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立我國刑事證據交換制度的訴訟價值探析

刑事證據交換制度(又稱“刑事證據先悉制度”)意即在法院正式開庭審判之前，掌握與案件有關的證據材料的控辯雙方按照一定的方式將本方掌握的證據材料讓對方知悉的制度。詳言之，證據交換制度是法律規定的證據交換程序中，有關訴訟參與人的知悉權利、透露義務以及行使上述權利和履行義務的具體程序和保障措施的總和。

一、刑事證據交換制度的含義及特征

刑事證據交換制度最初濫觴于英美普通法系的當事人主義“對抗式”訴訟中，是控辯雙方在正式審判之前的一種程序機制。從國外刑事證據交換制度的情況看，刑事證據交換制度具有以下幾方面特征：

1 證據交換的時間性。證據交換一般要求在庭審前進行，在正式庭審過程中一般不再存在預先透露案件信息的問題，只有這樣，才能符合證據交換程序用作為刑事訴訟中審判前程序的性質。此外控辯雙方在法庭上都會竭力舉出有利于本方的證據材料，以求被法庭采納，不存在將本方證據加以隱瞞的現象。

2，證據交換的全面性。證據交換中，除法律有特別規定外，透露方所透露的證據材料必須是所掌握的或是能為其掌握的證據材料。例如1970年美國律師協會(A·B·A)頒布的交換規則第二部第四條規定：政府人員掌握的證據材料，控方應盡力取得并向辯方透露，不能取得的話再通過法庭命令透露給對方。

3 證據交換的雙向性。證據交換中與案件相關的信息資料的交流是一個雙向的、互動的過程。雖然在最初設立證據交換程序時，有關透露義務只是為控方單方面規定的，辯方一般無需向控方透露其所掌握的證據材料，但隨著刑事證據交換制度的發展，人們對訴訟的民主公正的認識這種單方面透露信息的做法實際已經為控辯雙方之間信息資料的雙向交流所替代，并成為現代證據交換制度的顯著特色之一。

4 證據交換的程序性。證據交換必須按照一定的規則或命令，通過適當的方式進行，這里涉及的是一個證據先悉制度具體操作的問題。只有通過具體的運作規則和適當方式，才能把這一制度納入法治的軌道，不至于混亂。

5 證據交換的制度性。作為刑事訴訟中的一種制度，訴訟中有關證據交換的法律規定應當是比較明確完整的，否則，充其量只能算做一種規則，而不能稱之為一種制度。

二、刑事訴訟證據交換制度的訴訟價值

(一)刑事訴訟證據交換制度的外在價值

外在價值，又稱之為工具性價值，指某一事物對于現實某一外在目的而言具有有用性。證據交換制度能夠讓各方都能對證據作仔細的調查和認真的審查思考，從而一方面使得調查更為徹底和全面，另一方面也使訴訟雙方在審判前能作充分的訴訟準備，其結果是在審判中對那些貌似真實的情況進行提問和檢驗從而獲得案件的真實。

1 證據交換能彌補辯方調查取證能力的不足。在刑事訴訟證據交換程序中，辯方有機會從控方透露的案件材料中看到其在法院閱卷時無法接觸的證據材料，從而對控訴證據心中有數，并精心作法庭辯護準備，確保庭審中控辯職能的平等對抗，案件事實真相才會在相互對抗辯論中逐漸顯露出來。

2 證據交換可為控辯雙方庭審反駁提供前提。在證據交換程序中，凡是控辯雙方擬在法庭上出示的與案件有關的證據材料，在庭審前都必須以適當的方式向對方透露，以便讓對方為此做好準備。這實際上已經使控辯雙方借助在法庭審理中采取突然舉證而贏得訴訟的希望成為不現實。正如美國法官布里南(Brennan)所認為：“如果在法庭審判中，沒有證據先悉的話，就沒有問題和事實意見的公平競爭，就像瞎子的眼罩，純粹處于一種競技游戲之中，根本達不到一種實體事實的認識。”“雙方通過推理而不是讓對方莫名其妙，案件事實的真相更容易發現。”

由此可以看出，刑事審判中，對于涉訟的案件事實真相的查清，對于實體刑事審判所追求的實體真實的目的的實現，證據交換制度的確立無疑具有重要的訴訟價值。

(二)刑事訴訟證據交換制度的內在價值

一項訴訟制度或程序的設立，無論其是否具有產生正確結果的能力，只要其本身具有一些獨立的價值標準，我們就可以認為它具有內在的價值，即作為目的的價值。其直接體現在一項制度或程序是否能夠給予受程序結果直接或間接影響的主體獲得公正審判的機會，提供一種在裁判者面前每個主體充分有效的參與和辯論而影響裁判結果的場合。證據交換內在價值表現在：

1 證據交換是對辯方庭前取證能力的救濟。一般來說，與擁有各種偵查手段和以國家強制力為后盾的控方相比，辯方的調查取證權明顯地表現出先天不足。這種取證能力上的差異，即使辯方在法庭上能充分參與調查和辯論，也由于先天訴訟能力的不平衡，導致訴訟不公的感覺難以釋懷。而證據交換程序機制有效地救濟了辯方在庭前調查取證能力的不足，使原本失衡的控辯力量趨于平衡，保證庭上控辯雙方能充分平等地對抗。

2 證據交換可避免隱瞞證據，消除突襲舉證。國外學者一般都認為，刑事訴訟中舉證突襲是與刑事訴訟追求的公正對抗背道而馳的。在這種情況下，不僅訴訟主體對審判程序感到不公，社會公眾也會產生對審判程序公正性的懷疑。證據交換程序要求控辯雙方都應當將擬在庭審中出示的各種證據材料在庭審之前的適當時間里相互向對方透露，從而使各方有時間作充分的庭前準備，便于法庭辨論和質證。

(三)刑事訴訟證據交換的效益價值

以波斯納為代表的經濟法學派認為，一切法律活動(包括立法、執法、訴訟等)和全部法律制度都以有效利用自然資源、最大限度地增加社會效益為目的。質言之，“效益”是法律活動的重要宗旨。刑事訴訟證據交換程序的效益價值在于其設立后，能夠最大限度減少訴訟程序運行中的三項耗費和實現訴訟價值的最大化：

1 證據交換有利于減少裁判錯誤耗費。最大限度地減少訴訟中的錯誤耗費和道德耗費是至關重要的。如前所述，證據交換程序中，辯方的調查取證能力得到救濟，又避免了庭上舉證突襲等不正當手段勝訴的現象，從而有利于控辯公平對抗，利于法官查明案件事實，正確適用法律，作出合法、合理的裁判。

2 證據交換有利于防止人為拖延訴訟。訴訟中增設證據交換程序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人財物的直接耗費，證據交換制度所具有的整理訴訟爭議點、簡化審判的功能對于加快審判進程、及時審結案件，防止訴訟拖延具有重要的訴訟價值。國外實施證據先悉制度的經驗證明：一項設計精巧、便捷的證據交換程序所產生的綜合效益遠遠大于程序運行中的耗費資源。

三、確立我國刑事訴訟證據交換制度前景

證據交換制度在世界各地的刑事訴訟中被廣泛運用，說明這一制度正以其特有的功能成為保證各國的刑事訴訟審判方式順利運作的關鍵。對此，美國法理學界甚至認為：“先悉制度起著補充程序的作用，現在美國不再強調訴訟文書的重要性，因為先悉制度作為暴露事實，明確爭點的手段，其作用超過訴訟文書。”

鑒于刑事訴訟證據交換制度的功能及訴訟價值的客觀實在性，設立我國刑事訴訟證據交換制度的問題已經引起學界和司法界的重視。雖然我國刑事訴訟法只是對證據交換的規則作了一定的規范，如用作證據的鑒定結論要告知犯罪嫌疑人，犯罪嫌疑人第一次被訊問或被采取強制措施之日起律師可以介入了解有關罪名等。但這些規則還沒有確立現代刑事訴訟制度層面上的完整意義的證據交換制度。不過新刑訴法確立的“辯論式”刑事訴訟審判方式可以成為設立我國證據交換制度的法制本土資源。一些司法部門也在開始嘗試檢方與辯方進行一定程度的證據交換，收到了較好的訴訟效果。總之，從刑事訴訟的宗旨及任務來說，確立刑事訴訟證據交換制度不僅十分必要，而且是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