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祥高中畢業后出去打工,在一個城市的建筑工地上干活兒,干了挺長時間,還沒有發工資的跡象。阿祥急著寄錢回老家,給娘治病,就去找老板要工資。老板說工程款沒有到位,實在拿不出錢來。
有個工友知道一些內情,對阿祥說,老板就是有錢也不會給的,因為現在農民工緊缺,他要利用工資把民工攥在手里。
阿祥知道工資不好要,但他更清楚,娘的病一直沒錢治,越拖越重了,所以一個勁兒去纏老板。老板不在工地時,就向帶工的人要。
帶工的名叫大新,這工地上多半是他的人,除了老板,就他管事。這人時常陰沉著臉,見阿祥向他要錢,悶著頭想了想,冷冷地說:“你找錯人了,你這活兒不是給我干的。”
阿祥連續碰釘子,心里急,說話也壓不住火氣:“你們一個老板、一個監工,穿的就是連襠褲!原來說工資按月發,都是騙人上鉤!你們只顧自己賺錢,不管別人死活,我不干了!”
大新說:“你可以不干,不過這兒有個規矩,半道上走了沒有工錢。”
阿祥悲憤地說:“我現在不能寄錢回去給我娘救命,我娘要是沒有了,你給我錢還有什么用!算我瞎了眼,沒看出這世上還有這么狼心狗肺的人!我自認倒霉,不干了!”說罷,扭頭回了工棚。
大新隨后也跟進工棚,見阿祥動手收拾行李,就堵在門口,他的幾個手下圍了過去,不讓阿祥走。
阿祥更加氣憤,隨手抓過一把鐵鍬:“我一分錢不要了,你們還想扣留我不成?”
大新說:“沒人說不給你錢。讓你空著手走,豈不壞了工地的名聲?等你拿上工錢,愛上哪兒上哪兒!”
阿祥扔掉鐵鍬,輕蔑地“哼”了一聲:“這一說我還不走了,不能讓某些人白白地撿個便宜,繼續要錢!不給不走!看你們能怎樣!”他不甘心就這樣兩手空空地走,況且他人地生疏,身上沒錢,也無處可去。
當天晚上,老板驅車來到工地。大新在工棚邊單獨住一間房子,老板直接去了大新的房間。
阿祥惦記著要工資,也隨后跟了過去,剛走到門口,聽到屋里傳來大新的聲音:“這小子沒要上錢,這些天很不對勁兒。”
阿祥明白大新他們正在說自己的事,就站在門外偷聽。
老板說:“怎么回事?他想干啥?”
大新說:“好像要使壞。”
老板說:“他吃豹子膽了!找人教訓他一頓!”
阿祥一聽又氣上心頭,這個大新還背后告黑狀,真不是玩意兒!他強壓怒火,繼續聽他們說些什么。
大新說:“我以前聽他透過一點底,這小子從小缺少管教,在老家跟人動過刀子,呆不下去了,才出來打工的。今天他問我要工資,我說沒有,我看他眼睛都紅了,差點用鐵鍬劈我。這人留在工地上遲早是個禍害!”
阿祥聽到這里,恨得牙根癢癢,這人不給工資不說,還給人亂潑污水!他怎么也咽不下憋在心里的這口惡氣,就找了一塊磚頭,藏在一棵樹后面,心想:你跟老板是一路人,我沒辦法跟你講了,就讓這塊磚頭說話吧!
不一會兒,大新送老板出來,老板坐上車就走了。阿祥瞧見大新轉身要進屋,揚起手中的磚頭,照大新就狠狠地砸了過去,大新“哎喲”一聲,栽倒在地,阿祥趁著夜色撒腿就跑。
阿祥怕被大新發覺是自己干的,沒敢直接回工棚,就到街上轉。城市的夜晚燈火輝煌,人們漫步在綠地旁,嬉笑在噴泉邊,但阿祥心里卻難以平靜。他知道自己已經很難在這里立足,卻又不知該到哪里去,他又想起了病中的娘,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涌。正在這時,一輛出租車停在面前,車上下來一個人,正是大新!
阿祥大吃一驚,心里直跳,跑也不是,站也不是。
大新臉上居然帶著笑:“阿祥,你到哪兒去了?我滿街找你,總算找到你了!”
阿祥知道大新受傷了,心里十分緊張,悄悄握緊拳頭,以防大新動手,又做出很委屈的樣子說:“干了活沒錢嘛,睡不著覺,吃過飯就出來逛街了。你找我干嗎?”
大新笑著說:“我把錢給你要來了。”
阿祥疑心自己聽錯了,又想這可能是大新在耍什么花招,就沒有說話。
大新從口袋里取出一疊錢:“你的工資,拿去吧,明天離開這個工地。”
阿祥接過錢,心情十分復雜,結結巴巴地說:“你……你給我……發了工資,我就……不走了,一定……好好干!”
大新說:“不走不行啊,我已經想辦法把你開除了。”
阿祥更吃驚:“開除?為什么?”
大新說:“這老板有個規矩,半道走的人不給錢,不過,被開除的例外。”
阿祥愣了一陣,忽然想明白了,原來大新說他的壞話,是為了開除他,讓他拿到工資!為什么一個被開除的人反而有這個待遇呢?道理很簡單,老板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聽話的工人盡可能留下,兇的橫的就趕緊給錢打發走人。
然而阿祥并不是真的想走,他痛苦地說:“我還得掙錢啊!只要給工資,我還想干呀!”
“我知道。”大新拿出一張名片,“我的一個好朋友,現在就在這家建筑公司做項目經理,你去找他吧,他會幫你安排工作的,工資不比這里少,肯定能每月按時發。”
阿祥不解:“既然這樣,你為什么不去那里干呢?”
大新嘆了一口氣:“這老板也只是一個小包工頭,沒有多少錢,要是我把自己這幫人都帶走了,他不能按時交工,恐怕就會虧本的,我們的工資很難要回來,他也會破產的。”
阿祥恍然大悟,處理他一個人的問題和處理這一幫人的問題,所采用的辦法是不一樣的,大新還得帶著自己這幫人,跟這個老板繼續合作,讓老板也賺上錢。而大新之所以要當眾激怒他,是因為工地上還有老板的親信,大新要讓這些人看到,阿祥的確是個不能久留的人。大新既要為他討回工資,又要和老板維持關系,也是不得已才這樣做的。他見大新說話時強忍著疼痛,知道大新傷得不輕,心里萬分愧疚,忍不住脫口而出:“剛才是我……”
大新說:“別說了,我心里清楚。我沒什么大事,其實我最擔心的是找不到你。好了,別說這些了,早點寄錢回去。我也遇到過跟你一樣的情況,只是我的錢寄回家時,只能給我娘辦后事了,一想起這事我就難受……”
阿祥抱住大新說:“大新哥,我對不起你,要不你還我一磚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