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謊言進行到底
米小米走在小道上。米小米覺得很無聊。正午的陽光將他的身影濃縮到地上,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圓圈 。
米小米口干舌燥,口干舌燥的米小米突然感到,一杯水,一口水,哪怕是一滴水,此時是多麼的重要啊!他環顧四周,很想找到一處水源,可這光禿禿的山上,哪里去找水呢?
米小米忽然想起自己小學時學過的一篇課文《一只烏鴉口渴了》,他無奈地笑笑,此時,自己多像一只口渴的烏鴉。烏鴉都能找到水,而自己呢?自己連一只烏鴉都不如啊!覺得自己烏鴉都不如的米小米抬起頭來,他真的想找到一只烏鴉,可米小米的希望僅幸存了幾秒,迅即被失望徹底打碎了。這光禿禿的山上,不要說烏鴉,就連在當地最賤的麻雀,也多年未見蹤影了。大片的樹林被一砍而光,鳥獸們能去哪兒安家呢?米小米摸摸自己褲兜里的那幾張紙幣,莫名奇妙地嘆息了一聲。這是米小米賣掉自己家屋前那棵大柏樹的錢。米家山窮,有地無田,人們常年只能在小塊的地里種點土豆紅薯維持生活。前些年,一條公路修到了米家山,聽說,是有人看上了那些百年老樹。能將傻呆在山上上百年的老樹變成錢,是米家山人沒有想到的!大家掄起鋸子斧頭,滿懷激情的奔大山而去。因了這些樹木,米家山人的生活好像加了蜜糖。人們嘗到了甜頭——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改變了他們的生活啊!人們便更加激情滿懷的奔大山而去了。
起初,人們只砍百年以上的大樹,漸漸的,幾年生的小樹,也倒在了米家山人的刀下了。
米家山慢慢變成了一片禿山……
鳥獸散了,干旱來了,山洪發了,莊稼沒了。米家山人便陷入了更加困苦的生活。
米小米突發奇想,要是有滿坡的綠樹,成群的鳥獸,該有多好啊!突發奇想的米小米感覺有點困,慢慢倒在了光禿禿的山坡上……
米小米回到了自己的童年,見到了老虎,猴子,野雞……這些野物圍著米小米,唱啊,跳啊,米小米忽然變成了一只狐貍,在老虎的旁邊上躥下跳,大家此時也不顧老虎的威嚴,指著米小米的鼻頭大罵。起初,米小米只看得見無數張嘴張啊張的,像看一場無聲電影。后來,聲音越來越大,令米小米渾身戰栗,野獸們用不同的聲音喊出的卻是同一句話:還我們家! 還我們家!無數種聲音匯聚在一起,就像一列長長的火車,轟鳴著沖向米小米的耳道……
驚醒后的米小米看看四周,太陽早已偏西了。鄰居吳二法牽著那頭老黃牛走過來了。吳二法朝他張了張嘴,過去了。兒子米小麥放學后走過來,張著嘴說個不停,可米小米啥也聽不見。
米小米聾了。
聾了的米小米只好去看醫生。醫生的話米小米也聽不見。讀過幾句書的米小米便與醫生在紙上一問一答起來。米小米將自己在山坡上夢到的一切寫在了紙上。
第二天,米小米夢中的一切很快在米家山傳開了。那就是,米小米在山上看見了老虎,猴子,還有好多野獸。不久,鎮上來了人,找到米小米,拿著米小米寫給醫生的那張紙,問他是不是真的,米小米認真的點了點頭。鎮上的人帶著滿臉驚詫,匆忙離去了。沒幾天,縣里的人同樣拿了那張紙,問了他同樣的問題。米小米想,這些人簡直是莫名其妙!自己一個夢,關他們屁事,還這么大驚小怪的!米小米下定決心,以后誰再問他什麼,他只是點點頭應付了事。
不久,寂靜的米家山鬧熱起來了。市里省里的人又拿著米小米寫給醫生的那張紙問他,他依舊認真的點點頭,一副不耐煩的表情。
沒多久,兩只黑色的大鳥飛向了米家山,在光禿禿的山上拉著長長的屎尿來來回回飛了大半天。縣里的大卡車來了,拉了幾十車樹苗,拉了幾十車人,將這些樹栽在了山上……
這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米小米而今已成了“米老米”了,聾了幾十年的耳朵也奇跡般恢復了聽力,他整天坐在米家山自然保護區大門口,盡門衛的職責。米家山成為省級自然保護區以來,就熱鬧起來了,每天都有上百人來這里觀光游玩。
只有年近八旬的“米老米”知道,是自己當年的一句謊言,讓米家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心滿意足的米小米再怎麼做夢也沒有想到,在2007年初春的一個夜晚,在他米家山自然保護區門衛室的火爐旁,一個作家,僅用了一小壺白酒,半斤花生,幾個紅薯,無數甜蜜真情的語言,就盜走了他埋藏在心底幾十年的秘密!
張山的婚事
屋子里的空氣十分緊張。
張山的臉已漲得緋紅,一雙眼睛牛卵般鼓著。他吼道,你為哈不同意?為啥?
張山問的,是他老爹,一個前些年在九龍村聲名顯赫的人。當了二十幾年村長,張山的老爹也自有一部輝煌的歷史。小兒子的這種態度,讓他有幾分悲傷,不當干部了,連小兒子都像村人一樣不拿正眼看他,跟他發脾氣。
張山的雙眼依然牛卵般鼓著,在短時的相持以后,他軟在了沙發上,從心底涌起陣陣的不快,回想起這些天所發生的事,張山始終理不出個頭緒來。
張山今年22歲,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先后托媒人介紹了四個本村的女子,個個都挺不錯的,可一到征求他老爹看法時,他老爹就是不同意!三組的王秀,今年20歲,高中畢業,人模樣兒俊秀,身段兒柳條,見人一臉笑,是一個人見人喜歡的女孩。五組的劉玉,與張山同齡,彼此也都有好感,三年的中學同學,相互都比較了解,且有過多次書信往來,兩人都感覺非常談得來,只是沒捅破那層紙。一組的周菊花,名字是土了些,人卻看不出一點鄉土痕跡,好像一落地就生長在城市的高樓里,皮膚如雪,面色似玉,比張山小兩歲,在眾多的男子中,他獨對張山有好感,按周菊花的話說,張山人英俊,有思想,寫得一手好字,雖與大學無緣,遲早會有成為人中龍的時候。再說了,與張山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心里面踏實,有安全感。八組的侯玉雪,一眼就能看得透徹,雖說膚色不如周菊花,但對人溫順,脾氣好,凡事都考慮得周到而細致,極像張山的媽。張山的媽是遠近聞名的大好人,在張山爹面前硬是能做到逆來順受。張山一段時間很恨自己老爹的不是,但有時又在心里暗暗佩服他,心想以后自己要能攤上像老媽這樣好脾氣的老婆,也就知足了。可眼下,好女子一個接一個,張山的老爹不講理得很,他全部不同意,一一反對!
此時的張山已少了先前的過分憤怒,他長嘆了一聲,同時盡力表現出自己的耐心,對老爹說,你總要說出你的理由吧?
理由就一個,不行!就是不行!張山老爹說,她們四個,一個也不準!有本事,你就到外村、外鄉去找!說完,張山老爹朝門外走去。
張山一下子站起來,擋住了老爹的去路。張山說,今天不說出理由,你就別想出這個門!
張山的老爹呆在那里了。他沒有想到,一向溫順的兒子,此時竟如此強硬!他看著張山,半晌說不出話來!
兒子把所有的不依不饒全寫在了臉上。張山老爹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然后回了一句,聲音雖小,對張山卻不亞于一陣悶雷——這四個,都是你的親妹妹!
暴怒的張山一下子被釘在了門口。
良久,一直悶坐在屋角沙發上的張山媽慢慢走過來,將張山扶坐在沙發上,大聲對他說,兒子,這事媽今天替你做主了,你最中意哪一個?給媽說聲,媽明天就托人說去!
你他媽瘋了?!張山老爹怒吼一聲。
我沒瘋!張山媽平靜地說,就算她們四個都是你的,張山也不可能同她們是親姐妹!
你什么意思?老爹懵懂著眼睛還沒反應過來,那邊張山卻發出了一陣狂笑……
責任編輯 肖 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