常的人通常都有兩面性,何況是一個小工人。老婆大度的時候,那氣概簡直叫人害怕,揮金如土,像個舊時代的壓寨夫人;而貪心的時候,她性格的另一面又暴露無遺了。她和車間主任黎康之間的關系,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黎主任是外地人,夫妻長期分居;黎主任工資已經就高,據說灰色收入更高。一個需要感情寄托的男人,就這樣瞄上了家富的老婆;當然也可以反過來理解,是家富的老婆瞄上了黎主任。講不清楚。家富只恨自己太沒用了。哪叫他干的是保安這個行當呢?下了崗,另謀職業,干保安,一個月才拿三百六十塊錢!

耳聽是虛,眼見為實。有一次,家富在馬路上親眼看到了老婆和黎主任吊膀子。那是去年夏天,本來衣服穿得就少,黎主任的手還非常地不安分,已經攔腰抄過了她的后背,搭在她的奶子上了。這不是欺人太甚了嘛。欺人太甚!家富壓了又壓,才好歹壓住了心頭的怒火,沒有沖上去,抓一個活生生的現行。但是回到家,家富不客氣了。家富狠狠地鬧了一通,圍繞著一句話:“你也太不要臉了!”老婆當然不饒他,老婆說:“我不要臉!那你找要臉的去!離婚吧,我們什么都別說了,離婚!”家富雖然咬牙切齒,但他打心里不愿意離婚。家富就沒轍了。

家富并不是沒有動過殺人的念頭。他五大三粗,骨架子很大。只可惜,他不會打架,也從來沒有打過架。最終,家富把自己說服了。

洗好了澡,穿好了衣服,開了門,老婆開始化妝。披肩長發,緊身冬裝,其實已經足夠了,完全用不著再化妝的。想想看,皮膚本來就有點黑,下巴也太尖,化妝,就能解決問題了嗎?但老婆就是要化妝,而且很刻意,很仔細。家富心一沉,就想,老婆這時候化妝,想必又要出門了。可這時候出門,去哪兒呢?

“你還要出門?……去哪兒?”家富問,問得有點倉促。

“你知道。”老婆回答得很簡練。

“我不知道。”家富說。帶點賭氣的意思,也實在。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應該知道的,什么節日?”老婆突然問。

家富想一想,二月,十四日,才過了年,會是什么節日呢?什么節日也不像。

家富說:“不是。什么節日也不是。”

老婆對著鏡子說:“是,是個大節日。”之后轉過臉來,又說,“你個土老冒,你真是個土老冒!你哪會知道今天是什么節日!——情人節!”

家富想一想,沒想出什么來,覺得很陌生。家富說:“那你,是去會情人?”

“當然。”老婆轉回臉去,繼續對著鏡子打扮,又使自己的句子簡練了。

“你不是……不是剛從他那兒回來嗎?”

“是。你管得著嗎?”

家富明顯覺得自己心虛氣短了。家富說:“我如果一定要管呢?”

老婆說:“那你就試試,你管給我看看。”

家富突然覺得心口堵得厲害,就不言語了。老婆最拿手的就是這一招,鬧離婚。家富最怕的也就是這個。家富的姐姐離婚了,哥哥也離婚了,翟家就他們姐弟三人,不能每個人都走離婚這一條路。關鍵問題是,一旦離了婚,家富還能不能再找到老婆?

老婆就這么走了,在家富的眼皮底下,不急不忙,儀態萬方。

家富一個人愣在家里。衛生間里的水汽早已沒了,但家富的思想卻充滿了水汽。家富想,怎么就冒出了一個情人節呢,以前可是從來也沒聽說過呀!國慶節,大家都在慶祝國慶;春節,大家都在過年;這情人節,大家都在干什么呢,都在會情人嗎?如果都在會情人,那么像我這樣的倒霉蛋,不就成了一泡屎,成了一泡尿了嗎?是啊,我的愛情已被黎主任占領了,我還有什么?我什么也沒有了!

孤獨對家富來說并不陌生,但此時的孤獨,是家富從來也沒有經歷過的。家富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女兒。他想去父母那兒看看女兒,想想還是忍住了。情人節應當會情人,像黎主任那樣;會父母會女兒都是不合適的。女兒才五歲,由家富的父母帶,也不上幼兒園,收費太高。在女兒的問題上,老婆倒是極其大度,她每月給家富的父母三百六十塊錢。三百六十塊錢,這是什么概念呀?這是家富一個月的全部收入啊!家富在一家倉儲公司干保安,每月就這么多錢。老婆不多不少,偏偏就給他父母這么多錢,家富知道,她是在有意寒磣他呢。但是,寒磣歸寒磣,老婆對他父母卻是大度的;她真要是一分不給,你拿她也沒辦法。姐姐和哥哥當年都把孩子放父母那兒帶,姐姐還是兩個孩子呢,可他們就是一分不給。比起他們來,老婆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了。

所以,窩囊歸窩囊,恨歸恨,家富的心里其實很矛盾。

然而,百無聊賴的家富突然好奇了。他想知道,情人節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看一看,情人節到底都有哪些活動。鬼使神差地,家富就出門了。

北門區是長江邊上的一個郊區,郊區的發展總是比都市慢了兩三個節拍。對岸就是大都市,日新月異地發展;但郊區仍舊顯出破敗的跡象。然而,前不久,北門鎮開了一家肯德基店。肯德基店就開在天橋邊的大馬路上,是北門鎮最熱鬧的一段。原先是新華書店,有書香之氣,現在被肯德基店取代了,變成了美國式的香味。這條街上的店面更新換代得格外勤快,總的趨勢是朝物質化的方向發展,用老婆學黎主任的話講,就是“物質文明戰勝了精神文明”。以吃穿為主,以低俗文化為輔。家富是在他兀然站到肯德基店門口的時候,才想到肯德基的。思想比行動慢了,慢了兩三個節拍。

一條街上,間隔著有霓虹燈閃爍。不像都市,霓虹燈成了海洋。人也不是太多,起碼走在街上,人不會撞人。但肯德基店則是另一番景象,里面人多,還有站著的,在等座位;進出的人也多。家富索性站到馬路對面,踅身在一棵法桐樹下,透過落地的一長溜的窗玻璃,朝里面偷窺,或者說偷偷地觀察。家富的視力極好,能看清店里隨便哪一個人臉上的痣。人總是這樣,在某一方面有缺陷,在另一方面就特別地完美,家富經濟狀況不好,視力就出奇地好。他沒有吃過肯德基,原先以為是“肯德雞”,后來仔細看店名,才知道叫肯德基,是一個美國佬的名字。

有一陣子,肯德基倒是經常進家富家的門,是老婆買給女兒吃的。家富聞那味兒,很甜,很香,想嘗嘗,但忍住了。這是老婆掏錢買的,老婆的錢來路不明,說穿了,也就是黎主任掏的錢。家富看著雞,看著女兒的嘴,想著自己。他想他其實已經不是人了,是一只烏龜。一只徹頭徹尾的烏龜。

站在馬路對過,他開始分析店里的顧客了。家富把店里的一個個小群體分成了兩類人。一類是談戀愛的或者不談戀愛的男女。基本上都是剛剛離開學生行列的,有兩三個一伙的,也有五六個一伙的。他們天真,活潑,沖頭沖腦,笑起來也傻。初看他們,好像是各自為政,其實他們是連成一氣的,連綿不絕,從左到右,不經意地就在店里形成了氣候。說得簡明一點,他們的身上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就是都帶點兒二百五的勁頭,有點“甩”。另一類呢,差不多就是真正的情人了。他們點綴在那些二百五的中間,含而不露,如果不是細細地觀察,還真是不大容易分辨出來。一男一女,對面而坐,幾乎不大開口講話,飲料喝得很少,桌上的吃食也不多,很少見他們動嘴吃。仔細觀察其中的一兩對,就會產生出電影里的奇特效果。在老電影里,地下黨或特務就是這樣接上頭的,看起來鬧哄哄的一大片,其實全是背景,被背景襯托出來的只有兩個人,一男一女,不講話,很纏綿,眉來,或者眼去,一顰一笑都帶著內容。那是欲火,燒得很旺。

家富不禁打了個寒顫。天太冷了,實在是冷。“春打六九頭”,立春剛過去沒幾天,才剛剛進了七九呢。

只有這兩類人。家富甚覺遺憾,他試圖在其中找到第三類,也就是真正的夫妻。他搜尋了一遍,又搜尋了一遍。可是,他敢肯定,一對也沒有。

就在家富用心觀察店里食客的時候,一對男女從他眼前飄了過去。一股香氣,人去了,香氣卻不散。是另一種香,不同于肯德基的香。家富回味了一下,是那種約略熟悉的、女人的香。家富稍稍分了分神。本能告訴他,他應該看一看,看看這對男女,他看了。

果然,是他的老婆。真是他的老婆!

旁邊那一位,是黎主任,黎康。

太驚險了!真是太驚險了!兩個人就從他的眼皮子底下經過!

如果剛才,他們彼此看見了,那將會出現怎樣的情形?家富心里一涼。望著他們的背影,他不由得心生了幾分僥幸。幸虧他們沒有發現他,如果發現了,那將怎樣面對呀?怎樣收場呀?但是,緊跟著,家富又從反面來考慮了。他想也許老婆剛才已經看到他了:想想看吧,挨得這么近,怎么可能看不見呢?最大的可能就是,明明看到了,卻佯裝沒看到。他甚至想,也許連黎主任也看到他了,看到了,也裝著沒看到。這是最叫人不能忍受的;也就是說,在他們眼里,你已經什么也不是了。

家富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窩囊!干了保安以后,他幾乎沒有時間出門;去年出門一趟,碰到了這對狗男女,今天出門,又撞上了。——唉,真他媽窩囊,窩囊透了!

家富跟著老婆走了。也可以說,家富跟著黎主任走了,真有點兒鬼使神差。他想看一看,他們到底要去哪兒,到底要去干什么。

走出這條馬路,過了鐵道口,再走過一條窄街,北門鎮的繁華就到頭了。家富的膽量是伴隨著繁華的到頭而放開的。黑暗給了他膽量……過了冷清的汽車站,過了北門公園,拐進一片居民區。這居民區是清一色的四層樓,呈現出老舊和破敗的局面。傳來了嗩吶和銅釵的聲響,一戶人家正在辦喪事,樓下搭著帆布棚,棚里點了燈,很熱鬧。令家富想不到的是,老婆和黎主任竟然迎著那聲音去了。

家富遠遠地站著,他的智商暫時出了問題,他有點鬧不明白了。

從辦喪事的人家出來,老婆和黎主任繼續往前走,穿過了居民區。家富繞開了哀慟熱鬧的場面,從樓的后面跟了過去。情人節,他們不談情說愛,卻來到這戶辦喪事的人家,已經很不正常了;他們還會去哪兒呢?家富的好奇心明顯占了上風,超過了嫉恨。居民區的后面是一片開發區,原先是農田,現在圈了地,建了水泥路,名目是“臺商投資區”。攤子鋪開了,還未真正投資,是一副嗷嗷待哺的局面。荒蕪的土地和昏暗的燈光充分說明了問題。家富痛苦地想,不該看到的事情馬上就要看到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只能等待,別無選擇。誰叫他今天要跟定這對狗男女的呢?誰叫今天是情人節的呢?

走了一程,穿過開發區,就是真正的農村了。郊區總是這樣,過了城鎮就是鄉村,以農村包圍城市。奇怪的是,今天這兩個人有點特別了,反常了,他們并不勾肩搭背,雖然挨得緊,卻各走各的路。像一對要好的、又會把握分寸的同事。再往前走,就是伍家山河了。伍家山河通長江,蜿蜒著從北門區穿過。河堤很高,幾乎是橫亙在眼前。走上河堤,風大了,老婆的長發迎著風,像一面旗幟。月亮在云里穿行,是缺月,人的剪影在河堤上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老婆的剪影在早春的深夜里尤其生動。

沒有什么可資藏身的地方了,家富就不敢跟得那么緊了,好在河堤上空曠,遠遠的,目標卻明確。

河堤似乎沒有盡頭。他們朝著江邊的方向走……拐過一個彎,河變寬了,河水似乎也變高了。前面就是黑橋。黑橋的歷史很久遠了,據說日本人的時候就有了這座橋,后來加寬了,可通汽車。然而近段時間,黑橋一下子又靜下來了,因為附近居民深受噪音和灰塵之苦,自發地行動起來,用大石塊和廢舊的水泥電線桿,把橋的兩段給堵了個嚴實,連自行車過橋都要費一番周折。沒有燈,正應了黑橋的一個“黑”。即便有人在橋邊的哪個旮旯里做愛,也是不容易被發覺的。想到做愛,家富不覺心一提。明知道老婆和黎主任已經不止一次地有過這種經歷了,但他還是把心一提。

老婆和黎主任干嗎要來這兒?到這么一個鬼不生蛋的地方來?黎主任雖然只是一個車間主任,但他手下有百十號職工,車間還有個小金庫。是個能呼風喚雨的人物。當初老婆一心想換工種,爭取了幾年也沒爭取到,黎康來了,不出半個月,就給她調了工種。老婆就認定了黎主任好,死心塌地,仿佛死黨。老婆在家富面前常常夸獎黎主任,是賣弄的意思。家富忍了,家富只能忍,因為他沒有本事給老婆換工種;他連自己的工作都丟了。后來老婆下班回來晚了,沒了規律,但常有東西拎在手里,或一盒冠生園月餅,或半箱八寶粥,有一次還拎回了一條金華火腿。再后來,老婆的錢多了。老婆錢一多就燒包,不僅自己穿得好,還給家富買衣服。家富是看著老婆一步一步滑入泥潭的,如果黎主任的懷抱可以稱作泥潭的話。僅僅兩年時間,太快了,僅僅兩年。

伍家山河有點臭,有點腥。城市和周邊地帶的河流沒有不臭不腥的。幸虧是早春!家富納悶得很,他始終不明白,老婆和黎主任干嗎要到這兒來。記得去年,夏天,他在馬路上撞見他們,雖然撞上的時候他放了他們一馬,但他想想不甘心,尾隨上去了。黎主任摟著家富的老婆,并不往暗處走,而是往明處走,往黎主任住的地方去。家富明確了方向,就不敢尾隨了。尾隨下去無疑只會增加自己的痛苦,只會自找難堪。家富沒有去過黎主任的家,但他能夠想象出,那是一個溫馨的窩,枕席間能找到老婆遺留下來的長發。

老婆和黎主任已經上了黑橋。橋面地勢高,也寬,所以人到了橋上,從家富的角度看,人的剪影就沒有了,只剩了橋的剪影。家富剛才還在考慮怎么貼近他們呢,現在好了,無需考慮了。他貼著河堤的邊緣,踩著河堤邊緣的干草行走,當然是貓腰,半似爬行。

粗壯的方形水泥電線桿橫在地上,把黑橋攔腰截住了,這使得家富想到了黎主任去年夏天的那只胳膊。電線桿的上面又壘滿了石塊,只留了兩個缺口,供人跨越。家富安全了,一點擔憂也沒有了。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就是河水有點臭、有點腥罷了。黑橋的欄桿年久失修,幾處都殘缺不全,老婆和黎主任就站在其中的一處缺口邊。此刻的家富,像是打進敵人內部的英雄,更像是深入人間的一個鬼。

可惜是在上風口,幾乎聽不到二人講話的聲音。事實上,一路行來,家富都沒有聽到什么動靜,這一刻似乎話也不是很多。這就怪了,情人節是情人的世界,情人在這個世界里可以肆無忌憚,可以胡作非為,就像肯德基店里的那些傻男傻女;可他們倆是怎么回事呢?他們沉著,沉靜,甚至深沉;他們哪里是情人呢,已經降格了,降為真正的上級與下屬了。家富有點冷,收了收領口。但是突然,他就聽到黎主任提高嗓門的聲音了:“我不離,我堅決不離!我沒有離婚的道理嘛!”

“真是賤!”老婆回應了一句,甚為煩躁,壓在了黎主任聲音的上面。

一陣靜寂。

老婆終于放大嗓門了,仿佛突然之間,像是一排連珠炮:“她都鬧著要離了,你為什么不離?!你想耍弄我?!——她知道了?她知道了有什么了不起,我們家男人還早就知道了呢!不行,你今天必須選擇!不是她,就是我!你選!你現在就選!”

這不是吵架了嗎?這怎么叫情人節呢?家富想。

相當沉寂。只有風,灌進家富的耳朵里。家富不無悲觀地想,看來老婆是死心塌地了,死心塌地要跟我離了;可人家黎主任不想離婚呀!

黎主任低下了聲音,聲音和風糾纏在一起,家富聽不見了。可以猜到,黎主任說他只能選擇自己的老婆。因為老婆隨后又抬高了嗓門:“那你就賠,賠我損失!多少?——每月兩千,一年兩萬四,按二十年算,你算算吧,是多少!……一年兩萬四,十年二十四萬,二十年就是四十八萬!你給吧,給我四十八萬,我馬上就抬腿走人!”家富做賊似地探出半個腦袋,他看到,老婆已經動了手,開始拽扯黎主任的衣服了。

“你把我當搖錢樹啦!搖錢樹……”黎主任躲閃著,被動地喊。

“你良心壞,大大的壞!我家男人比你差嗎?你說我家男人哪一點比你差?要長相他有長相,要個頭他有個頭!你說我看中了你什么,不就是頂頭上司嗎,不就是錢嗎?你良心壞,大大的壞!!”老婆已被黎主任騰挪躲閃的舉動激怒了,從她語種的變異中就能聽出;和家富在一起,她可從來也不談良心,從來也不說“大大的壞”呀!

但黎主任是躲不脫的。事情一下子就變得嚴重起來了,老婆抓著黎主任,推搡著,就在欄桿殘損的缺口處。老婆的聲音幾乎成了喊叫:“不活了!都不活了!都跳下去,就從這兒跳下去!!死了拉倒!死了干凈!!”老婆的聲音和風攪在一起,抑揚頓挫,仿佛抗爭,仿佛殊死搏斗。

家富就是在這時候沖出來的。

家富明知道老婆的喊叫是虛張聲勢,是給黎主任來個下馬威,是情人節里的情人游戲,但家富還是沖出來了。——想想看吧,這么冷的天,才二月份,河里的水正結著薄冰,老婆怎么可能抱著她的情人跳下去呢?要是在夏天,她這么鬧一鬧,跟黎主任開個玩笑,刺激刺激,也還能說得過去;可現在,怎么也不可能呀!

但家富沖上去了。老實說,家富是被老婆剛才的那句話感動的。老婆說,“我家男人比你差啦?我家男人哪一點比你差?”聽一聽,關鍵時刻,老婆還是把胳膊肘向里拐了。

家富的出現,顯然是違背常理的。與情感無關,是人與鬼的較量。家富仿如旋風,突如其來,把兩個人徹底嚇懵了。面對黑暗中的更黑暗,老婆立時化敵為友,抱緊了黎主任;黎主任雖治人有方,卻不諳鬼道,他急欲掙脫,意欲逃離,但他犯了方向性的錯誤,選擇了老婆剛才逼其就犯的通道,把自己和情人都置身于隨時跳下河去的境地。

“我揍扁了你!”家富終于以一句人話,結束了他們對鬼的恐懼。

此刻,家富無比的自豪,也無比的驚慌。他能夠感覺到自己心口突突的跳動。他想他終于有了今天,光明磊落地、兇神惡煞地站在兩個人的面前,要“揍扁”自己的老對手。

他又往前逼了一步,黎主任本能地朝后退了半步。老婆抱緊了黎主任,抱緊了他的腰,不知是保護他,還是依賴于他。他們已經認清了家富的面目。可認清了又能怎樣?老婆向來是不要臉的,黎主任向來是不怕別人議論的。然而,這是什么地方,是黑橋;這是什么時間,是半夜。誰能保證家富就不會動手呢?誰能保證家富就不會狗急跳墻呢?英雄的產生,在必要的時候,往往是要借助于狗急跳墻的。

但是,家富沒有動手。不是沒有動手,是動了,把一雙胳膊全都伸出來了。卻不是揍人,而是把兩個人往里面拉。這真是出人意料了。連半分鐘的考慮時間都沒有,家富就選擇了見義勇為!他把抱在一起的兩個人拉向了自己。

橋面上出現了戲劇性的一幕。一對夫妻,一對情人,一對情敵,他們和平共處了。

直到這時候,黎主任才算是醒了過來。醒來后的他,終于知道什么叫怕了。他的腿開始打哆嗦。他抖開了附在身上的女人,就像抖掉附著在身上的毛蟲一樣。他的腿竟然朝下一軟,雙膝跪地,給家富跪下了。

“你看你個熊樣!”家富罵道,罵得很輕。

家富受慣了屈辱,一旦揚眉吐氣,反而不能適應了。與其說是罵黎主任,不如說是罵給老婆聽的。他要在老婆面前顯一顯他的大丈夫氣概。

“走,我們回去!邢國香,回家去!”家富持續著他的少有的豪邁氣概,拽過老婆的手腕。老婆身上的香氣適時地朝他涌來,把河水的腥臭淹沒了。

老婆居然聽話,跟他走了。

家富在跨越橫臥在橋頭的電線桿的時候,想,這就是情人節嗎,一對情人?這么想著,他突然悲觀了。今年的情人節算是過去了,那么明年呢?明年不是還有情人節嗎?明年的情人節,將會發生怎樣的故事呢?

卻不料,身后的黎主任居然說話了:“你剛才罵誰的?……你罵誰熊樣?”

家富一愣,本能地站住了。老婆被他牽著,也站住了。家富沒有想到黎主任會回嘴,根本就沒有想到。家富的心口突然又是一陣活躍,一顆心再次狂跳起來了。

“翟家富,我問你,你剛才罵誰的?”背后再次傳來黎主任的問話,點名點姓了。家富回頭看,黑暗中的剪影已經站立起來了,也就是說,黎主任重新拾起了他的尊嚴。

家富把老婆的手腕松開了,往回走。老婆站在原地,一身香氣,沒敢動身。女人總是這樣,平時能得很,頤指氣使的,真的遇到事情,就沒有主見了。家富再次跨過橫臥的電線桿,走向黎主任。心跳得厲害,但他顧不了了。

此時此刻,家富與黎主任已經面對面地站立了。家富比對方高了半個頭,他在看對方臉的時候,眼睛的余光越過黎主任的耳朵,看到了河面。河面上有光,是月亮的反光,不甚明了。月亮半隱在云里,又是缺月,把世界涂抹得鬼氣森森。橋面不甚平整,家富的腳下有個小石子,硌在那兒,很難受。家富抬抬腳,將石子撥開了。

“我剛才罵你的,黎康。想不想再聽一遍?想再聽,我就再罵一句——熊樣,你!”家富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比他自己想象得還要有力。

“翟家富,你罵人!……沒人敢罵我的,你罵人!”黎主任拿手指頭指著家富的鼻子。

“對,沒人敢罵你的,我罵你了!我還說要揍扁你呢!”家富迎著他的手指尖,一點都不畏懼。

“你揍!你揍!我看你敢揍!我看你敢揍!”黎主任把整個身子迎上來,仿佛一個活的靶子,仿佛走上刑場的義士,把整個身子都呈現給了打擊者。全無保留。

家富頓感愕然。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場面。他和黎主任從來都沒有正面接觸過:想象中的黎主任,是那么狡詐,那么陰險,那么堅挺,那么玩世不恭,那么不可一世。而眼下,想象全都變了,頃刻間灰飛煙滅,化作烏有——這婆婆媽媽的家伙,難道就是黎主任嗎?還有點兒“二姨娘”型呢!

家富笑了,既像是冷笑,也像是熱笑。他在自己的笑聲里,一顆心完全靜下來了。家富說,好,你叫我揍,那我就不客氣了,那我就揍!你也該揍,你個“二姨娘”,本身就女聲女氣的,還霸占別人的老婆!你算什么東西喲!家富沒有把這些話說出口,只在自己的心里說。他只要自己聽到就行了。伴隨著這些話的,是他的外在表現。他已經毫不客氣地拽過黎主任的一條胳膊,又用另一只手去抓黎主任的一條腿。家富不會打架,從來也沒有打過架,他沒有任何打架的技巧,但黎主任偏偏迎合了他。直到家富把黎主任的一條胳膊和一條腿完全控制住了,黎主任的身子橫過來了,橫在了半空里,他才意識到家富是跟他動真格的了。黎主任忍不住地大喊:“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一邊喊,一邊舞動著另外那一對可以自由活動的胳膊和腿,憑空亂抓,活像一只碩大的青蛙。

家富已經顧不了這些了。既然是青蛙,就該放生,去它該去的地方。家富只挪了一大步,就到了欄桿的缺口處。缺口很寬,可以把一個人橫著丟下橋去。家富惡作劇地想,既然這么方便,就不是我故意要叫你受苦了,是老天看不下去,要叫你受苦的。黎主任已經意識到了自己處境的危險,拼命掙扎,但他的勁力明顯不夠。他是主任,玩嘴可以,動武不行。家富下了些勁,往前一丟,黎主任就從欄桿的缺口處滾落下去了。家富意猶未盡,還補踢了一腳,但什么也沒踢到。

薄冰和水被激起的聲音,尖厲的叫喊聲,家富快意無限。

家富撣一撣左邊的褲腿,是剛才被黎主任踢了一腳的。撣得非常多余。回頭來找老婆,老婆已經站在了電線桿的旁邊,手扶著電線桿上面的石頭,呈無力狀。老婆已經被嚇壞了,一句話都沒有。家富跨過障礙,一把抓住老婆的手,比剛才抓得更緊了。

“別理他。叫他凍一凍!”家富身子抖了一下,河水冰涼,家富感同身受。

老婆的手冷冰冰的,手心有汗,也冰涼。家富感覺不到。家富拽著老婆,像拽一個會走路的木偶。老婆賴著不走,但身子輕飄飄的,賴不住。家富執意拽她走。他們不走河堤,而是走大路。在他們身后,河里的喊聲已經凄厲了。家富豪情滿懷。

黎主任是北方人,黎主任是“旱鴨子”。下了河,撲騰了幾下,黎主任的小腿肚子就抽筋了。一個能呼風喚雨的車間主任,在情人節的夜里,本來是來會情人的,卻意外地成了河里的魚鱉,意外地死在了伍家山河的黑橋下。這個玩笑是不是開大了?

情人節過后,倉儲公司的保安翟家富,要面對的,將不再是自己昔日的生活,而是囚車、法庭和監獄。但是,在這個有月亮的夜晚,翟家富只有豪情滿懷,對將要發生的一切,他一無所知。

責任編輯 魯書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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