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困難的一年”已經到來,應首先堅決搞對價格
幾乎可以預知,“后‘兩會’時期”的輿論將聚焦宏觀經濟,形勢并不令人樂觀!
最新數據顯示,2月CPI同比上漲8.7%,創近12年來新高,貨幣供應增幅仍處于高位,表明當前通貨膨脹形勢相當嚴峻。而近日美聯儲再向金融系統注資2000億美元,又表明次貸危機引發的國際金融市場信貸緊縮在繼續惡化,美國經濟衰退端倪初現。上周五,華爾街最大投行之一貝爾斯登瀕于崩潰,不得不求助于同行及紐約聯儲緊急施救。真正是“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后寒”。溫家寶總理曾稱,2008年恐怕是中國經濟發展“最困難的一年”,顯然并非虛言。
我們以為,困難帶來的壓力應引向變革,當前最重要的是改變宏觀調控方式。
外部環境逼仄,國內貨幣政策所受限制是可見的,但行政手段并不因此變得有理、有效而且無害,長期而論資金的價格仍然是關鍵。更重要的是,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不能幻想人為控制大宗商品的價格能收治理通脹之效。“最困難的一年”已然到來,忍受陣痛,推進改革,把價格搞對,才是成本最小化的治本之路。
道理上沒有人否認,所謂“宏觀調控”就是總量調控,即由中央政府通過關鍵價格杠桿等工具,借助市場機制對經濟總量水平加以調節。令人遺憾的是,當前宏觀經濟調控體系尚不健全,冠之以“宏觀調控”的政府行為內容蕪雜,而使用最頻繁的手段之一竟為政府對微觀價格的干預。
今年1月,國家發改委發出“對部分重要商品及服務實行臨時價格干預措施”之指令;至月底,全國31個省市已全部實施“臨時價格干預”,且覆蓋商品服務項目既廣且隨意。諸多干預措施并無法理依據,更未事先召開聽證會征求公眾意見。如此舉措雖稱“臨時”,仍是不折不扣的揚湯止沸,或可樹關心民生之政治形象,或可造國民消費旺盛之心理幻像,但其結果必然指向打亂供求信號,損害市場激勵和效率。
政府在通脹挑戰面前顯現的價格控制思維,直接影響了早該進入改革日程表的能源價格市場化進程。雖然國際市場油價早已高居100美元/桶以上,國內市場仍是波瀾不驚。國家發改委自去年10月決定上調汽油和柴油零售基準價之后,至今在油價上毫無作為。而超低油價局面倘繼續維持,不僅會使轉變經濟增長方式的節能經濟訴求成為空談,最終也使政府不堪補貼之重負。
必須承認,價格之于市場經濟的重要性應屬常識,而價格管制無法成功治理通貨膨脹,亦為各國經濟反復證明的定論。在現實中,價格管制不僅會給經濟帶來根本性傷害,而且管制本身也很難真正奏效。特別是中國絕大多數企業都已經成為市場主體,繼續實行控制價格成本過高,各種形式的變相漲價必成為常態。即便政府能夠局部、暫時地壓制價格上漲,一旦管制解除,由于通脹預期依然存在,物價上漲將變得更為兇猛。
每當通貨膨脹顯現,價格管制便被當作“法寶”祭出,不僅緣于計劃觀念頑固,更因體制舊軌尚存,延續著計劃經濟的“路徑依賴”。尤其不容忽視的因素,是既得利益集團作祟。再好的改革理念,一旦遭受龐大的政府部門自身利益羈絆,便會窒礙難行。經過多年經營,價格主管系統已經形成上下一體、陣容龐大、利益取向顯著的分利集團,在“價格抑制”下,價格極易淪為相關政府部門與壟斷行業分利的“看得見的手”。
正在進行的十一屆全國人大第一次會議,最引人關注的莫過于推行“大部門制”的國務院機構改革方案。“合理配置宏觀調控部門職能,形成科學權威高效的宏觀調控體系”,成為改革的首要內容。方案還要求,“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財政部、中國人民銀行等部門要建立健全協調機制,各司其職,相互配合”,并明確提出“進一步減少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的微觀管理事務和具體審批事項”。
所有這些均令人期待。長期以來,發改委調控經濟的主要手段就是項目審批和價格干預。值得警惕的是,倘若相應權力依然保留在發改委,發改委的權限將反將增大,不惟痼疾難去,且新設掛靠其下的國家能源局對能源產業管理能力也必然受限。因此,在接下來的“三定方案”中,“拆廟”仍有必要,應成為發改委針對價格司等“制約經濟社會發展”的部門的基本“組織措施”。
(本文刊于3月17日出版的2008年第6期《財經》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