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創作中如何體現人文關懷

紀錄片一向被看做“擔當社會良心”的載體。凡是矢志于紀錄片創作的人，內心無不充滿著強烈的社會責任意識和深厚的人文關懷精神。成熟的紀錄片創作，都會自覺地將這種特征貫穿于紀錄片創作的始終。這種自覺性，對于多年從事紀錄片創作的“行家”來說，已經體現為創作構思時的一種本能；而對于初涉紀錄片領域或有志于紀錄片創作的人來說，則有必要進行“先入為主”的自我訓練與磨礪，這種磨礪就是長期有意識的積累與循環往復的過程。具體來說，就是要在題材選取、主題確立及拍攝原則等方面體現出人文關懷意識。

⒈題材選取的人文關懷意識

如果從藝術創作的角度來談紀錄片的選材，那么，紀錄片的題材內容則非常廣泛。動物、植物、科教、歷史、風光、風俗、人物傳記、普通人生活、社會問題等等，都可以在紀錄片的形式中進行表現。⑴ 但是，在這里，紀錄片選材范圍的窄也好、寬也好，重要的是都應該有一種人文的關懷在里面。只有這樣，才會產生思想價值和藝術魅力兼具的紀錄片作品。如：《鳥的遷徒》以及《人與自然》中的大部分動、植物類紀錄片均屬此類；再如，早期的以人為主體的紀錄片經典《北方的納努克》、有關歷史題材的《察里津之戰》、有關普通人生活和風俗的《漠北人家》等等。縱覽一下紀錄片的軌跡，凡是讓人印象深刻的紀錄片，無不鮮明地彰顯出人文關懷的精神和氣質。

⒉主題確立的人文關懷意識

主題和題材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但二者的確緊密相連。可以說，題材選取的過程，幾乎等同于主題篩選的過程。（當然，若是按照主題先行的方式依據預設的主題框架去選材，一旦確立題材，也就確定了主題。）所以，在題材確定前就已存在的人文關懷意識在題材確定之后自然會延續到主題的提煉和構思環節中，繼續潛移默化地發揮著它的啟迪和引導作用。如《人·鬼·人——一個原日本憲兵的生涯》，從土屋芳雄由人變成鬼、再由鬼回歸到人這一獨特的生命歷程的展現，將日本侵華歷史的反思拓展到一個新的層面，引發觀眾對人性善與惡的反省與思索。⑵ 這部片子從選材到確定主題，人文關懷的意識一脈相承、鮮明強烈。正因如此，看了之后，才如此撼動人心。

⒊確定拍攝原則的人文關懷意識

拍攝原則不外乎具體拍攝時的規則和方式，是一種事前的預案，它直接關系到拍攝工作的進程、走向和成敗。表面看來，人文關懷與拍攝原則似乎不搭界，其實創作者在具體拍攝過程中，如果能夠適時地體現出人文關懷的意味，考慮到拍攝對象的具體情況和需要，并據此來確定或調整拍攝原則，就會使整個拍攝過程處于良性、和諧的狀態，從而有利于片子的優質創作。

具體來說，對于千差萬別的拍攝對象，應建立起“以不變應萬變”的工作態度和創作思維。這“以不變應萬變”就是指創作者始終胸懷人文關懷的精神來面對各種拍攝對象及與其相關聯的一切因素。如：拍攝對象是一個上夜班的打工者，創作者就不能為了拍攝需要而強行叫醒正在酣睡的對象以配合拍攝。再如，恰逢拍攝對象正沉浸在剛剛失去親人的巨大悲痛中或剛剛從恐怖的災難中幸運獲救，創作者就不應為了獵奇和出彩而讓拍攝對象重新回到痛苦的記憶中或是創作者模擬的場景中，創作者需要做的是在人文關懷的前提下，根據具體情況調整或重新確定拍攝原則。

如果紀錄片創作在前期策劃準備階段就體現出明確的人文關懷意識，那么，在具體的拍攝過程中適度地表現出人文關懷的情感也就是自然而然、順理成章的事情。

用理性和尊重營造出溫情的訪談氛圍。

訪談是絕大部分紀錄片創作形式中共有的特征和方式，其片中地位非常重要。紀錄片中的訪談能否成功，關鍵在于創作者在拍攝前后與被訪者接觸、溝通、體察的深度、密度和尺度。而這前提則是創作者在多大程度上將人文關懷賦予、貫穿在訪談過程的始終。從字面上看，訪談包含著訪和談兩個意義，實際上是兩個不同又聯系的系統。二者明確地體現出主動與被動的關系。若能在訪的前提下，如何讓被訪者化被動為主動，使談的行為進入到更加積極活躍的狀態中，那就基本上是一個成功的訪談。此種情形下，理解和尊重無疑是其中重要的調節劑。這種理解和尊重，不僅包括對被訪者人格的尊重，還包括對被訪者所談問題的尊重和理解。而這些，在鏡頭上都應有相應的表現。據悉，某地方臺在拍一個遇到不公正待遇的下崗女工時，采訪的問題剛好觸及到女工的痛處，該女工立刻歇斯底里、情緒失控。雖然攝像機在開著，但訪者馬上停下來，用理解的目光注視著采訪對象，同時以輕言細語安慰她，直到她平靜下來，才開始下一步采訪。而且在采訪結束后，答應了該女工的請求，在片子剪輯時刪掉了她發脾氣時的那一段錄像，雖然那段錄像更符合創作者的需要。我認為，這就很好地體現了創作者的一種善意仁心。而與此對比明顯的是，當下有相當一部分以追求“真實”為原則的紀錄片創作者，巴不得遇到此種讓他“動心”的拍攝情形。 屆時，他會為此而激動和興奮，根本不會顧及到采訪對象的感受。

將同情和關注的目光體現在長鏡頭的運用和細節的展現上。

俗稱多構圖鏡頭的長鏡頭，通過對客觀影像的連續記錄，既能充分地顯示其空間的統一性，又可保持情節、動作和事件發展的時間連續性，⑶ 從而收到使畫面信息更真實、更客觀的表現效果。因此，長鏡頭經常被用做紀錄片的拍攝手法。

如，在“動物世界”或“人與自然”等電視欄目中，經常會出現極具視覺沖擊力的動物間的獵殺、捕食等長鏡頭畫面，過程短暫，真實撼人。但同時，也會有動物夫妻間或母子間的卿卿我我，纏綿繾綣的溫情畫面進入我們的視野。這表面上是有關動物的真實記錄，實際上恰恰體現出節目編導者悲天憫人的情懷。它所折射的是創作者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思考，體現了創作者對人與自然未來命運的終極關懷。

其實，紀錄片在進入具體的拍攝狀態時，人文關懷的表現就應該而且也能夠滲透在拍攝的各個方面。從意識到操作，緊密相連，互為一體。有些人可能誤認為這是一種技巧或者是做作的表演。其實，真正的人文關懷是完全自然而真實的袒露，它是以潛流的狀態慢慢地影響著主體、滋養著客體。

紀錄片的剪輯工作，說穿了就是鏡頭和鏡頭、素材和素材之間的一種調度。通過不同的鏡頭和場景之間的組合來形成一種上下文的意義關聯。⑷ 那么，在對各種意義要素進行調度和轉換時，怎樣顯示出人文關懷的痕跡呢？

對于紀錄片整體創作來說，剪輯不僅是收尾的環節，而且是更為重要的二度創作的環節。同一部片子讓不同的人來剪輯，就會呈現出完全不同的效果。但盡管如此，我們仍然可以說，剪輯師或編導者可以千差萬別，但是人文關懷卻可以是共同擁有的特質，即不同的編導者的剪輯原則中都可以帶有人文關懷的底色，只是表現的時機、尺度不一樣而已。

因為紀錄片往往被認為是肩負著社會的“良心”，所以，在選材時，不管視野如何廣闊，也都會不由自主地攜帶著“道德關切”的鏡片去面對生活和素材。因此，不管是有關暴力、兇殺、色情等陰暗的社會問題，還是有關地震、海嘯、山洪等大自然惡變，抑或是下崗、失業、企業轉制、未成年人保護等素材，都可以成為紀錄片表現的對象和內容。問題的關鍵是怎樣合理地呈現這些內容和素材，也就是在剪輯的環節中表現的尺度和分寸問題，這就涉及到了人文關懷的層面意義。

在印度洋海嘯的災難事件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慘狀觸目驚心，比比皆是。但是有部紀錄片在表現這一場面時，并沒有集中地用特寫鏡頭去展示這一慘狀，而是用遠景來交待這一沉重的事實。即便對某些哀嚎親人的受害者，偶爾用一下特寫也是一閃而逝。片子這樣處理，無非是對死者和生者給予一種深切的關愛。我們可以知道的還有，在拍攝過程中特寫鏡頭肯定很多，只是在剪輯時被善意地刪減了。而這樣處理，在客觀上并不妨礙片子主題的表達和故事的流程。

綜上所述，紀錄片在剪輯過程中的人文關懷，實際就是對紀錄片創作前期幾個環節中人文關懷意識的一種延伸、一種檢查、一種補救、一次升華。

既然是一種視聽文化產品，那么就必須在播出之后，才能對它的效果和意義進行判斷。即創作者的一切準備和努力，只有經過觀眾這一環節才能真正獲得創作意義的實現。在這一過程中，人文關懷就像一條若隱若現的游絲，從始至終發揮著烘托、輔助、牽連的作用。正因為片中貫穿著人文關懷的精神意蘊，才會使觀眾感受到紀錄片的藝術魅力，領悟到片子主題所閃耀著的人性的光輝。

對于具體的創作者來說，一部紀錄片的完成 ，就意味著經受了一次人文精神的洗禮。那么，片子完成并播出后，作為一個有責任感和道義精神的紀錄片創作者，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回過頭來仔細地審視剛剛完成的片子。在這種對作品縱向的比較、審視和重溫中，去檢驗主體人文精神在作品中的成長印跡，以進一步涵養自己的人文精神、夯實和提升自己的人格建構，進而將人文關懷與道德關切通過未來的創作惠及更廣大的受眾群體。

被稱為紀錄片之父的弗拉哈迪因為拍攝了《北方的納努克》而奠定了他在國際紀錄片歷史上的不朽地位。當初，正是因為具有深切的人文關懷精神，弗拉哈迪才一次次來到嚴寒的北極愛斯基摩人的棲息地，拍攝納努克一家的生活。同時，也正是由于弗拉哈迪人文精神的不徹底，才使這一故事變成了悲劇。當弗拉哈迪完成拍攝離開極地之后，納努克一家就遠離了他的視線。而當他的影片名揚四海的時候，他片中的主角，那個勇敢而單純的愛斯基摩獵人納努克因為終日配合弗拉哈迪拍攝耗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以至于沒有儲存下足夠的食物，在隨后到來的暴風雪襲擊中，舉家餓死。讓人頗感心酸和遺憾。我們當然無從查考當年的拍攝者弗拉哈迪是否有過反思和追悔，但至少對現在的我們是一個很好的教訓。

所以說，作為一種道義精神的載體或象征，人文關懷在紀錄片的創作中要始終貫穿于創作的整個流程，目的就是使紀錄片真正成為社會的良知和歷史的記憶！

參考文獻：

⑴⑵高鑫、周文著：《電視藝術概論》，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2年7月版，P143， P146

⑶廣播影視業務教育培訓叢書編寫組，《廣播電視新聞業務》，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5年10月版，P51

⑷林旭東著：《影視紀錄片創作》，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1年12月版，P131

（作者單位：廣東清遠廣播電視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