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花兒山歌是我國傳統音樂的富礦,廣泛流傳于西北及西南地區的8個民族。由甘肅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國花兒曲令全集》是一部集花兒之大成者,展現出“花兒文化區”的豐富性和多樣性。全書歷史資料翔實,曲目選材精當,分類排列方法合理,展現了光彩熠熠的花兒風采,不僅為原生態花兒的保護和傳承提供了重要資源,也為人們提供了一個從地域文化學角度了解和探討花兒的機會。
關鍵詞:花兒;曲令全集;花兒文化區
中圖分類號:J6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2172(2008)02—0010—03
花兒山歌是我國傳統音樂的富礦,是珍貴的口頭傳承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它不是一個孤立的歌種,而是有著強烈地域性的音樂文化。它流行于以甘肅、青海、寧夏為中心地區,播及新疆東北部、陜西西部、四川北部、西藏東北部的部分地區;漢、回、東鄉、保安、撒拉、土、藏、裕固8個民族,都有自己的花兒。這些花兒既有著各自的特點,更有著這一廣大流行地域的音樂共性和音樂基因,顯示出鮮明的地域音樂文化面貌和文化價值。
一、展現“花兒文化區”的豐富性和多樣性
《中國花兒曲令全集》(以下簡稱《全集》,甘肅人民出版社2007年7月第1版)所展示的就是這些光彩熠熠的花兒精品及地域音樂文化的風采。這本收錄有360首花兒的《全集》是一部厚重之作,集花兒之大成者。全書歷史資料翔實、曲目選材精當、分類排列方法合理,表現出編纂者嚴謹的科學的治學精神。他們對花兒這朵地域文化奇葩的熱愛之情、自豪之情撲面而來,給我以強烈的感染。我要說,編纂者為花兒的傳承做了一件好事,大好事。
花兒的地域文化風情及特色,體現的是花兒作為民間音樂重要部分在地域文化中的獨特價值。廣義來說,地域文化(或稱區域文化)這門研究人類文化空間組合的地理人文學科,是以包括音樂在內的文化領域為研究對象的。而地域音樂文化的形成,是由特定地域的地理環境、人們喜愛的音樂語言及音樂行為活動方式所決定的。除了關注其自然地理環境外,還需從特定的旋律、音階、唱詞、演唱風格、民俗活動、文化傳播諸方面做綜合性的分析研究。
《全集》的編纂出版,為我們提供了—個從地域文化學角度了解和探討花兒音樂的機會。花兒流行的地區,雖分別隸屬于甘、青、寧、新、陜、川、藏7個不同的省級行政區劃,但從空中俯瞰,這7個省區花兒流行的地區是連成一片的。各地的花兒音樂在這一廣大地域內,形成了地域性的花兒文化。從類似的花兒文化生態環境及相似的音樂特征來說,這一廣大地域也可以概稱為“花兒文化區”。花兒流傳的各省區,雖然在民風習俗、生活習慣、8個民族共用漢語一種語言演唱花兒等方面有許多共同之處,但在地理環境、生產生活方式、音樂語言及風格上卻存在一定的差別。不同的花兒曲令在各地區、各民族傳唱流行時,既存在旋律及音樂結構上的某些共性,又明顯的有所差異,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地方及民族韻昧。即使8個民族均使用漢語西北方言演唱,彼此無需翻譯,但有的也常將民族語言的某些詞語嵌入。其中,有的是正詞用漢語唱、襯詞用民族語言唱,這種將兩種語言混合在一起演唱的花兒,稱為“風攪雪”。有的則是把民族語言混于漢語歌詞中,如藏族花兒“尕斯加餅餅泡肉湯,哇麻里搭茶心不孬擔”,其中的“尕斯加”和“哇麻里”就是藏語音譯詞,意為“死面”和“銅鍋”。各民族花兒與此類似的情況較為多見,由此形成了各自的特色。在花兒中保留各地的方言,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保留住了地域文化的特色,可以從一個層面詮釋“花兒文化區”的多樣性、豐富性。
二、體現地域音樂文化特征的花兒分類
以往,以省(自治區)行政區劃來分類花兒的做法,既帶來不少分類上的困難,也引起了許多有待探討的理論問題。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編纂《中國民間歌曲集成》時便遇到了這一問題。當時是按省、自治區行政區劃設立地方卷,這樣做是為了便于省、自治區組織領導此項工作,無疑是一種現實可行的辦法,但卻不是最科學的分類法,也存在美中不足之處。實際上,花兒的流布及傳播并不是按歷代及現行行政區劃的疆域進行的,而是跨地區、跨民族流行的。按省級行政區編纂,—是難以避免不必要的重復;二是任何一個省卷都不可能反映花兒的全貌,必須讀遍甘、青、寧等省(區)收有花兒的民歌集成卷,才能看到這一多元性共生的花兒音樂的“廬山真面目”。從這個角度看,《全集》將花兒作為一個自成體系的地域文化整體及甘、青、寧諸省(區)共享的音樂資源編纂成集,就避免了多頭收編的上述遺憾。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方水土也養一方音樂文化。《全集》將花兒區分為河州型花兒和洮岷型花兒兩大類,也是依地域的差異給音樂文化帶來的差異的實際狀況來處理的。傳唱河州型花兒的民族最多、流行的地域也最廣,遍布甘肅、青海、寧夏及新疆東北部、陜西寶雞以西、四川北部的若爾蓋一帶和西藏東北部地區。而洮岷型花兒流傳的地區則較小,主要流行于甘肅隴中西南部的康樂、臨洮、卓尼、臨潭、岷縣、渭源等縣。這兩類子系統的花兒類型,蘊含著各自的地域音樂文化特征。
三、保護“花兒文化區”的原生態
通觀《全集》,梳理分類花兒并不是本書的唯一目的,通過清晰呈現河州型花兒的各種地名令、族名令、花名令、人名令、襯名令,洮岷型花兒的蓬花山花兒、二郎山花兒,為廣大花兒愛好者提供豐富的花兒資源,才是本書的初衷。
本書中的這些豐富的花兒音樂資源的收集來之不易,它是廣大花兒歌手及各族音樂家堅持不懈努力積累的成果。《全集》收編的360首花兒是從多年來收集記錄的3000余首花兒中遴選出來的精品之作,是一部跨省區、跨民族、經典性的花兒代表性作品的全集。從書中我們可以了解到,花兒音樂是人類最富于原創性和基礎性的音樂文化,是積累最深而開發得較晚的一片沃土。據本書主編、花兒音樂學者王沛考察,早在清代乾隆年間編纂的《循化志》就有一首河州花兒唱詞記載,1940年出版有文學集《花兒集》,但花兒音樂曲調的記錄是在20世紀40年代初才第一次面世。最早見諸曲譜的是1943年由作曲家王云階在青海采風時記錄的撒拉族歌手哈圖瑪演唱的《山丹花》。
現代意義上的地域音樂文化研究在我國萌芽則更晚一些。20世紀80年代初,楊匡民先生提出了湖北民歌色彩區的概念,其后,由苗晶、喬建中撰寫了《論漢族民歌近似色彩區的劃分》,他們是我國音樂界最早提出按地域文化進行音樂分類的學者。不過,當時他們是采用“近似色彩區”來表述的。所謂“近似色彩區”,就是他們通過分析、比較、歸納,找出了幾個地方民歌的一些共同特點和相近似的風格特征,于是用“近似色彩區”將這些民歌劃歸為同一類型的分類方法。我感到,從地域文化特征的角度來區分,可以將廣大的花兒流行地區稱為“花兒文化區”。這既隱含有“近似色彩民歌”的成分,亦具有文化地域劃分的意義。“花兒文化區”正是在長期的音樂交流、人地交流的過程中形成的。考察花兒音樂與地理之間的關系,不僅可以深化對各地區、各民族花兒與地理空間的認識,了解花兒如何從甘、青、寧花兒中心向新、陜、川、藏周邊地區輻射的緣由,也可以了解具有豐富共時性、歷時性的花兒音樂的地理變遷,從而深入探討河州型花兒與洮岷型花兒的異同之處。
特色是花兒音樂之魂,文化是花兒音樂特色之基。對于花兒來說,當前迫在眉睫的大事就是妥善保護“花兒文化區”,保護“花兒文化區”文化的原生態。“原生態”之詞是從自然科學界的生態環境借鑒而來的。生態是指影響生物的性態和分布的環境條件,對不同生態特征的生物群落及其地理環境的合理開發、利用,需要對其自然環境進行維持和保護。自從我國開展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工作以來,從事傳統音樂研究及保護工作的有識之士,受到自然界保持相對穩定平衡生態的啟示,感到在現代文明的沖擊下,包括花兒在內的民歌等傳統音樂也面臨著生態失衡的危機,于是紛紛發出了要保護繼續傳承花兒等原生態民間音樂的呼吁。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甘、青、寧等省(區)也向國家申報將花兒列入國家級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我作為受聘擔任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專家委員會委員,參與了全國申報的民間音樂項目的評審工作,深感花兒是亟須搶救和保護的對象。在2006年6月lO日我國第一個文化遺產日公布的“第一批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中,榜上有名的花兒會有蓮花山花兒會、松鳴巖花兒會、七里寺花兒會、瞿曇寺花兒會、寧夏回族花兒會等8處。保護這些地域文化的原生態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在“花兒文化區”的廣袤山野鄉村,花兒不會散失,因為,它已經成為當地民族文化的有機組成部分;也只有在山野鄉村這種廣闊樸實的環境里,原生態花兒才能得到較好的保留和傳承。
花兒為什么總是這樣紅?因為它有“花兒文化區”的滋潤;花兒為什么總是這樣鮮?因為它有如這本《全集》編纂者們這樣關愛它的護“花”使者。輝煌的音樂文化,只有在尊重這些音樂文化的后輩手里才能繼續傳承和發揚光大。
為了保護好“花兒文化區”,保護好祖先留下的無價之寶,《全集》編纂者們義不容辭地承擔起了自己的責任和義務,經過辛勤耕耘,完成了這本沉甸甸的《中國花兒曲令全集》。為文化、為音樂、為花兒,大家謝謝你們!
責任編輯:陳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