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月13日17時許,蕪湖火車站,19歲的安徽師范大學三年級女生冷靜被急于上車的人流擠下站臺,死在來不及剎住的列車之下。
這一幕發生在2008年春運前夜。此后,從1月14日至3月3日,中國持續40天的春運再次上演世界最大規模的“人口遷徙”。
適逢其時,一場百年罕見的雨雪災害在長江中下游地區猝不及防地降臨。在春運“半癱瘓”狀態下,類似的悲劇不可避免地接踵而至。
2月1日上午,在粵打工的李紅霞與八名湖北監利老鄉,計劃在廣州火車站搭乘當晚8點的火車返鄉。下午3點,八人被擠散;至晚間9時許,李紅霞與同鄉均被涌入車站的人流擠倒,17歲的李紅霞經救治無效于次日凌晨死亡。
兩位逝者家境相近、年齡相仿。可以說,這只是歷年來春運中不斷重復的小悲劇,擁擠的春運仍在繼續,悲劇一次次降臨,而每一個悲劇背后映射著更多遷徙者的命運。
“是回家重要?還是生命重要?”——“死也要回家!”這句響徹民工流的吶喊聲,已將“回家過年”凝固成一種信念,支撐著每一位在雨雪中苦苦等候的人。對于他們來說,一年中大大小小的坎都邁過去了,怎么能在一年的最后,絆倒在最后一個欄架前?
也正是在這種信念支配下,冷靜與李紅霞在人流中踏上不歸路。而貴陽醫學院的新生任文彬則步行七天,走完了從貴陽到印江10個小時的車程,其中7個小時用于翻越一座冰雪覆蓋的大山。
中國城鄉二元體制久久難改,在很大程度上加劇了年復一年的特有的春運高潮。加之鐵路壟斷建設和經營導致運力低下,多重因素的疊加使得現有資源不堪重負。據2008年春運方案,40天內預計全國鐵路將發送旅客1.786億人,同比增長8.3%。其中前15天客流主要集中在北京、廣州、滬杭地區,節后25天客流主要集中在成都、重慶、武漢、南昌、合肥、阜陽等地。
若以春運中乘客的身份而論,在民工流、學生流、探親流、旅游流中,尤以民工流為最,一般占春運客流的30%-40%,部分地方最高可達80%。在交通方式的選擇上,火車以其安全、價廉等特點,成為民工與學生的首選。鐵道部運輸局局長胡亞東表示,民工流貫穿春運始終,對客流的流量流向起主導作用,而節前學生流、民工流和探親流重疊,客流壓力明顯加大;春節后到元宵節前,旅游流、探親流與民工流重疊,客流不均衡性明顯。
只有回家,才能將一個個抽象的符號,還原成父親、母親、兒子、女兒;只有回家,他們才不再是一個個沒有安身立命之所的都市游魂。這種樸素觀點下帶有宿命般的選擇,已非現有資源所能承擔或平衡。
對于一年一度的春運困局,職能部門不遺余力,試圖加以緩解。
據鐵道部新聞發言人王勇平表示,鐵路部門在春運能力安排方面,采取行之有效的應對正常客流、高峰客流和突發客流三套梯次運力方案,另外還準備了部分由鐵道部直接掌握和調配的客車車體,以應對災害、事故等突發情況下的客流疏散。
但他也承認,目前受到現實條件的制約,鐵路交通還無法滿足所有旅客的需求,讓人們都滿意。根據鐵道部規劃,到2020年,中國鐵路營運里程將達到12萬公里以上,并大量開行高等級快速列車。到那時,買票難、乘車難才會成為歷史。
每一復雜的社會問題面前,自然有著很多不可抗拒的因素存在。但許多經驗教訓業已表明,人性的因素、政府的應對更為重要。比如一個原生災難發生后,導致出現更多次生衍生災害的,會是“人禍”。 尤其在人口集居的大城市,次生衍生災害等所造成的損失,常常更甚于直接的原生災害——這在一定程序上是因為盲從與無序導致的。
此次突如其來的冰凍災難發生后,《財經》記者親臨災區一線,亦可清晰目睹災難普發全國時,條塊分割及各自為政的現象在災區各省級政府之間反復上演,從而使單個省份的災害“輸出”至鄰省,從單純的供電、交通等行業蔓延向整個社會領域,使得春運這場世界上最大規模的人口流動幾近癱瘓。
其實,類似的問題并不止于春節期間的交通擁擠,實際涉及對整個社會資源的無度占用,如人類對水、空氣等資源的掠奪與污染,對文化遺產的破壞與褻瀆。實際上,因原生災害引起的次生衍生災害,通常會形成一個簡單的災害鏈。在復雜環境的共同作用之下,多種災害還會同時發生,并由災害鏈擴大成災害群,其發生后果及救災難度則成幾何級倍增。這已是當今不斷上演的一種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