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達工業社會中人的異化

[摘 要]馬爾庫塞是法蘭克福學派重要代表人物之一，其單向度理論把馬克思和弗洛伊德的理論相結合，深刻地揭露了西方發達工業社會中人的異化狀態。他用犀利的語言批判了現代西方發達工業社會由于技術進步，導致人的單向度性、政治領域的單向度性和思想文化領域的單向度性。這些思想對當前我國構建和諧社會有重要的啟示作用。

[關鍵詞]馬爾庫塞；人的異化；單向度；技術進步

[中圖分類號]B5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2234(2008)01-0053-02

美籍德裔哲學家赫伯特·馬爾庫塞(Herbert Marcuse)是法蘭克福學派最有影響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在《單向度的人》(1964年)一書中把馬克思和弗洛伊德的理論相結合，深刻地揭露了西方發達工業社會中人的異化狀態，提出當代工業社會是一個新型的極權主義社會，因為它成功地壓制了這個社會中的反對派和反對意見，壓制了人們內心中的否定性、批判性和超越性的向度，從而使這個社會成了單向度的社會，使生活于其中的人成了單向度的人。研究馬爾庫塞的這些思想對當前我國構建和諧社會有重要的啟示作用。

一、發達工業社會中人異化的表現——單向度

“異化”一詞源自拉丁文alienatio，有疏遠、轉讓、脫離等意思，是一個含義豐富的概念。黑格爾用“異化”說明主體與客體的分裂、對立，提出“人的異化”理論，他從客觀精神論出發，認為異化就是人的自我意識的異化。在馬克思的《1844 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中，異化是作為經濟學概念出現，用以表現異化勞動的經濟事實。弗洛伊德強調現代文明中人類愛欲受到壓抑的普遍現實，在此基礎上，指出異化主要體現于人類本能的受抑和喪失。

馬爾庫塞把弗洛伊德與馬克思的理論作了嘗試性的融合，揭示了現代文明社會中人類走向全面異化的過程，表明人的異化主要體現為人作為主體的完整性、創造性、批判性等功能的喪失。馬爾庫塞用“單向度”(One-dimension)一詞來意指現代資本主義的技術經濟機制對一切人類的不知不覺的異化作用。他認為，正常社會中的人有兩個“向度”，即肯定社會現實并與現實社會保持一致的向度和否定、批判、超越現實的向度。而當今資本主義社會已蛻變成了一個新型的極權主義社會，它成功地壓制了人內心的否定性、批判性和超越性的向度，使人成了單向度的人。

首先，發達的工業社會的人沒有真正的自由。馬爾庫塞認為當代資本主義發達工業社會是新的極權主義社會，雖然它們總是打著“自由”的旗號，但“自由”只是資產階級的一個具有誘惑力的欺騙性統治工具而已。馬爾庫塞尖銳指出，決定人類自由程度的決定性因素，不是可供個人選擇的范圍，而是個人能夠選擇的是什么和實際選擇的是什么。在大量的商品和服務設施中所進行的自由選擇就并不意味著自由。個人自發地重復所強加的需要并不說明他的意志自由，而只能證明控制的有效性。

其次，發達的工業社會中人的需求是虛假的。馬爾庫塞提出，發達的工業社會中人們被滿足的需要是虛假的需要，而非真實的需要。他指出：“為了特定的社會利益而從外部強加在個人身上的那些需要，使艱辛、侵略、痛苦和非正義永恒化的需要，是‘虛假的’需要。”^〔1〕在發達工業社會中，人們也沒有辦法按照自己的真實意愿去選擇，只能是社會提供什么，就選擇什么。人處于虛假之中，但又沒有意識到虛假，自然而然地認可與肯定了虛假，從而認可了生活于其中的社會而不再去反抗。“異化了的主體被異化了的存在所吞沒。”^〔2〕

馬爾庫塞提出，真正的需要應該是真正意義上的自由，但是，“發達工業社會的最顯著特征是它有效地窒息那些要求自由的需要”^〔3〕。因此，“單向度的人”就是指當代工業社會主要是資本主義社會為了統治的需要，通過物質的和精神的各種手段，制造并滿足人們的虛假需要，從而使人們進入并依附于現有制度。人喪失了內在的批評性和超越性，成了“工業文明的奴隸”，沉溺于虛假的需要和虛假的幸福之中，只有對現存秩序的無意識的認同和肯定。這是發達工業社會中人的異化狀態。

二、發達工業社會中人異化的根源——技術進步

馬爾庫塞在指出單向度是發達工業社會中人的異化狀態后，進一步分析其根源。在他看來，發達工業社會中人異化的根源是技術進步。由于技術進步的作用，發達工業社會是一個舒舒服服的不自由社會，是一個使人安然自得的極權主義社會。技術進步在政治、生活、文化、思想等各個方面造成對人的過度壓抑，導致人類的全面異化。

在政治領域，技術進步使政治實現一體化。一方面是工人階級自身的異化。工人階級在舒適地享受現代文明所提供的物質生活時，放棄了應有的政治立場，失去了應有的批判功能，整個階級進入單向的異化狀態。馬爾庫塞說：“發達工業社會中工人階級的現實狀況使馬克思的‘無產階級’一詞成為一個神話概念。”^〔4〕另一方面是政治派別的異化。發達工業社會成功地實現了政治對立面的一體化，當代，先前作為政治反對派而存在的社會民主黨、共產黨放棄了暴力奪取政權的主張，心甘情愿地與曾經的敵手一起作為共同利益者而共存于現存秩序中。

在生活領域，技術進步使人的生活方式同化。在正常情況下，人在日常生活領域是雙向度的，直接和直觀地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可是，在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的日常生活領域中，資本家生產什么，人才買什么，人們要做的事就是贊同與接受。由于生活方式的同化，由于大家都“分享制度的好處”，以往那種在自由和平等名義下提出抗議的生活基礎也就不復存在。當人們在生活方面享用著大致相同的東西時，工人階級就不會意識到階級差別，就不會認為現存的社會有何不好，就會完全認可現存秩序，而不是反思和否定現存秩序。

在文化領域，技術進步使高層文化與現實同一。在馬爾庫塞看來，高層次文化是表達人們理想的文化，是高于現實、對現實持批判態度的文化。高層文化本來與現實相疏遠、相脫離，而這種疏遠化的特征正是高層文化能夠保存與現實不同的另一向度的關建所在。但在發達工業社會，高層次文化與現實同化了，文化被賦予商品的形式，文化中心變成了商業中心，或市政中心、政府中心的適當場所。馬爾庫塞著重對藝術進行了分析。在發達工業社會，藝術與其它事物一樣發生了嚴重異化，成為維護現存社會的工具。

在思想領域，技術進步使肯定性思維勝利。馬爾庫塞認為，科學技術越發展，當代工業社會的意識形態就越具有控制性。它們對人們進行說教和操縱，壓抑人們的自由意識、規定人們的思想觀念，建立了“單向度的思想和行為模式”^〔5〕。馬爾庫塞著重分析了現代哲學，指出技術進步導致了語言分析哲學和實證哲學在英、美國家的流行。實證主義、分析哲學是單向度的思考方式、單向度的哲學，因為它把既定事實無批判地接受下來，從而把多向度的語言清洗成單向度的語言。這標志著單向度的哲學——肯定性思維的勝利。

總之，馬爾庫塞認為，發達工業社會是一個單向度的社會，是一個極權主義社會。不過，它是一個新型的極權主義社會。因為，造成它的極權主義性質的主要不是恐怖與暴力，而是技術的進步。

三、局限性與啟示

馬爾庫塞的上述見解存在一定局限性。他在分析造成當代發達工業社會“單向度”的原因時，缺乏經濟分析和階級分析。馬爾庫塞只揭示了物和科學技術對人的統治，卻沒有通過分析物對人的統治，進而揭示人對人的統治。他錯誤地把科學技術看成是造成當代發達工業社會“單向度”的罪惡根源，從而掩蓋了發達資本主義工業社會的固有矛盾。馬爾庫塞以對科學技術本身的批判代替了對資本主義制度的批判，未從根本上觸動現存社會的基本結構。但同時，馬爾庫塞對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經濟、政治和思想文化等各個層面所作的分析批判，對于我們今天正確地認識資本主義社會，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有著重要的啟示作用。

一是應辨證地看待技術進步。技術總的來說是推動社會經濟發展和社會全面進步的積極因素，同時也不否認某些技術的應用會產生消極的負面效應，這要看人們如何去運用它。對于我國這樣一個發展中國家來說，一方面科技是非常重要的，只有憑借科技，我國才能獲得大幅度發展。另一方面，馬爾庫塞對科技理性的批判給我們以警醒，技術的發展如果超出了理性的指導就會成為一種毀滅性的力量，在此支配下就會使人們的生存狀態出現一種失衡，人們也就喪失了獲得自由的那種合理性。因此，應該既要重視科技的發展，又不能把技術凌駕于人之上，讓它為人類造福。

二是應防止工具理性膨脹。工具理性對人造成的最大危害就是使其思維程式化，把人的思想變成可供分析與操作的領域，思維的否定、懷疑、批判和超越的本性消失殆盡，這種思維方式直接意味著喪失自我。因此，馬爾庫塞在“單向度”理論中，關于工具理性對人的思維方式、價值觀的危害的分析，有力地觸動我們對自己目前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做出反思，警覺工具理性在當代中國的演進、膨脹。啟示我們必須特立獨行地保持敏銳的觀察力，保持文化的多元性，保持人性的崇高追求，保持批判的精神，發揚在學習中創新的改革精神，為我們自己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開創一個多維度的、美好的前景。

三是應促進人與社會和諧發展。馬爾庫塞在其理論中始終包涵著對人的那種深切的關懷，某種程度上，他是在對社會現實的否定中來肯定人生存的合理性。由于我國現在所處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人的異化現象不可能完全消失。因此，在我國構建和諧社會進程中，要注重人以及人類本身的生存與發展狀態，使人在追求物質利益的過程中不至于淪為物的奴隸，失去做人的真正意義。在注重經濟發展的同時，要注重社會生活的全面進步與和諧發展，把人的全面發展作為衡量社會進步的一個重要標尺，使人從物質到精神獲得全面發展，從而實現更大的生存價值。

“單向度”的社會是異化的社會，“單向度”的人是異化的人。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今天所遭遇的異化問題也是我國在實現工業化的過程中所要極力避免的問題。

[參 考 文 獻]

〔1〕 〔2〕 〔3〕 〔4〕 〔5〕 〔美〕赫伯特·馬爾庫塞. 單向度的人〔M〕.劉繼，譯.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6：6，12，8，172，12.〔責任編輯：王興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