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家的稅收負擔如何,不但取決于稅收在該國GDP所占的比例,還取決于很多其他因素
經合組織(OECD)近期的一份報告顯示,該組織成員國(都為發達國家)的稅負呈現出巨大的差別。以稅收對2006年國內生產總值的比例來衡量,各國稅負水平從韓國的26.8%到瑞典的50.1%不等。而且,自1975年以來,除荷蘭外,報告提到的其他19個國家的稅負水平都有所上升,最高升幅接近20%。
不過,一個國家的稅收負擔如何,不但取決于稅收在該國國內生產總值中所占的比例,而且還取決于很多其他因素。在此,我將簡略討論稅負與政府支出水平、稅收結構以及稅負歸宿(即稅收負擔的最終分布)之間的關系。
要將稅收負擔和政府支出分開,是不可能的。很顯然,政府如何花費其稅收,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個經濟體的運轉。政府支出水平也影響著稅負。如果政府開支超過其所征收的稅收總量,則超出的部分必須由政府負債的增加(在此忽略貨幣發行的通貨膨脹因素)來支持,而政府負債增加所帶來的利息,必須由將來更高的稅收償付。因此,總的稅收負擔不僅取決于稅收收入,還取決于政府支出。
例如,最近美國共和黨的熱門總統候選人麥凱恩(John McCain)參議員,指責布什政府的減稅措施未能輔以對政府支出的縮減,事實上后者還恰恰被擴大了,從而證明了自己最初反對此項措施的正當性。
另外,稅負還取決于稅收類型及其結構。經濟學家所說的“超額負擔”(excess burden),以納稅者支付的稅款與政府所得收入之間的差異來度量。對于平攤在每個人身上的人頭稅來說,超額負擔為零,因為其繳納給政府的數額與納稅者的支出相等。而對收入征稅則將產生一個超額負擔,因為它扭曲了納稅者在工作和休閑之間的取舍。其邊際稅率越高,在勞動力供給上引起的這種或其他形式的扭曲就越大,因此收入稅的超額負擔也就越大。
要減少稅收所造成的扭曲,稅基更為寬廣、稅率更為扁平的稅收類型是更好的選擇,因為這類稅收的邊際稅率更低。前紐約市長、已退選的共和黨總統候選人魯迪·朱利安尼(Rudy Giuliani),就曾提議實行一種扁平的、稅基也相當寬泛的所得稅體系,其最高邊際稅率僅為30%,以此簡化目前復雜的所得稅系統。
如增值稅這樣的消費稅,比收入稅的超額負擔更低。但與后者相同的是,對消費征稅也會對工作產生負激勵,同時鼓勵人們選擇閑暇——這從根本上是由于個人可通過休閑來避免被征收消費稅和收入稅,因為休閑是免稅的。
不過,收入稅也會產生其他方面的扭曲。因為收入在被領取時,以及用于儲蓄的收入在產生出額外收入時,都會被計提不同的稅項。也就是說,收入稅實際上對存款征了兩次稅,而消費稅只在存款被用于支出時征了一次稅。為減少收入稅對存款的這種雙重征稅,美國和其他一些國家允許家庭存款在被消費前免除收入稅,例如美國的個人退休賬戶(IRAs)儲蓄。
就稅負歸宿而言,稅收究竟由誰來承擔?有人會很自然地認為,稅負是被加于那些向政府繳納稅款的個人和企業的。但這是錯誤的。要解釋這一點,首先考慮一項面向所有真實資本(real capital)征收的稅種,其稅率為10%,假設最初的資本回報率為8%,征稅使得回報率縮減為7.2%。這一初始影響當然是加于資本所有者的,他們通常都比一般人富裕一些。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考慮到資本稅將導致稅后回報下降,企業會縮減對此項資本的投入,致使其股價發生下跌。然后,隨著股價的下跌,當資本較之勞動力更為稀缺時,其生產率就相應地變得更高,稅后回報也隨之增長。資本股價將持續下跌,直到稅后回報重新回到征稅前8%的水平。
研究證明,在長期中,資本的所有者獲得的資本回報率與他在不繳納任何資本稅的情況下獲得的回報率是相等的。那么,在長期誰將承擔這些資本稅呢?答案是勞動力,而非資本。因為當工人在工作時可支配的資本減少的時候,其工資和收入就會相應降低。資本所有者雖然要繼續繳納資本稅,但資本稅所引發的投資減少的效應,將會把最初針對資本的稅收負擔轉移到勞動者頭上。
正因為從長期看,勞動力會為資本承擔加之于后者的稅項,所以經濟學家們認識到,即便資本稅在短期內具有許多理想特性,他們也普遍反對在長期中征收資本稅。諸如投資退稅、加速折舊以及對資本收入實行低稅率等措施,都是使有效的長期資本稅減少到零值水平的途徑。
作者加里·貝克爾(Gary Becker)為美國芝加哥大學教授,1992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