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很美

這將是驕傲的費爾南多·瓦加斯職業(yè)生涯的最后一戰(zhàn)。同時也是目中無人卻流年不利的里卡多·馬約加重振聲威的開端。兩個窮途末路的惡棍終于相約168磅，超中量級再次血雨腥風。尼加拉瓜產(chǎn)的野蠻人加揮舞著野拳一路殺至，誓要與曾經(jīng)位列泛中量級四小天王的瓦加斯斗個你死我活。與此同時，一條空缺的WBC美洲超中量級金腰帶將為這場驚世豪決憑添光彩。

是不是想想就叫人激動莫名？很遺憾，這僅僅是拳賽推廣人老生常談的推銷辭令而已。他們可以把一場二流比賽說得天花亂墜，甚至堪比名垂青史的世紀之戰(zhàn)。這是商人們的慣用伎倆，言過其實，金玉其外，一如如今看上去強壯依舊實際上卻早已垂垂老矣的瓦加斯。

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史上最年輕的超次中量級世界拳王瓦加斯，曾經(jīng)在自己21歲那年贏得職業(yè)生涯中的第一條金腰帶。如今他不過29歲而已，但實力已然今非昔比。盡管他在一場接一場的失敗和越來越平庸的表演間隙，總是喜歡對自己技術風格的改變夸夸其談，但誰都知道，那不過是些自欺欺人的把戲。瓦加斯就應該是一名強攻手，而不是象加蒂那樣改變風格去進行自己并不擅長的防守反擊和中遠距離的游擊戰(zhàn)。實際上這對曾經(jīng)擁有相似暴躁拳風的硬漢殊途同歸：在誤人子弟的教練諄諄教誨下，原本靈秀的璞玉被雕琢成了粗陋不堪的磚頭瓦塊。瓦加斯比加蒂稍微好那么一丁點：起碼他還擁有足以自傲的重拳，盡管這最后的利器也正在隨著時間而逐漸被打磨得越來越鈍。瓦加斯的塊頭比馬約加更大，更強壯，但馬約加卻根本不以為然：“這沒用。僅僅體重大是不行的！無論在什么級別我都比瓦加斯強壯得多。對拳擊手而言，荷爾蒙決定一切！在我體內(nèi)是用不完的男性荷爾蒙，瓦加斯的體內(nèi)都是女性荷爾蒙。沒錯，他就是個娘們！”

“他在害怕！他的眼睛都告訴我了！眼睛比人更誠實！”不甘示弱的瓦加斯反唇相譏。

“是啊，等我把你打個半死，被送到醫(yī)院去時你自然會害怕。”

一道厚實寬大的防彈玻璃將兩只徒有其表的“危險生物”兩地相隔，這與當年泰森與劉易斯在比賽開始前享受到的人墻待遇頗有異曲同工之妙。新聞發(fā)布會上，馬約加與瓦加斯就隔著這道玻璃墻互相叫罵，尼加拉瓜土話夾雜著半生不熟的英語從馬約加的大嘴里傾瀉而出，如黃河之水一發(fā)而不可收。

“馬約加的一切都讓人惡心。只有母猩猩才會喜歡他那張臉。他是個蠢貨，而我會KO這個蠢貨。”拙嘴笨舌的瓦加斯在口頭上顯然不是尼加拉瓜狂漢的對手，落了下風的他只能竭力在助手的拉扯下順水推舟地擺上幾個躍躍欲試的POSE。哦，多么火暴，多么刺激！信誓旦旦要干掉對方的二人未雨綢繚，殺氣逼人，生人勿近！

“我會送一件紅色的裙襪給瓦加斯，如果他屆時想學梅威瑟那樣在拳臺上到處亂躥的話。我尊重墨西哥拳手們，因為他們勇往直前。但讓我感到可笑的是瓦加斯居然可以在跑動中干掉我。這個膽小如鼠的家伙真的打算來跟我比賽長跑嗎？除了一身肥肉，他一無是處。”馬約加從來就看不起任何對手，至少在比賽前一貫如此，尊重永遠是在賽后的溫情表演，而現(xiàn)在，正是作秀造勢之時：“瓦加斯曾經(jīng)是個戰(zhàn)士，剛?cè)胄袝r的他的確很棒。他一度是個勇敢的墨西哥人，可惜這些早就在一次次打擊下蕩然無存了。”

馬約加根本就看不起瓦加斯。但他自己近年來的表現(xiàn)，哦不，應該用表演來形容更加貼切些。34歲的馬約加的表演同樣乏善可陳。迄今為止他已經(jīng)輸?shù)袅?場比賽。除了兩勝膽小如鼠的“毒蛇”弗雷斯特，馬約加的履歷表上再無佳績。被蜻蜓點水的點數(shù)大王小斯平克斯的棉花拳盡情戲弄，被復出的特里尼達德的敦拳肆意摧殘，然后又被老金童德拉霍亞的粉拳折磨得身心崩潰。這就是馬約加的真實水平。他充其量不過是唐·金圈養(yǎng)的小丑，那張丑陋的嘴臉下隱藏著的其實是一顆并不自信的心。自從抽冷子將弗雷斯特砸翻在地大爆冷門后，馬約加就徹底拋棄了自己那本來就少得可憐的技術，肆無忌憚地甩起了大擺拳，一時間倒也虎虎生威，足以把人嚇上一跳。可惜在霍特，特里尼德得這樣的高手面前，漏洞百出的馬約加始終也就是一個不怎么會移動的人體沙包罷了。野拳不過是掩蓋蒼白水準的噱頭，種種丑惡行徑也無非是為了比賽門票大賣，說出來大煞風景，卻也不見得比唐·金的比賽那看上去很美的外表下的真實更加令人作嘔。

沒錯，說白了這就是場美圓大戰(zhàn)。為了賺上一筆養(yǎng)老金，瓦加斯不得不在過去不到半年的時間里拼命減掉了100磅以上的肥肉。體重一直是困繞這位昔日少年才俊的最大煩惱。瓦加斯要達到標準的比賽體重，從來都是圈子里膾炙人口的笑話。近來留起了兩撇小胡子的瓦加斯看上去越發(fā)未老先衰了。好在賽前雙方賣力的宣傳沒有白費，反響出奇的熱烈，比賽門票收入也早就超過了100萬美圓。看在美圓的份上，11月23日，洛杉磯當?shù)貢r間星期五，這對新近結成的冤家將在斯塔普斯體育中心一決雌雄。SHOWTIME付費頻道將現(xiàn)場直播這場惡棍間的決斗。

吉米·萊隆的報幕給行將上陣的角斗者帶來了一份久違了的斗志。不管怎么說，比賽還是要真刀真槍地去干。星光大道坦途無限，這邊廂瓦加斯頭頂墨西哥大沿帽躍躍欲試，那邊廂一身迷彩的馬約加整裝待發(fā)。魚死網(wǎng)破，鹿死誰手，來吧，COME ON，BABY！

毫無懸念的，馬約加以一組劈頭蓋腦的亂拳開始了他的殺伐之途。不按牌里出牌的犯規(guī)拳全無章法，一時間將瓦加斯砸了個手忙腳亂。猶如活螃蟹般張牙舞爪的尼加拉瓜野拳王氣勢如虹，逼得少年早衰的對手不得不狼狽抱住腦袋拼命防守，就連膀大腰圓的小胡子場裁也不敢靠近雙方，生怕被殺得興起的蠻漢順手撈上一拳吃不了兜著走。因此馬約加這種幾乎拳拳犯規(guī)的打法就得以肆無忌憚地發(fā)揮了出來。瓦加斯的脾氣也上來了，他試圖以攻對攻，也開始揮舞起遲緩的拳頭奮力還擊，結果擊打過低，馬約加措手不及險些被接踵而至的亂拳打中，倒也驚出一身冷汗，臉色大變：越是看上去不要命的主，其實往往越是外強中干。驚魂稍定的二人都收斂了許多，隨即斗了個旗鼓相當。瓦加斯終究更加底氣不足，漸漸在中距離陣地戰(zhàn)中落了下風。第一回合還有23秒時，馬約加在邊繩前亂拳如雨紛紛落下，瓦加斯腳步踉蹌，轟然栽倒。

可憐小瓦，不堪如斯！

被回合結束救了一命的瓦加斯在第二回合繼續(xù)扮演著驚弓之鳥的角色，馬約加得勢更猖狂，又一次玩起了下垂雙手示意對手來打的把戲，卻被不解風情的場裁示意收斂一點。瓦加斯是真的打怵了，不是害怕，而是對自己徹底失去了信心，馬約加毫無技術含量的遠距離大幅度掄擺居然也可以毫無阻攔地直接命中他的腦袋。瓦加斯已經(jīng)自己敗給了自己，心甘情愿地玩起了游斗，妄想以自己并不擅長的刺拳戰(zhàn)術控制節(jié)奏。反觀尼加拉瓜人，卻一味向前猛沖，根本不再進行起碼的動作掩護。但就是這種“電話拳”已經(jīng)讓可憐的小瓦一籌莫展了。

臺下，特里尼達德出現(xiàn)在觀眾席中，面帶微笑向鏡頭伸出了食指和中指擺起了勝利的“V”字——或許在他眼里，臺上這對自己手下敗將的決斗，不過是個茶余飯后的笑料。不過說句題外話：TITO呵，明年1月19日你與瓊斯的決斗，又何嘗不是一個美圓堆砌起來的天大笑話呢？

第三回合。馬約加的王八拳上下翻飛，瓦加斯的龜縮防守節(jié)節(jié)后退。尼加拉瓜人的防守幾乎形同虛設，他一貫喜歡大開大合的地拉開架勢與人對轟，但即使便這樣小瓦的刺拳也完全不足以控制對方。近身對攻中瓦加斯緩慢的勾拳根本壓制不住馬約加落點散亂的拳頭，那些從匪夷所思的角度砸下抽來的亂拳讓他昏了頭。現(xiàn)場的墨西哥支持者們拼命呼喊著“瓦加斯”的名字，也無法喚醒這頭沉睡的猛獸。

土狼般兇殘的馬約加在第四回合繼續(xù)著他的血腥宴會。瓦加斯偶爾一兩記次重拳還擊也無法阻止他前進的腳步。仔細觀察，你會發(fā)現(xiàn)馬約加居然也開始有那么一點點技術了；他在疾進步之后打出中段身體打擊的同時，跟進的后手（盡管這后手拳是介乎直拳，擺圈和勾拳之間的三不象）不但兇猛，而且時機把握相當準確。瓦加斯屢屢中招，焦頭爛額。1分59秒，瓦加斯終于爆發(fā)，一組短促的快拳將冒進的對手打得抬不起頭來，觀眾仿佛重新見到了曙光，玩命地為小瓦吶喊助威。接下來，逐漸找回感覺的瓦加斯在近身亂戰(zhàn)里挽回了不少顏面。臺下，特里尼達德終于開始鼓掌，畢竟對TITO來說，瓦加斯曾經(jīng)給自己制造了馬約加無法相比的麻煩。

第五回合瓦加斯終于開始反攻！先以擅長的身體擊打牽制馬約加的注意力，然后再以重拳撕開防守，讓狂人頗吃了些苦頭。這時候馬約加頂級的防御力也展現(xiàn)無遺，頂著瓦加斯的猛烈火力與之展開了激烈的近身對攻，互不相讓中兩人頭部輕微相撞，馬約加表現(xiàn)得異常不滿，但觀眾卻更加不滿，對他的斤斤計較報以了熱烈的“噓聲”。

雖然賽前稱重同為164磅，但瓦加斯的水桶腰著實讓馬約加的排骨身材相形見拙。回合即將過半，瓦加斯的體能似乎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供不應求的狀況，神情也漸漸有些疲憊。前兩個回合形勢大好已然將頹勢扭轉(zhuǎn)的瓦加斯讓人費解且唏噓不已地重新轉(zhuǎn)攻為守，再次進入了對手的步調(diào)，馬約加氣定神閑，卻倒也不為己甚，雙方以遠距離刺拳相互牽制，偶爾貼身以勾拳短暫交火一下，然后立刻脫離開來，如此循環(huán)，比賽節(jié)奏慢了下來。再次挨到小瓦并不算輕的迎頭痛擊后，馬約加輕蔑地笑了，狂人本色，彰顯無遺。

第七回合開始，雙方對峙居多。馬約加的本性很快暴露，連續(xù)的左右直拳將瓦加斯逼上邊繩。一度勇猛的墨西哥裔拳王不得不圍著擂臺兜起了圈子，即便如此他還是被對手看似蠢笨的重拳直接問候了英俊的面龐。朝氣全失，銳氣盡喪，這就是現(xiàn)在的費爾南多·瓦加斯。滿身贅肉的他甚至連躲避馬約加的野拳都顯得如此吃力，也許他應該改名為肥兒難躲。

馬約加在第八回合開始調(diào)整自己的體能，且戰(zhàn)且走的他甚至得意洋洋地耍起了蝴舞步——每當拳手們得意忘形或者一籌莫展時就會耍猴似地將這種花哨卻毫無價值的步法如同抽筋一樣展現(xiàn)出來。俗了，濫了。一如它的發(fā)明者，那個在拳臺上永遠咧開一張大嘴巴喋喋不休的老家伙一樣言過其實。馬約加總算有點創(chuàng)意，他玩起了不知道是模仿瓊斯還是踢踏舞的原地小碎步，然后突然朝瓦加面的臉打出了一記直拳，至于結果，雖不中，不遠矣。

游戲，繞圈，然后貼身死磕，偶爾摟抱一兩下以示親熱。大擺拳與擊后腦齊飛，掏襠拳共頭撞一色。不得不承認這是場很火暴很刺激的拳斗，但也僅此而已。雙方表現(xiàn)出的技術含量實在乏善可陳。實際上賽前大多數(shù)拳迷更傾向于瓦加斯技高一籌，然而他的表現(xiàn)卻讓人失望透頂。馬約加的野拳在九、十回合繼續(xù)逞兇，在耀武揚威的對手面前，瓦加斯已經(jīng)回天乏術，但墨西哥人的斗性還在支撐著他繼續(xù)硬頂。畢竟馬約加的王八拳看上去很美，打擊效果卻并不比耳光強上多少。這種程度的打擊，近10年來挨慣了打的小瓦還承受得起。

倒數(shù)第二回合開始后，瓦加斯象征性地進攻了一下，隨即重新步入了馬約加的步調(diào)，被追得滿場飛奔。馬約加打出的拳頭變形得滑稽可笑，可技術“完善”的小瓦偏偏連這種拳頭都打不出幾記，他曾經(jīng)猛烈無比的火力完全消失不見了，留下的只是一副齲殼，在數(shù)萬支持者面前將最后的榮耀和期望揮霍一空。雙方在回合尚剩一分鐘時終于再次激烈交火，中距離對轟中瓦加斯總算打出了一絲氣勢，但時間對他已經(jīng)不夠了。更要命的是，就在第十一回合快要結束時，馬約加抓住機會左右開弓，竟然再次將門戶大開的瓦加斯狠狠擊倒！瓦加斯整個人被打得向后倒翻出去，幾乎從擂臺的一側(cè)滾到了對面。

舉座皆驚。

最后一個回合。馬約加發(fā)瘋似地朝對手展開了猛攻，瓦加斯又在退卻了，他的勇氣已然消耗得差不多。可笑的是馬約加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就此結束比賽，見好就收地主動跳出圈外，揚起右臂示意勝券在握，接著又是一輪裝模作樣的進攻。只是想憑單拳擊倒瓦加斯，雖然不是不可能，但馬約加顯然沒這種本事。瓦加斯的體力已經(jīng)完全耗盡，腳步已經(jīng)有些虛浮不穩(wěn)。最終在馬約加一輪看起來兇悍無比的亂拳之下，瓦加斯龜縮后撤，迎來了比賽結束的鈴聲。匪夷所思的是小瓦居然比馬約加更早地舉起了手臂示意取勝，更匪夷所思的是，瓦加斯沖向了臺角試圖一躍而上向觀眾致意，結果卻腳下一軟沒能爬上去，實在讓人啼笑皆非。馬約加跪倒在地歡慶勝利，裁判也沒有讓他失望，盡管115：111，114：112，113：113的比分有些扯淡（兩次擊倒對手，居然還有一個裁判判定平局面，而且判馬約加取勝的比分也顯然偏低了），但馬約加總算如愿取得了一場實至名歸的漂亮勝利。

是的，漂亮的勝利，最低限度看上去還是很美的，盡管這更象是一場低水平的斗毆，而不是洲際拳王爭霸。但兩次擊倒已經(jīng)足以讓人大跌眼鏡了。瓦加斯再次一敗涂地，一代才俊，最終以這種凄涼的方式慘淡收場了。

取勝的馬約加再次有了狂妄的資本，賽后，他叫囂著要同梅威瑟甚至庫托一較高低。不過他首先要降級到147磅，實際上那里更適合他。超中量級有卡爾扎合坐鎮(zhèn)自非久留之地，馬約加看似粗莽，其實他一點都不傻。馬約加今后還會揮舞著他的野拳繼續(xù)他的另類生涯，不過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謹以此文向拳擊史上最年輕的超次中量級冠軍費爾南多·瓦加斯默哀。

（責編：趙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