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自由的法律和法律的自由是法倫理研究的重要內容。關于自由的法律,主要研究法律的自由價值支撐及對法律的自由評判;關于法律的自由,主要探討法律對自由的規范和保障功能。法律和自由在價值層面上共存互補、相得益彰,實現具體的、歷史的統一。
[關鍵詞]法律;自由;價值
[中圖分類號]D9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2234(2008)01-0082-02
法律和自由歷來存在著不解之緣。法律是由國家制定或認可的由國家強制力保證實施的行為規范,是一定歷史時期存在的社會現象;自由則是人的解放、個性的充分發展,表示的是主體從客體的束縛中獲得解放的一種能力。把握自由的法律和法律的自由,無論是就理論研究本身而言,還是就當前我國的法治建設而言,都是一個重要課題。
一、關于自由的法律:法律的自由價值支撐和自由評判
研究自由的法律,是把法律看作是一種社會行為和社會現象,把自由看作是一種價值標準和價值依據,探討的是法律賴以產生的自由底蘊和法律為什么要遵循自由的評判等問題。
馬克思曾指出:“法典就是人民自由的圣經。”〔1〕那么,何謂自由?自由是不是指隨心所欲、恣意而行?這是考察關于自由的法律時首先要明確的問題。自由一般有兩重涵義:哲學認識論的自由和政治倫理觀的自由。〔2〕前者通常意味著主體對客體必然性的科學認識和對世界的改造的合目的的實現過程,即毛澤東概括的“自由是對必然的認識和對世界的改造”。后者是指人們在社會關系中受到保護或得到認可的按其意志進行活動的權利,即馬克思所說的:“自由就是從事一切對別人沒有害處的活動。”〔3〕自由的上述兩重涵義是一般與個別、普遍與特殊的關系。政治倫理觀的自由以哲學認識論的自由為世界觀和方法論上的指導,哲學認識論的自由又以政治倫理觀的自由為具體運用中的補充和完善,二者缺一不可。
自由的涵義表明,自由不是為所欲為的“任性”行為。“任性”只能處處碰壁。孟德斯鳩早就看到了這一點,他說:“在一個有法律的社會里,自由僅僅是:一個人做他應該做的事情……自由是做法律所許可的一切事情的權利。”〔4〕孟德斯鳩的論述同樣表明:法律不僅不排除自由,而且還以自由作為其理論前提和現實價值依據。任何法律均來自于社會主體的要求,是對社會主體需求的記載和滿足。當主體普遍地將自由奉為圭皋,視作自身最高價值依歸時,以人的需求為使命的法律,就不能無視自由。而要想使人們在一定的實踐基礎上所形成的自由需求變為“實然”的客觀存在,用法律的形式把這種自由需求實體化和結構化是重要途徑之一。這一切皆緣于自由是人的主體性的確證,是人的創造性得以充分發揮的重要精神條件,也是人類獲得新的發展的動力保證。因之,英國著名自由主義思想家洛克說過:“法律的目的不是廢除或限制自由,而是保護和擴大自由”。〔5〕就此而言,自由是法的靈魂,是法的基本構成因素,法應當奠定在自由的基礎之上,否則,就是惡法,就應當受到譴責。
法律的產生既然應當奠定在一定的自由價值基礎之上,也就表明自由可以成為一種衡量法律是否成為“真正的法律”的標準:“法律只是在自由的無意識的自然規律變成有意識的國家法律時,才成為真正的法律。哪里法律成為實際的法律,即成為自由的存在,哪里法律就成為人的實際的自由存在。”〔6〕 “法律—自由—人”的這樣一種關聯說明法本身只是人格的一種外在維護,也是人們評判甚至推翻專制法律的工具。專制制度下的法律雖然由國家制定,形式上具有合法權威,然而由于本質上背離了自由的要求,因而只能是一種徒具形式的“惡法”。“正是德國實證主義法學,一概拒絕道德倫理的實證邏輯,使其成為二戰期間的‘納粹幫兇’,最終在戰后走投無路。”〔7〕反之,在西方法律史上,崇尚自由的自然法學主張道德是法律的存在依據和價值標準,以自由為核心的自然法不但是法律制定的最終依據,還是法律好壞的最高標準。〔8〕從這個意義上說,任何沒有自由細胞的法律,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法律,接受自由的評判是法律確證自身合理性存在的重要準繩。
二、關于法律的自由:自由的法律規范性和保障性
自由之于法律表明,沒有自由,法律就僅僅是一種限制人們行為的強制性規則,而無法真正體現它在提升人的價值、維護人的尊嚴上的崇高意義。然而,法律作為社會關系的重要調整器,本質上具有強制性、規范性、國家意志性。因之,內蘊一定自由價值因子的法律對自由同樣具有規范和保障功能,人類自由度的每一次拓展,無不涵攝著法律對自由的規范和保障功能的充分發揮。
追求自由是人類的固有本性,人類歷史一定程度上就是一部不斷實現和擴展自由的發展史。因之,自由體現了人性最深刻的需要,而法律則是完善自由本性的必要手段。毋庸置疑,“人們的行為自由取決于其對客觀必然性的認識,取決于其賴以生存的物質生活條件,歸根到底取決于社會生產力的發展水平。”〔9〕如果說囿于物質生活條件而無法企及的自由同樣受到法律的限制,那么,是不是在物質生活條件允許范圍內的自由就免于法律的規范、束縛呢?前已述及,自由并不意味著放任或任性,作為特殊規范的法律無疑是對任意妄為的所謂自由行為的限制或束縛。在一定的法律效力范圍內,自由是其本身,超過這一范圍,自由即走向其反面,甚至深陷泥淖而不能自拔。具體而言,一定社會的法律總要表現為一系列的法律規范從而為人們提供一定的行為模式,這種行為模式表現為允許、要求、應當、禁止做什么。無論哪種行為模式都是通過權利和義務的設定來進行的。所謂權利實際上規定了人們的自由的范圍,是主體自由的合法性依據,而義務則是權利的一種邊際。〔10〕比如,社會上那些遵守社會秩序的司機是自由的,而闖紅燈、逆向行駛的司機反而不自由;那些公正無私、一塵不染的人民公仆,既是最有道德、最守法的公民,同時也是自由的人,而那些損公肥私、腐化墮落的“法律蠹蟲”,往往淪為法律的階下囚,從而也是最不自由的。
法律對上述“自由”的束縛和規范是基于整個社會和他人的利益考量的。除此以外,為了行為人自身的利益而限制自由法律也是當仁不讓的。比如,強制接受普及義務教育的法律;禁止嫖娼的法律;強令汽車司機駕駛汽車時系好安全帶的法律;禁止賭博和吸毒的法律等。顯然,法律在對以上個體自由束縛的同時也促進了被強制者的自身利益,在另一程度上促進了個體自由的實現。再者,由于 “人的本質并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11〕由此規定了社會中的各項自由是一個統一整體,特別是關乎個人利益、集體利益與社會長遠利益的自由,尤須法律的在場以確定各項自由的協調平衡。以上皆說明,自由接受法律的束縛是不言而喻的事實。
法律既是一種束縛、規范自由的工具,同時又是一種對自由的保障手段。歌德曾說:“一個人只要宣稱自己是自由的,就會同時感到他是受約束的。如果他敢于宣稱自己是受約束的,他就會感到自己是自由的。”〔12〕為什么如此呢?這是因為法律在實踐中將個體的行為自由轉化為法律上的自由權利,為個體提供法律上的選擇自由并保障這種自由的實現。即法律保障個體的自由權利主要是通過明確設定自由的界限以及為自由排除人為的不正當的障礙兩種方式來實現的。〔13〕這樣,法律最終既確保了個體自由的不被濫用,又保證了個體自由的免受侵犯。
三、法律與自由具體的歷史的統一
分析自由的法律和法律的自由可以看出:自由是人類矢志不渝、孜孜以求的價值旨趣,法律是人類發展特定階段的一種社會調控手段。因之,自由是法律的目標和歸宿,法律是實現自由的手段和保障。離開自由的法律是盲目和貧瘠的,同樣,脫離法律的自由則是空洞和庸俗的。法律和自由是具體的歷史的統一,這種統一集中體現在人類的價值活動中。
所謂價值,就是在主體的社會實踐中,客體的存在、性質及其運動是否與主體本性、目的和需要等相一致、相適合、相接近的關系。〔14〕 因之,價值體現著主客體之間的一種關系,同時也代表著主體與客體之間關系的契合程度。迄今為止,“人的活動本質上都是價值活動,而價值活動一般是指主體在實踐—認識基礎上追求、創造和實現價值的一切活動。簡單的講,就是從事對主體自身的生存和發展有意義的活動。”〔15〕價值活動既是人類其他活動的出發點,又是其歸宿;既是法律和自由的結合點,又是其分界點。
人是帶著各種需要來到世上的,同時,人又是能夠通過勞動滿足各種需要、實現其價值的社會存在物。自由作為人類追求的永恒主題,它對人類的生存和發展具有最高的意義,是人類經濟、政治和思想文化所中介的最高價值;法作為自由這一人類最高價值的重要保障,同樣也具有十分重要的價值,即法的價值。法的價值反映的是法和法律作為社會關系的調整器和規范社會主體行為的規則體系對社會主體的需要之間的特殊效用關系,是法和法律能夠滿足社會主體自由和秩序需要的性能和屬性,它體現了法和法律的工具特質與主體對自由和秩序需要之間的統一。〔16〕人類正是在不斷滿足自由和法的需要過程中創造著自由價值和法的價值,從而自由與法律才始終保持著相互規定、相互確證和相互補充的具體的歷史的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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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金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