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詩人
在人們都一樣貧窮時
我們因詩歌而富有
當一些人已富起來時
我們因詩歌而貧困
這年頭
愛詩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傻子
但已無法回頭是岸了
也只有詩歌
才能夠拯救我的靈魂
有時,高貴與卑賤
都同樣以詩的面目出現
當視聽被混淆時
耳朵和眼睛便都成了擺飾
許多寫詩的人擠在一起
詩歌顯得特別的孤立
當我從喧囂中抽身而出后
才重新還原為詩人
詩人必須站在高處
才可能真正深入低處的人們
只能做上帝的讀者
不能做讀者的上帝
轉椅的悲哀
在該放慢步子的年齡
步入快節奏生活
不得不承認,今非昔比
手機換代
電腦升級
我緊趕慢趕總也跟不上趟
只好坐下來歇歇
一屁股落入轉椅的陷阱
我的板凳呢
早已習慣坐穩立場的我
坐轉椅猶如溜冰
“椅子有腿不走路”的定論是打破了
我的聯想也開始滑坡
漸漸學會了兜著圈子罵人
寫出的詩綿軟無力
文章前言不搭后語
左右逢源的不是我
進退自如的不是我
唉,轉椅雖好
我還是更習慣硬邦邦的板凳
坐在上面,我才能
寫出有骨氣的詩文
鷹
在我家墻上,一只鷹
一動不動的平展開翅膀
就像它在云端
一動不動的 滑翔
一動不動不等于沒動
它在巡視、瞭望
銳利的眼睛一旦鎖定目標
就會……
但它是永遠也俯沖不下來了
下文被固定在墻上
我不忍說那是只紙鳶
它是飛的意象
偶爾,它也會抖動一下絹面
屋里立刻充滿風響
其實,誰都知道
那是風在挑逗飛的欲望
鷹。即便是只紙鳶
也有對天空的夢想
一生中,哪怕只高蹈一次
也勝過耶穌被釘上高墻
放心,一待天空放晴
我定會將它放到高高的天上
然后剪斷線頭
任它去它想去的地方
曾相約
也許,你已經忘了
但我還記得那一次黃昏的相約
——那片野生的草坪
柳蔭下的茶座
對岸是黛青的遠山
眼前是浩淼的煙波
那河,不是信口開河
它在我的承諾中靜靜流著
每每想起這事
河水便冷不丁掀起一個浪子
驚飛三兩只戲水的白鶴
——與幾位清爽的朋友
在清爽的地方坐坐
幸福,有時就這么簡單而隨意
茶不必太好
人不必太多
談茶,談什么都成
玉蘭樹正吐露出潔白的花朵
這樣的聚會求之不得
是“勝卻人間無數”的唱和
雷不驚醒夢中人
真是奇了怪了
驚天的霹靂竟然驚不醒睡夢中的人
是睡前被人下了蒙汗藥
還是靈魂悄悄出殼
正在遙遠的異國他鄉旅行
可他明明正打著呼嚕
轟鳴的雷聲與呼嚕遙相呼應
并在雷聲和呼嚕的間隙中
喃喃地呼喚著一個女人的姓名
(竟如此拿雷不當回事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
莫非入睡熟了耳朵就聾了
可他醒著時,甚至能夠聽見
一根繡針落地的聲音
一粒種子發芽的聲音
一枚金幣閃光的聲音
瞧!緊貼著張牙舞爪的閃電
雷聲仿佛要掀開屋頂
可夢中人仍然在做他的千秋大夢
雷聲漸弱,只得繞道而行
也許,夢境本就是另一個世界
就像法律也管不了夢境——
在睡夢中造反,算不算造反
在睡夢中殺人,算不算殺人
難怪有人終身都活在渾噩的夢中
根本聽不見外界的雷聲
聽不見改天換地的崩塌之聲
聽不見冰山消融的滴漏之聲
就如魯迅先生摧枯拉朽的文章
雖然能洞穿一個世紀的壁壘
卻總也驚不醒夢中的國民……
不!不是“雷不驚醒夢中人”
是睡夢者睡得太沉、太沉、太沉
現代乞丐
像西裝上的一塊補丁
像補丁中伸出的一雙臟手
——乞丐
這繁華都市的大不和諧
生活美好而又殘酷
有時會硬生生將人逼上長街
但你肯定分不清
誰真正需要你的援助
誰又在愚弄你的愛心
我就親自在燈紅酒綠的舞廳
見過一位白天的乞丐……
那被拋棄的懷孕的裙袍
那孤獨無助的雙拐
求你們施舍給我一句真話吧
你不是乞丐,我是乞丐
就在我伸手的瞬間
良知和智慧也在同時接受考驗
人沒有幣就不是民嗎
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聽演唱會
既然命運寵愛
什么嗓子都能唱響紅男綠女
你可以美聲
也可以通俗
只是不可以把公眾的良知
在舞臺上隨便蹂躪
哦!走紅的歌手
得當心幕后的導演和編劇
一曲頌歌剛唱了一半
那位盛裝美人
便在全身心投入的演唱中
變成輕飄飄的剪紙
音符四散而逃
人生,有的琴鍵是碰不得的
可歌的是那位寧愿渴死
也不飲“盜泉”的漢子
六月雪
在夏天玩雪
是一件很涼快的事情
不!我是說
在燥熱中讀一本《六月雪》
這就一點也不爽了
一冷,一熱
使這個日子打起擺子來
那場雪,斷斷續續
由古時飄到今天
又直下進我的詩中
我真擔心——
標題會生痱子
韻腳會長凍瘡
其實,讀讀也就罷了
無論現代版古代版
而竇娥和秋菊也不能相提并論
對現在的孩子,六月雪
只是夏天的一杯冰淇淋
責任編輯 張即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