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風景秀麗的荷塘灣走來兩個女子。走在前面的是泰州知府張希堯的千金玉蓮,跟在后面是她的丫鬟杏花。九曲荷塘灣依山傍水,延伸到荷塘灣里的垂溪山有許多通透的溶洞。
適值仲夏季節,滿塘碧綠的荷葉和花蕾把荷塘灣映襯得格外清幽。張玉蓮累了,來到溶洞里歇息乘涼,忽然一張紙飄落到她的膝蓋上,玉蓮拿起一看,見上面有幾行詩句,題目是“趕考路遇”:
荷塘灣里巧粉拳
垂溪山外遇洞天
進京趕考陳書荷
“咦?這是哪來的詩文?”玉蓮出身書香門第,從小熟讀詩文經書,見到有趣的詩文都喜歡品味,可這首七言絕句怎么缺一句?就在玉蓮反復琢磨殘缺的詩文時,丫鬟突然尖叫起來,玉蓮嚇了一跳:“你怎么啦?”
“小姐……小姐你看?!毙踊ǘ哙碌刂钢锹淅?。玉蓮順著她的手指看去,原來溶洞的角落里正躺著一個人。
玉蓮看見那人身邊散落幾本書,這半闋詩文莫不是這個書生寫的?她壯起膽子往跟前湊了幾步,發現那人是一個年輕的后生,顏面雖然臟,但是眉宇間頗有些英氣。玉蓮拉著杏花來到那人身邊,只聽見那人呼喊著:“水!水!”
玉蓮急忙讓杏花把布袋里的水葫蘆拿出來,玉蓮接過來湊到那人嘴邊喂他喝水。那人喝了幾口水后清醒了些,睜開眼睛發現身邊有兩個姑娘,急忙撐起身子道歉:“實在對不起,驚擾你們了。”
玉蓮急忙問:“你怎么啦?為什么要躺在這里?”
那青年人喘息著說:“我叫陳書荷,是陳家塘人,進京趕考路過這里,聽說荷塘灣風景幽雅,昨天特意到這里來觀賞游玩,卻不料被蠱蟲蟄咬,渾身痛癢難忍……”說著又昏迷過去。玉蓮一聽他叫陳書荷,頓時恍然,原來這殘缺詩文果然是他寫的,她心里又是驚喜又是著急,急忙讓杏花去喊人來救書生。
陳書荷被抬到附近一戶人家,玉蓮急忙讓人取鍋底灰和綠豆煎湯。綠豆湯煎好之后,她讓人把湯汁倒入洗澡的大木桶中,留下一碗濃汁給陳書荷喂下。然后又讓人把他抬到木桶里浸泡,最后把他放到床上,用兩床厚棉被給他蓋上發汗。
第二天陳書荷醒來,玉蓮見他面色紅潤,知道他病已經好了。陳書荷問她用什么靈丹妙藥醫治好自己的病。張玉蓮說:“鍋底灰是百草霜,用它煎熬綠豆可以消百毒,我給你內服外浸,所以你身上的毒很快就消了?!标悤闪r跪拜:“謝謝小姐搭救之恩,陳書荷永世難忘?!庇裆徻s緊把他扶起來,杏花見了,忙退出去把門關上,讓他倆在一起說悄悄話。
張玉蓮見陳書荷氣宇軒昂,文采斐然,一時含情脈脈,陳書荷也被玉蓮的美貌和才氣打動了。恰在這時,張希堯闖了進來,見此情形勃然大怒。
原來張知府見小姐一夜未歸,頓時慌了神,急忙帶著管家來荷塘灣找人。玉蓮見爹爹來了,懇求爹爹把陳書荷留下來,張希堯斷然不同意。
在送別的長亭里,張玉蓮拿出那片殘缺的詩箋說:“你走了,是不是該給我留下一首完整的詩呀!”
陳書荷接過詩箋,皺了皺眉頭說:“當時我來到荷塘灣乘興寫下了這首詩,可是最后一句,怎么也想不出恰當的詩句來,這最后一句還是留給你吧!如果你連最后這一句也對不出來,那我們是真沒有緣分啦!”
陳書荷說罷,見玉蓮神色凄楚,后悔剛才自己言重了,為了彌補自己的失言,他在長亭里又展紙磨墨,為玉蓮留詩一首:
五月荷塘蓮花開
微風輕拂玉人來
書荷蠱毒得生還
玉蓮大恩我珍愛
張玉蓮看罷驚喜萬分,因為這首詩中潛藏著“我得玉蓮”四個字!
長亭外一對有情人灑淚惜別。
卻說陳書荷走后的第二年春天,張玉蓮和丫鬟杏花到荷塘灣賞荷懷舊,管家突然失魂落魄跑來。玉蓮見管家渾身是血,傷勢不輕,忙問他發生了什么事。
原來泰州知府張希堯為官清正,剛直不阿,得罪了不少貪官。這些貪官聯名誣告,皇上降旨要對張希堯滿門抄斬。這天上午,張玉蓮和丫鬟離開家不多會兒,官兵就包圍了張府,管家拿上小姐的詩文蒙混在人群中得以逃脫,這才趕來給小姐送信,讓她到外鄉避難。
玉蓮聽說父親已經被殘害,自知走投無路,萬般無奈之下要投水自盡。杏花慌忙抱住小姐哀求道:“進京去找陳書荷吧!”
玉蓮和杏花帶上詩文,一路奔京城而去。這天她倆來到濟州,投宿在一家張記客棧里??蜅@习逡妰蓚€女客從遠道而來,自然熱情招待。小姐和丫鬟見老板面善好客,也就少了戒備,無意中兩個人把尋找陳書荷的事說了出來。那老板聽說這兩個女子要找陳書荷,心里頓生一計。
原來,客棧老板發現這個玉蓮姑娘長得跟他哥哥家的侄女很像,巧的是兩個人連名字也都絲毫不差。這個陳書荷現在就在濟州任知府,如果讓侄女冒充這個姑娘嫁給濟州陳知府,以后的買賣就不愁賺不到錢了。
客棧老板的哥哥是個財主,有些猶豫:“那個陳書荷要是認出來怎么辦?”
客棧老板給他出主意:“先給他詩文看,不讓人見面,等生米作成熟飯,他陳知府發現也晚了。”兩個人一拍即合,張老板回到客棧,就把玉蓮姑娘的詩文偷走了。
玉蓮和杏花在客棧里歇息兩天正準備走,卻發現隨身攜帶的行李中單單少了陳書荷的詩文。玉蓮一時心急病倒了,杏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這天杏花攙扶小姐出來曬太陽,忽然見街坊們熙熙攘攘像趕集一樣,忙問他們干什么去。街坊們說今天濟州知府陳書荷娶親,他們是去看熱鬧的。
聽說是陳書荷娶親,玉蓮和杏花都覺得吃驚,難道世上真有這么巧的事嗎?為了弄清濟州的這個陳書荷是不是那個陳書荷,她倆隨著看熱鬧的人群來到了濟州府。
此時濟州府內外熱鬧非凡,她倆擠進人群一看,頓時驚呆了:原來那個濟州知府正是玉蓮日思夜想的陳書荷。玉蓮一時眩暈,杏花攙扶著小姐沖進廳堂一把拉住陳書荷說:“你這個忘恩負義的負心郎!現在小姐為你病倒了,你即使不感恩,也應該救她一回吧!”
卻說陳書荷離別玉蓮之后,進京趕考得了頭名狀元,皇帝見他才品出眾,于是想考驗一下他的真才實學。當時濟州正鬧匪患,濟州百姓民不聊生,于是降旨讓他去濟州任知府。
陳書荷到濟州府上任之后,還沒等他騰出空去接玉蓮姑娘。一天,本州的張財主忽然找上門來,拿著陳書荷的詩文說:“我哥哥張希堯被官府陷害,侄女玉蓮姑娘只好來投奔我,當她知道陳公子已經在濟州就任知府,想跟知府成婚,不知貴府意下如何?”
陳書荷一聽說玉蓮姑娘來了,覺得有些蹊蹺,但是當他看到張財主拿出自己跟玉蓮姑娘臨別時寫的詩文,這才對張財主的話深信不疑,高興之余馬上應允了此事。這會兒見又來了一個玉蓮,一時也覺得莫名其妙。
為了分辨真假玉蓮,陳書荷讓兩個姑娘同時出現在婚宴上。熱鬧的婚宴出現兩個新娘,一時惹得眾人喧嘩,大家都說這兩個姑娘長得太像了,可是究竟誰是真玉蓮,誰也說不清。
那個假玉蓮正做著知府夫人的夢,冷不丁又冒出來一個姑娘,她心里有些慌亂。但是這個假玉蓮潑辣難纏,指著玉蓮責問:“既然你說我是假玉蓮,那么你就把我這個假玉蓮的來歷說一說吧!”
玉蓮沒有跟她糾纏,轉身對陳書荷說:“當時你在荷塘灣寫的這首七絕詩還少一句,臨別時你說如果我對不上來最后這一句,我們就沒有緣分了。今天當著眾人的面,我倆每人給你續一句,如果是假玉蓮,她沒到過荷塘灣,肯定不能續出合適的詩句。”
眾人一聽,都覺得這個主意妙,陳書荷說:“好!在這大堂上你倆就把這句詩續出來讓大家見識見識。”那個假玉蓮也有幾分才氣,她穩住神,拿起筆來略微思考一下隨手寫下。兩個玉蓮在眾人面前展開了自己的詩句。一幅是“品荷賞花張玉蓮”,另一幅是“曲徑通幽張玉蓮?!?/p>
眾人看看那幅原作:
荷塘灣里巧粉拳
垂溪山外遇洞天
進京趕考陳書荷
覺得兩個玉蓮對的詩句都不錯,也都和原詩風貌貼切,尤其是詩句中都鑲嵌一句“巧遇陳張”四個字,同那首定情詩中鑲嵌的“我得玉蓮”四個字正好也是一副對聯。大家贊賞之余卻越發糊涂,誰也弄不清哪個是真玉蓮。這時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陳書荷的身上,看他究竟如何定奪。
陳書荷看見“品荷賞花張玉蓮”時,點點頭覺得不錯,可當他看到“曲徑通幽張玉蓮”時,頓時一拍堂案:“絕啦!好一個曲徑通幽張玉蓮,有這一句詩在,我那三句詩黯然失色。”
眾人細問端詳,陳書荷解釋道:“‘品荷賞花和張玉蓮’屬重復敗筆,因為‘張玉蓮’已有一層玉蓮花張開之意,所以這句詩很平庸。那么‘曲徑通幽張玉蓮’一句,前后兩部分都是一語雙關之意,其意境十分濃郁,回味悠長。”
眾人一聽,紛紛說道:“難道荷塘灣真是九曲荷塘嗎?”陳書荷說:“看來諸位也從‘曲徑通幽張玉蓮’這句詩中品味出了荷塘灣的景色,說明這句詩的作者才是真正的玉蓮!”
那個假玉蓮見狀,知道自己沒了退路,一時羞憤難當,掩面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