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權行為法中人身損害賠償標準問題初探

[摘 要]我國現行立法對于人身損害賠償標準規定眾多，造成法律適用上的混亂。雖然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的出臺，可以解決這一狀況，但由于該解釋在人身損害賠償基數上存在不同標準，導致城鄉居民因身份不同在獲得賠償數額上產生差異。因此，應當建立統一的人身損害賠償標準，實現城鄉居民在人身損害上的同等賠償。

[關鍵詞]人身損害；賠償；標準

[中圖分類號]D924.34/D9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2234(2008)01-0084-02

2004年5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人身損害賠償規定》)開始施行。該規定實施三年來，暴露出很多問題。一方面，《人身損害賠償規定》確定的賠償標準比以前的標準更科學、合理，更加符合民法中的“平均的正義”或“矯正的正義”的價值理念，體現了損害和賠償相一致的原則。其中《人身損害賠償規定》第25條、第28條、第29條、第30條的規定更是直接確立了受害人請求賠償的數額標準，充分解決了賠償額度上的不統一問題。另一方面，由于以上各規定確立了人身損害賠償中的城鄉二元標準，自實施以來受到了來自法學、律師等社會各界的質疑。(注: 關于這條內容的相關報道主要有：張學勇：《四川律師建議修改城鄉二元化賠償原則》，中國消費者報，2006年7月28日第2版；張文弟：《人身賠償何以區分農村居民與城鎮居民》，人民法院報，2005年4月3日第4版；馬暉：《同命不同價二公民上書最高法》，21世紀經濟報道，2006年3月24日第7版；舒圣祥：《人身損害賠償豈能因身份不同而不同》，人民代表報，2006年4月18日第7版。)

一、人身損害賠償標準的確立依據

50多年來，中國的人身損害賠償制度有了很大的發展和進步，但是對于全面保護自然人的生命權、健康權和身體權而言，還存在較多的問題。^〔1〕人身損害賠償制度所保護的人格權就是生命健康權。生命健康權不是一個具體的人格權，而是包括生命權、健康權和身體權三個具體人格權。^〔2〕 人身損害是指侵害公民生命權、健康權、身體權而給公民本人及其近親屬造成的財產及精神損害。生命權是以自然人的生命安全利益為內容的人格權，它以自然人的生命安全為客體，以維護人的生命活動延續為基本內容，其保護的對象，就是人的生命活動能力。從法律學的角度上說，生命僅指自然人的生命，是人體維持其生存的基本物質活動能力，它是自然人的最高人格利益。健康權是指自然人以其機體生理機能正常運作和功能完善發揮，以其維持人體生命活動的利益為內容的人格權。身體權即是自然人維護其身體組成部分的完整、完全并支配其肢體、器官和其他組織的人格權。身體權的基本功能，一方面是對身體組成的完整性的維護，另一方面是對自己身體組成部分的支配。其重點在于前者。^〔3〕

人身侵權損害包括財產損害和精神損害，其中財產損害又有直接財產損害和間接財產損害之分，直接財產損害是現存財產的減少，即積極財產損害，如醫療費、交通費、住宿費等不當支出。間接財產損害是本應得到的利益而沒有得到，即消極財產損害，如誤工損失、因致傷致殘全部或部分喪失勞動能力而減少的收入等等。精神損害是因身體致傷、致殘而導致精神上的痛苦或者致人死亡，其近親屬因喪失親人而遭受的精神上的痛苦。^〔4〕

在確定以上三種人身損害的賠償數額上，根據不同的法律依據存在著很大的差異。目前關于人身損害賠償的標準規定的比較具體的有《道路交通事故處理辦法》(以下簡稱《交通事故》)、《醫療事故處理條例》(以下簡稱《醫療事故》)、《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觸電人身損害賠償案件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觸電賠償》)、《最高人民法院審理涉外海上人身傷亡案件損害賠償的具體規定》(以下簡稱《涉外人身傷亡》)、《國家賠償法》等。其中存在著標準不一、相差懸殊等問題。比如，在殘疾者生活補助方面，以“國家上一年度職工平均工資”作為標準，但由于各規定有所不同，《醫療事故》給付年限是30年，《交通事故》和《觸電賠償》規定給付年限是20年，相差10年。在死亡補償方面，《醫療事故》沒有這項規定只有“被撫養人生活費”，《涉外人身傷亡》中有這項規定卻沒有“被撫養人生活費”。《交通事故》和《觸電賠償》的賠償基數都是“平均生活費”，給付年限則相差10年。^〔5〕可見，我國關于人身損害賠償的標準是十分復雜的。

《人身損害賠償規定》的出臺，一定程度上將賠償標準確定了下來。但該司法解釋也存在著兩個方面的不合理：一是將賠償請求人以城鎮居民和農村居民的劃分為前提。也就是說，盡管所有的受害人據以確定賠償的基數是統一的，但這種統一建立在將權利主體劃分為城鎮居民與農村居民的基礎之上；二是賠償額度是以受訴法院所在地上一年度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作為基數的，受害人通過選擇不同的受訴法院獲得的賠償數額也是有差異的。簡單講，此規定并、未將所有公民至于平等的國民待遇之上。

二、人身損害賠償標準的缺陷

美國著名哲學家羅爾斯說過：“由于所有人的處境都是相似的，無人能夠設計有利于它的特殊情況的原則，正義的原則是一種公平的協議或者契約的結果”^〔6〕

可以說，《人身損害賠償規定》是當前受害人請求人身損害賠償時確定賠償基數時的重要法律依據。但從實行的效果來看，受害人依據該解釋獲得人身損害賠償又是遠遠低于他們所受到的傷害的。這一點，從對該條所表達的內容持反對意見的眾多的法學界人士來看是無需多作說明的。當前我國的人身損害賠償制度存在著以下缺陷：

第一，人身損害賠償標準眾多且不統一。如上所述，我國存在著《醫療事故》、《觸點賠償》、《交通事故》、《涉外人身傷亡》、《國家賠償法》等眾多關于人身損害賠償的不同規定。這些規定多是適用于特定行業，是該行業人身損害賠償的依據。但對該特定行業以外的人身損害賠償卻沒有參考依據。而且，眾多不同的法律規定造成了法律適用上的混亂。顯然最高法出臺《人身損害賠償規定》試圖解決這一問題，但它只消除了人身損害賠償中存在已久的行業差別和地區差別，卻保留了人身損害中的城鄉差別和年齡差別。此外，我國在損害賠償制度上還存在國家賠償與民事賠償兩種賠償體制。這種體制下就出現了同為侵權，卻出現了人身損害賠償的國家標準高于民事賠償標準。^〔7〕

第二，在賠償數額上，依據的是《人身損害賠償規定》的相關規定，受訴法院的上一年度的可支配性收入和受害人的身份成為了影響受害人及其親屬獲得賠償數額的主要因素。對受害人來說，因受訴法院的不同或身份不同獲得的賠償額不同的報道見諸于各不同報端。(注:楊立新：《人身損害賠償應無城鄉差別》，法制日報，2005年8月5日第5版；陳寶成：《人身損害賠償城鄉有別的法制考量》，新京報，2005年12月18日第A4版；孫瑞灼：《人身損害賠償城鄉有別如此司法解釋亟待修正》，人民政協報，2005年12月26日第4版；鄒文法，陳群久：《農村居民在人身損害賠償中應受到平等保護》，人權，2005(4)：46-47。)

對于人身損害賠償中的城鄉差別問題，根據的是城鄉之間的收入和支出存在著事實上的不同，既然農民與城市居民的收入和支出有所不同，那么，在賠償問題上也應該有差異。但問題并非如此，在人身損害賠償上，賠償的是人的身體的損傷以至生命的喪失。在生命權、健康權和身體權上，對任何人都是平等的，受到侵害的理應得到同等的賠償。對于城鄉二元結構的賠償制度，在賠償結果上受害人得到的賠償金相差幾倍，是我們不愿意看到的。

《人身損害賠償規定》第25條、第28條、第29條，可以使受害人及其近親屬在請求獲得人身損害賠償金時選擇了對自己有利的受訴法院，一定程度上規避了法律，造成了法律實踐上的矛盾與沖突。而對于城鄉二元賠償標準則具有深層次的社會原因，但不能成為對國民實行差別待遇的借口。

不難看出，司法解釋確定的賠償基數極不合理。

既然人身損害賠償制度建立的基礎是生命健康權，那么，從這個角度看，任何公民對于因為生命健康所受到的損害理所應當得到相同的賠償，決不能因為身份的差異有所改變。“‘同命’是生命意義上的天賦平等，而不是身份上的人為劃分。換言之，‘同命’與身份劃分無關，與群己界限無關，‘同命’不是一個程度問題，而是一個‘性質’問題”，^〔8〕“‘同名同價’必須建立在對重要的價值共識的認同和恪守的前提下，那就是：人人生而平等，即法律面前人人平等。”^〔9〕

三、統一人身損害賠償標準的立法建議

取消因身份不同、受訴法院不同引起的賠償數額上的差異，建立統一的人身損害賠償標準，才能真正實現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在現階段應該從以下方面著手：

第一，統一人身損害賠償的法律規則。針對我國的人身損害賠償的規定散見于不同的法律文件中的現實，建議將眾多的不同規定統一于一部立法形式中，以解決目前法律適用的混亂狀況。

第二，統一人身損害賠償的標準。立法機關在制定侵權行為法的時候，應該慎重對待這個問題，不能站在歧視農民的立場上。對司法機關來說，司法機關也要檢討所作的司法解釋和判處的案例，實行城鄉差別的賠償制度是不適當的，是違反人的尊嚴、生命平等原則的，應當加以改進。同時，改變以法院地作為賠償依據的規定，防止出現規避法律的情況。

第三，完善我國的民事法律審查制度。當前，我國的法律審查制度僅僅在公法領域適用，從實施的效果看，憲法審查制度確保證了憲法作為我國根本大法的重要地位，保證了地方性法規、政府規章、各組織法等憲法性文件與憲法在法律精神和規定上的一致性。《民法通則》是以憲法為制定依據的，可以說必須堅持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則，否則就是對憲法的根本違反。但是，自從《人身損害賠償規定》出臺以來，不僅成為受害人人身損害賠償的主要依據，更是得到的司法領域的執行。如果依據“違反憲法的內容應歸于無效”的原則，該條是無效的。正是由于在民事立法領域法律審查制度未建立起來，才導致這種現象發生。因而，建立民事審查制度是保證民事領域立法合法、統一的重要舉措。

小 結

《人身損害賠償規定》是民事法規里確定人身損害賠償數額的主要依據，但對解釋中存在的不合理規定持反對意見的越來越多，已得到了社會各界的重視。法律實踐中，有越來越多的司法踐行者已認識到該規定不適當，并根據對公平、正義的理解做出了合理的判決。(注: 米錄：《人身損害賠償標準姓“農”還是姓“城”》，人民法院報，2006年5月25日第4版；路子，肖獻松：《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發布人身損害賠償案件的指導意見規定——農村娃交通事故按城鎮標準賠償》，新華每日電訊，2006年4月3日第2版；詹耘：《成都一賠償案依“同命同價”下判》，四川法制報，2006年7月12日第A01版。)因此，建議有關立法機關，對此問題應盡快立法。

[參考文獻]

〔1〕楊立新.人身損害賠償問題研究(上)〔J〕.河南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2，(1)：9〔2〕〔3〕楊立新.人身損害賠償問題研究(上)〔J〕.河南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2，(2)：11-22.

〔4〕〔5〕李淑娟.制定科學統一的人身損害賠償標準〔J〕.松遼學刊(人文社會科學版)，2002，(5)：26-28.

〔6〕〔美〕羅爾斯.正義論〔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

〔7〕翟雨嚴.我國人損害賠償制定困境與超越〔J〕.行政與法，2006，(12)：112-114.

〔8〕〔9〕舒圣祥.人身損害賠償豈能因身份不同而不同〔N〕.人民代表報，2006-04-10(7).

〔責任編輯：金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