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時愛情

一群精赤光壯的男人，在酒店喝了個兒不認母，放肆地扯起喉嚨亂吼，像發(fā)情的公牛一樣不知羞恥。但酒店畢竟不是歌城，就有稍清醒的人提議去唱歌。這種狀態(tài)下，哪還提得唱歌？一提，就一窩蜂跌跌撞撞擁進了歌城。

這個中等規(guī)模的歌城，在這個小縣城里有些檔次。他們進去的時候，滿屋子邊打麻將邊等客人的小姐，齊刷刷朝門口張望，眼神中既有期盼，又有朦朧的曖昧。他們徑直走進一間包房，擺開不可一世的陣勢要放聲歌唱。他們早就灌醉的頭腦還依稀記得，大聲唱歌能揮發(fā)酒精，有醒酒的特殊功效。可是，他們點不了歌了，鼠標不聽招呼，鍵盤也不聽使喚，群魔亂舞般的英文字母都成一群重疊模糊的影像了。幾個人就嚷道：“找兩個小姐來服務，不就得了？”黃文龍就等著有人說這話呢。他就搶著去了那間青春氣息濃得化不開的麻將屋，眼睛都挑花了，也沒挑出滿意的來。冒望里面全是美女，正挑時，一個個都不過如此。跟來的一個冒失鬼就取笑他：“又不是選老婆。人家小姐多不容易啊，你倒挑肥揀瘦了？”冒失鬼這么一說，他才挑了兩個順眼的帶進包房。

兩小姐一來，一首首歌就挨個兒唱起來了，一個個平時一本正經(jīng)人模狗樣的男人，就扯起嗓子亂嚎起來。沒輪到嚎的，就爭先恐后要和小姐跳舞，爭贏了的，也不認真跳，不時在小姐身上揩油，也沒人大驚小怪。小姐嘛，還怕你揩油的？她們恨不得每個男人都吃豆腐才好呢，那樣她們就能多掙小費。

其中，只有胡慶文質彬彬，其他男人都像狼。胡慶唱了幾首《送戰(zhàn)友》、《草原之夜》之類老掉牙的歌，覺得索然無味，就坐在一邊，不停地喝啤酒嗑瓜子。眼前跳舞的男人和小姐們，互相摟抱得不留一絲縫兒，要是沒穿衣服，就像站著干那事兒了。胡慶雖然也是個風流情種，感情豐富得能流出濃濃的汁液來，但他見不得那些人不知廉恥，當人面前做出那等下流骯臟的動作來，那實在有失男人的體面。凡是男人，都渴求放縱自己，但怎么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放縱呢？人與動物畢竟有區(qū)別呀。

胡慶閑步走出包間，無所事事地踱到大廳。大廳里更顯喧囂，唱歌跳舞的各領風騷。他踱到衛(wèi)生間，不用方便卻硬方便了一下。走出衛(wèi)生間，一時半會兒不想回包房，就在大廳里找個角落坐了下來。

坐了好一陣，胡慶逐漸適應了那昏暗，眼前的場景也逐漸清晰起來。他發(fā)現(xiàn)，大廳里有好大一群熟悉的人，圍坐在一圈沙發(fā)椅里，于是他主動走過去打招呼，強勁的音響喧囂之中，一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問候聲。雖然聽不清彼此問候什么，但并不影響彼此間問候的興致。依他平時秉性，他一定會躲掉的，但是今天不一樣，一則出入于這樣的場合是有面子的事，能夠證明自己有應酬，混得不是太掉底；二則喝了足夠的酒，表現(xiàn)就與平時不一樣了，必然要彼此敬一輪酒，證明自己是雄得起的男人。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也許他自己都未意識到，那個在臺上唱歌的女人，不像等閑女流，潛意識中，他認為自己得好好表現(xiàn)表現(xiàn)。他本想打個招呼后起身走人，可是過量的酒精，加上這個女人超強的吸引力，讓他有些身不由己了。

一曲終了，他發(fā)現(xiàn)女人竟朝這一圈熟悉的人走來，徑自坐下。原來，她也是屬于這個熟人圈的。雖然他并不認識她。昏暗得僅能讓人不彼此碰撞的燈光下，女人身上卻是一片耀眼的光芒。她上身一件白色的緊身羊毛衫，下身穿了一條合體的過膝黑皮裙，腳上穿著一雙剛包住小腿的乳白色皮靴。這身打扮夠時髦了，更時髦的是她毫無章法卻輪廓優(yōu)美的發(fā)型，配上和諧生動的面部表情，胡慶就覺得，眼前這個朦朦朧朧的女人身上，有讓人心動的大美。

胡慶偷偷打量這個給他好感的女人時發(fā)現(xiàn)，女人也不時悄悄地脧他一眼。胡慶也許別無長物，惟獨外形不乏瀟灑。他的外衣放在包房里了，一件領口帶拉鏈的鄂爾多斯羊毛衫，勾勒出他壯實卻尚未發(fā)胖的上半身輪廓，雅致中透出一絲高貴，下身是一條普通卻很有型的長褲，腳上是一雙嶄新的黑色休閑皮鞋，文人氣質彰顯。在一群俗不可耐的男人中，他卓爾不群的書生氣讓他像一輪初升的太陽，猛奪女人的眼球。很多男人和女人喜歡跟他交往，就在于他瀟灑深沉的氣質會讓人耳目一新。那半個文人是誰都可以當?shù)膯幔开?/p>

胡慶恭敬地對女人點點頭，文人味十足地說：“你好！”

女人遲疑了兩秒鐘，還禮道：“你好！”

他發(fā)現(xiàn)，女人不但歌聲很美，說話的聲音更美。

畢竟不認識，彼此不便多話。

旁邊那個圈子里有位小姐，一看就知道是在歌城里面請的。她正在黃腔黃調聲嘶力竭地唱《青藏高原》，那吃力勁兒讓在場每一個人都為她難受。如果不是因為那位小姐把這首歌糟蹋得太慘，他不會去應和。李娜無人能敵的高度讓人望而生畏，何況他的男聲并不適合唱這首歌。鬼使神差似的，胡慶拿起另一只話筒一唱，在場的人隨即松了一口氣。那小姐就趁機停下來了，她正愁沒人解圍呢。胡慶責怪自己不該造次，但此時已無退路，他不能露怯，更不想在女人面前出洋相，就亮開嗓門兒唱下去了，居然感覺不錯，連最后的“高原”也攀上去了，純屬超常發(fā)揮。他自己沒想到，大廳里所有的人都沒想到，接下來響起一層厚厚的掌聲，裹挾著由衷的味道。

胡慶朝女人望了一眼，女人在繼續(xù)鼓掌，卻趕緊低了頭，掩飾了佩服的神情。他對大家，更像是對女人溫文爾雅地說了一句：“謝謝！”

胡慶又朝大屏幕望了一眼，接下來是《牡丹之歌》。這是他最喜歡唱的歌，可這是別人點的，他不能搶了別人的風頭。可是直到過門兒都快放完了，也沒人站出來，大概被他剛才的亮嗓嚇退了。他趕緊拾起話筒，恰到好處地開唱了。他確實唱得好，樂感更純正，嗓子一亮，蔣大為那點味道便出來了。一個樂段唱完了，他正盯著大屏幕無所作為，猛不丁面前出現(xiàn)一只優(yōu)雅的手，手上端著一個酒杯，杯里盛滿了啤酒。他轉過頭來，女人那張年輕漂亮輪廓優(yōu)美的臉，就近距離出現(xiàn)在他眼前了。她和他碰了杯，說：“唱得真好！我敬你一杯。”

他聽出女人的舌頭有些僵硬，顯然她也喝了足夠的酒，先前那聲“你好”沒顯出什么，這時他便感覺到了。她這輕微的醉態(tài)，反而給她增添了一種迷離曖昧的神韻。不過，她的夸獎也并非應景式的溢美之辭。他心中的好感更深了。他說：“謝謝。請問您貴姓？”

她注意到，他說的是“您”。她卻是一副和他很熟悉的隨意神情：“我姓常，叫彩娥。”

他贊道：“好名字！常娥，嫦娥，名字漂亮，人更漂亮。”

她笑著說：“謝謝夸獎。”

兩人碰了杯，一飲而盡。

她坐回沙發(fā)，他繼續(xù)歌唱牡丹。

唱畢，他就坐到常彩娥的旁邊，兩人挨得很近。雖然有了剛才的敬酒和交談，但他和她畢竟剛認識，他就拘謹?shù)刈鹧b專心致志地聽別人唱歌。常彩娥說：“我們一起唱一首《無言的結局》吧。”

胡慶說：“好哇。我去點歌。”

常彩娥說：“哪用勞你的神？我都點好了，再等兩曲就輪到了。”

胡慶心里就有些異樣，心想這常彩娥可是有心人。他知道，喝過酒的人在歌城都是很放縱的，善于逢場作戲，煽情作秀。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自有一套應付的辦法。這樣想，有告誡自己的意思了，但他明白，告誡歸告誡，心中的好感還在一點點膨脹。他心中越告誡自己，卻越難控制地想，難道我與這常彩娥有緣？不然，怎么會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呢？

胡慶正自出神，另一支曲子響起來了，是一首唱濫了的老歌《真的好想你》。他沒想到常彩娥這時站了起來。他是坐著的，他面前突兀的女人就顯得亭亭玉立，豐采不凡。他更沒想到，常彩娥會伸出纖纖玉手，拉起他放在沙發(fā)扶手上的一只手，稍微低了一下頭，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說：“能請你跳一曲嗎？”她的姿態(tài)令他突然想起了徐志摩的詩句，“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似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在他愣神之際，常彩娥調皮地歪著腦袋，再次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慌忙之中，他站了起來，卻說：“對不起，我不會跳舞。”

她說：“沒關系。我?guī)е悖粫部梢詫W呀。”

要擱平時，他一定還會再三推辭。可今晚，他卻順從地做了一只被趕上架的鴨子，倉促之中上了陣，左手捉了她的右手，右手卻不知該往哪兒擱。她捉住他誠惶誠恐的右手，放在自己腰眼上，示意他應該如此安置這只右手。就算得到了這樣妥帖的安排，這只手還是局促不安，像初次相親的小伙子一樣茫然。還有，他的腿幾乎僵硬得挪不開步。他掩飾地說：“你看，我沒說假話吧，我真不會跳。小心踩了你的腳。”

她說：“別緊張，只要會走路，就會跳舞，踩著音樂節(jié)拍走路就行了。”

他說：“可我壓根兒就沒跳舞的細胞。”

說歸說，他還是在她的帶動下，開始踩節(jié)奏，踩著踩著就有感覺了。他心想，我畢竟是半個文人，哪有學不會跳舞的道理？心中一自信，舞步也開始和諧了，腿不再僵硬，放在對方腰眼上的右手也變得自然了。

女人開始夸他：“跳得不錯。我就不信，這么會唱歌的人不會跳舞。唱歌和跳舞本來就是相通的。”

他說：“你太抬舉我了。我唱不好，更不會跳舞。”

女人說：“不是抬舉你，你是真的唱得好。我還沒見過在歌城唱得這么好的男人。你是不是經(jīng)過專業(yè)訓練的？”

他充滿柔情地望了她一眼，嗔道：“越說越離譜了。”

如泣如訴的《真的好想你》曲終了，又響起韓紅所唱《天路》那高得讓人痙攣的旋律。看樣子，又是旁邊那個小姐點的。他實在不明白，這個五音不全的小姐，為什么非要點《青藏高原》、《天路》之類的歌曲呢？真是沒有自知之明，難怪只能做小姐。好在常彩娥拾起了她身邊這只話筒，那位小姐也知趣地放下了那只話筒。

常彩娥的歌聲是那樣的優(yōu)美，既有韓紅的高遠嘹亮，又有遠比韓紅協(xié)調優(yōu)美的肢體語言。常彩娥身上那耀眼的光芒又出現(xiàn)了。也許，只有他這半個文人，才能稱職地發(fā)現(xiàn)這光芒。在光芒的照耀下，胡慶也端了兩杯啤酒，走上臺去，遞一杯給常彩娥，和她優(yōu)雅地碰了碰杯，說：“你才是真正的專業(yè)水平。本應給你獻上一束鮮花的，卻只能代之以酒了。來，我敬你一杯。”他豪爽地一飲而盡，她學著他的樣子，一仰脖，頃刻之間就亮了杯底。他覺得，這個姓常的女人不尋常，她不但歌唱得好，舞跳得好，酒也飲得好。更不尋常的是，她那樣年輕漂亮，姿態(tài)優(yōu)雅。這樣完美無缺的女人，他哪曾領略過？就像欣賞上品音樂的感受，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待女人休息了一曲之后，他主動邀請了她：“嫦娥妹妹，再教我跳一曲吧。”他被自己那一聲有點肉麻的“嫦娥妹妹”嚇了一跳。不過，他覺得自己邀請她的那個手勢，做得相當?shù)轿唬路痫L月場上的老手，很有紳士風度。

他發(fā)現(xiàn)，女人受用極了，她爽快地說：“好呀，吳剛哥哥。”

胡慶開心地笑著說：“我什么時候成你的吳剛哥哥啦？”

常彩娥也調皮地說：“我也不是你的嫦娥妹妹呀。”

再跳時，他竟像一個配合默契的舞伴那樣，大方地摟住了她。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唐突，就像彼此知根知底似的了無顧慮。他倒覺得自己有點痞了，半個文人的壞毛病犯了。他知道，自己最大的壞毛病，就是感情特豐富，但凡有一星半點可愛之處的女人，都能在某些方面打動他的心。眼下他摟著的這個女人，是一個多么可愛的漂亮女人啊！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愛上了這個女人，就像一見鐘情的那種愛。當然，這無疑是一場沒有結局的愛。正這樣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時，曲子完了。他剛把她送進座位坐好，大廳里就響起了那首《無言的結局》的旋律。他問自己，這是不是她在暗示，他和她之間正是無言的結局？她卻什么都未想，她早已花枝亂顫著站起來，將一只話筒遞給了他。

有了剛才那一番想法，再唱這首歌時，就有了點特別的感慨，他竟然不知不覺就唱得聲情并茂了：“但我要如何，如何能停止再一次想你？我怎么能夠，怎么能夠埋葬一切回憶？呵，呵，讓我再看看你，讓我再說愛你，別將你背影離去。”當他唱“也許我會忘記，也許會更想你，也許已沒有也許”時，胸中已滿是纏纏綿綿的依戀了。他和她在反復地吟唱這首歌時，還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伴之以浪漫抒情的手勢語言，一切愛的意味就有了。他真想緊緊地摟住她。他知道，她一定不會拒絕自己，但他被酒精麻醉著也興奮著的大腦還有一分清醒，他告誡自己不能亂來，不能給那一圈熟人留下口實。何況，今晚，原則上，他是屬于包房中那個圈子的，在這里頂多算是客串，更要有禮有節(jié)，怎能隨意拈花惹草招蜂引蝶？要是被自己那個圈子知道了，豈不惹人笑話？

令他沒想到的是，常彩娥，這個剛剛認識的他連名字都沒弄太清楚的女人，唱著唱著，竟伸出她那令他神往的手，在他背上輕柔地撫了一下。似是無意，又似有意，他猜不透，可她這一似有若無的動作，幾乎撩撥得他難以自持。

接下來，她問他再唱什么歌。他玩笑般地吟道：“相逢如歌。今晚，我們有緣相逢，就唱《相逢是首歌》吧。”

她就在點歌單上飛快地寫下了這首歌，自己也點了一首《愛你在心口難開》。

輪到他唱時，他在那首《相逢是首歌》漫長的過門兒中，有了一段獨白：“親愛的朋友們，我們相逢在這個美好的夜晚。我要說，相逢是一種難得的緣分。正因為此，我才能夠在今晚，與在座的各位老朋友相逢，遇到天仙下凡的嫦娥。我真的好高興，好高興。下面，我為大家獻上一首《相逢是首歌》。”若是平時，若不是喝了足夠的白酒和啤酒，他是斷然難以啟齒，說出這么肉麻的話來的。可是，今夜，他能，而且，今夜的常彩娥，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讓他必須這樣做。他似乎覺得，他已真真切切地愛上了這個剛認識的陌生女人，他知道那將是無言的結局，但他已左右不了自己的心了。

他并不知道她點了《愛你在心口難開》。她竟然喜歡二十年前香港紅歌星包娜娜唱紅的這首歌。她竟然也來了一段獨白：“值此良宵美辰，嫦娥遇上了風度翩翩的吳剛，心中油然而生崇敬之情。在此，我為大家獻上這首《愛你在心口難開》。希望吳剛把嫦娥永記心里，同時，也真誠地祝愿大哥永遠幸福快樂！”她說得也很露骨，可是語氣中分明帶著真誠。

又一曲響起后，她和他再跳舞時，她就更加神采飛揚，他也更加激情蕩漾。好幾次，她那優(yōu)雅的小腹都蹭著他的小腹了，她那挺拔傲人的雙峰也有意無意地蹭著他的胸脯了。他的眼中更加光輝燦爛，她的臉上也滿是湖光山色。這個女人令他無比神往。他不知自己該怎么辦。

造化弄人，時間無情，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他還未想清楚應該拿這個女人怎么辦，大廳里就回蕩起了那首著名的《難忘今宵》。每個人都站了起來，鉚足勁兒唱這首歌，好像只要唱了，就真的難忘今宵似的。別人怎么樣不知道，反正，胡慶覺得他是難忘今宵了，他遭遇了愛情。

《難忘今宵》曲終，人也該散了，大廳里的人都陸陸續(xù)續(xù)朝門外走。常彩娥磨磨蹭蹭慢慢穿外套，用手指慢慢梳理那頭毫無章法卻更顯有型的頭發(fā)，一雙眼睛波光粼粼地盯著胡慶，不忍掉過頭去。胡慶也望著這個有著綽約身姿的女人發(fā)愣。他知道，一旦彼此在此調頭，一切就都結束了，再也不會有開始，有過程，有結局，一切的一切，都會像一場夢一樣結束。

包房里他那個圈子的人也陸續(xù)出來了，黃文龍咋咋呼呼地在大廳里叫他。他沒理由再遲疑著了，只得快步走進包房，穿上衣服，背上背包，尾隨著一行人出來。他四處一瞅，見到歌城入口處的常彩娥，著裝整齊的她，早已和唱歌時大相徑庭，添了幾分傳統(tǒng)的美，卻掩蓋了先前活力四射的神韻，那愛的感覺早已物是人非蕩然無存了。相跟著走出歌城，冷風一吹，他清醒了不少。他掏出手機看時間，才發(fā)現(xiàn)有好幾個未接電話，一一查看，均是家中座機和妻子的手機號碼。再看時間，才發(fā)現(xiàn)他在大廳里盤桓了兩個小時。也就是說，他和常彩娥之間的愛情持續(xù)了一個時辰。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常彩娥，發(fā)現(xiàn)她也在審視他，彼此的眼中再無光芒和水色，均是一片迷茫的虛無。

他矜持地對她說：“再見。”想到那一串未接電話，他就在心中斥責自己不該濫情。

她只是望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連那聲僅僅表示禮貌的“再見”也懶得說。

他就感慨地想，這一個時辰的快餐式愛情，竟然孱弱得經(jīng)受不住一股冷風，說來就勢不可擋地來了，說沒眨眼間就沒了。

責任編輯 張即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