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去了北部灣

2008年7月初，我有幸參加了國家旅游局與廣西壯族自治區組織的泛北部灣地區旅游規劃考察，隨國內知名旅游學者走訪了南寧、崇左、欽州、防城港與北海諸市。行千里路如讀百卷書，此行使我對廣西，特別是對泛北部灣地區的歷史、現狀和未來的發展有了與過去完全不同的認知。簡而言之，叫做三三得九，前途大好。

三世同堂：泛北部灣地區的旅游資源有待挖掘與開發

廣西泛北部灣地區的自然與人文資源豐厚，發展潛力集老人、美女與嬰兒的特點為一體，時所罕見。

歷史如老人。該地區的歷史與文化悠遠深厚，如同久歷滄桑的老人，往事退隱、少為人知。據民族史與地方史的學者考證，廣西壯族是古代方國西甌、駱越的后裔，世居嶺南。這兩個地域文明遠在戰國時期前就已出現，在今廣西大部、廣東西部和越南北部的廣大區域內繁衍生息，創造出燦爛的文化。南寧市郊的大明山及周邊地區已被眾多學者肯定為駱越民族的重要祖居地，武鳴縣馬頭鎮戰國古墓群出土的眾多精美銅器就是這一文明已達很高程度的佐證。本地區廣泛分布的野生稻資源和悠久的稻作栽培歷史表明，該地區可能是中國稻作文明的重要發源地之一。武鳴河流域的村鎮中大量留存的龍母文化遺跡與傳統風俗、歌圩等都與駱越文化緊密相關，顯示出壯族世居于此的悠長歷史和承載古老文明、數千年延續不衰的文化生命力。曾幾何時，中國歷史、文化研究的傳統偏重中原、對漢族文明的持續性多所論述，而對像廣西這樣的“華夏邊緣”地區的文明延遞關注不夠。外界較少知道這些地區也有著燦爛并且延續的文化，并且由于地處邊遠的原因，其古老文化符號的保留特別完整與豐富，為文化旅游和體驗旅游等深度旅游方式提供了絕好的材料。

廣西泛北部灣地區的近代歷史文化資源也非常豐富。欽州是清末保衛邊關的名將劉永福、馮子材的故里，故居保存完好。龍州在清末是重要的對外商業城市，在19世紀80年代就有了法國領事館和電報局，老街里法式建筑的風格顯而易見。孫中山、黃興等曾在龍州、欽州一帶從事過推翻帝制的革命活動，如1907年的鎮南關起義。就中國走向共和的重要歷史時期而言，廣西不是閉塞的邊緣而是開放的先鋒，永遠值得紀念。此外，可供旅游開發的本地歷史資源還包括鄧小平等領導的左、右江紅色起義、抗日戰爭中的廣西戰場等。

資源如美女。該地區奇麗的自然景色和多彩的民族文化如美麗的山村美女，“養在深山人未識”。廣西的山水以桂林而知名，但此行才知道那只是一孔之見。除了溶洞資源較少外，泛北部灣地區的山水無論資源的豐富性或獨特性均遠勝桂林。沿途所見，美色奪人，如南寧的大明山森林公園與亞熱帶植物園，崇左的百里山水畫廊、壯族歌舞、花山壁畫與德天瀑布，防城港的海濱（如位于中國海岸線最西端的京島、金灘）與十萬大山森林公園，欽州的三娘灣（可近距離觀賞珍稀的白海豚）、七十二涇與坭興陶藝，北海的漢墓、銀灘海濱與潿洲島等。這些風光的天然布局錯落有致，特色濃淡得宜，豐富性與稀有性國內罕見，且皆處于距南寧兩小時之內的車程內，真是老天厚愛！筆者少年時曾管窺詩詞，疏荒已久。然此行路上清風麗景感熏之下，竟不由寫下數行打油詩來。對崇左、防城港、欽州與北海，我分別寫下了：

崇山萬馬奔，左江碧無痕。仙飄緣歌醉，境秘屬奇文。

莽莽中華幾海灘，天佑防城好資源。遠引游鴻千萬羽，停渚臨舟此南天。

方略看欽州，先賢一夢求。經濟才發展，文化待綢繆。蒼鳥擊波勁，白豚躍浪遒。七十二涇美，還須上輕舟。

瀲瀲星島湖，幽幽古漢墓。熙攘銀灘海，闌珊合浦珠。九州璀璨寶，十載坎坷途。幸有潿島美，合當世界殊。

開發如嬰兒。泛北部灣的旅游資源多數猶未開發，渾如潛力無窮的幼子，有待愛護與扶持。像崇左的山水畫廊，防城港、欽州的海濱海灣，北海的潿島等，為數眾多的當地自然資源在舉國經濟大發展的背景下仍處于未遭污染、天然初成的狀態，旅游設施也相當缺乏。即使是當地的民族文化旅游也剛剛起步，遠未商業化。這使我一方面驚喜慶幸，感嘆此地的淳樸與自然；一方面暗自憂心，唯恐這佳山佳水會被誤用或污染，民族文化會由于未來居民生活方式的改變而散沒流失。我也看到，沿途的很多青山綠野都沒有大樹只有幼林。缺少替代能源，缺乏環境保護意識，早期的過度砍伐已預支了我們的森林享有。幸而近期的植樹與綠化已卓有成效，但亟待呵護與養成。廣西的海岸線綿延數百公里，由于有北部灣的護佑和溫暖的氣候，擁有眾多國內稀缺的白沙碧海的優質海灘與島群。但這些美麗的海洋生態又是非常脆弱的：較小的海流、平緩的沙岸意味著一旦被污染就難以恢復，經不起重化工業的重負。如何保護本地區這些敏感稚嫩的資源，對已經進入經濟發展快車道的廣西來說，是艱難的選擇和挑戰。

三才合聚：泛北部灣地區的旅游將形成高潮

本地區的旅游發展趕上天時地利與人和，將進入一個長期的增長時期。天時是國家發展戰略改變的新契機，地利是廣西、周邊國家與地區發展的新形勢，人和是引才舉才納才的新動力，這三者合聚帶來本地區旅游發展的風云際會。

和平崛起是中國政府近年明確的長期發展戰略。這個戰略不謀求武力征服與大國霸權，而是國家之間相互尊重、互助交流。這意味著中國要走區域經濟整合與國際化的路，與世界也包括周邊國家謀取共榮與共贏。在這個大戰略下，2008年中央政府開始實施北部灣經濟區的規劃與建設，為廣西的旅游發展帶來新的契機。泛北部灣的旅游規劃也因此要抓住天時、高瞻遠矚，引入新的政策與思路，才能形成旅游產業的跳躍性發展。

泛北部灣地區地處西南經濟圈、華南經濟圈和東盟經濟圈的結合部，是西部地區最近的出海口和中國與東盟經濟合作的經濟大通道，這個地利是由于國家發展戰略的改變而形成的。過去的邊疆蠻荒之地將由于經濟的整合成為繁忙的商路與城鎮，也為本地區的旅游發展帶來新的形勢、市場需求和旅游規劃的新內容。

區域化經濟整合的發展離不開人的交流與文化的提升。市場的擴大與整合會要求更便捷的交通、即時的通訊、多樣化的服務以及規范的市場秩序，這也就意味著必須引入國際化標準和一流人才，提供高效率的管理與服務。人和，絕非簡單的和氣生財，而是充分調動人的因素朝向區域化共贏共榮的發展目標。這個“和”意味著大氣包容，“招智引資”，用人才引領技術與資本的配置。對旅游市場而言，需要吸引與舉用合格的人才為各種客群服務，如高端商務客、度假人潮、銀發族、外國客人等。

三開方略：開通、開放與開明

新的契機、形勢與動力是機遇也是挑戰。就廣西泛北部灣地區的旅游發展戰略而言，我建議執行正確的方略，即開通、開放與開明。

開通是打開各種生產要素的流通通道，便利往來。這些要素包括商品、技術、產業與金融資本、人力以及文化。以史為鑒，國際間的經濟整合通常會經歷關稅同盟（互相降稅）、自由貿易區、共同市場等幾個階段。中國因為已加入WTO，與東盟的經濟整合會從自由貿易區入手，清除貿易的關稅與非關稅壁壘，方便貨物、人員與資本的流動。對于旅游來說，就意味著雙邊或多邊的旅游簽證的開放、免簽、多次進入與停留，旅游設施與旅游服務（包括金融、通訊、醫療、安全與救難等）的規范化和國際化。通道暢開，旅游產品有特色，就會吸引有消費力的人群來往旅游。就泛北部灣地區旅游而言，只要通道順暢，邊境旅游、出入境旅游、海洋旅游都會水到渠成。

開放是保持廣闊的國際視野和勇于實踐的改革精神。要打開通道，讓旅游與國際接軌是要拆很多墻的。這些墻有的是政策、觀念、習慣的墻，也有的是政府、企業行為或是局部利益的墻。推倒這些有礙開通的條條框框，最需要的是保持開放的心胸。有國際視野就不會大驚小怪、裹足不前；有改革精神就會勇于嘗試并積極地作出改進。對旅游規劃來說，開放是要積極借鑒國際與國內經驗，設定區域旅游整合的漸進目標；與國際接軌，引入適應市場需求的運營機制與產品；以及建立制度及時檢討。像建立階段性的區域開放目標、設立旅游試驗區、推出旅游企業試點等都是可以嘗試的。

開明是尊重科學、以人為本，建立以倫理與法治為基礎的和諧。如果官員、專家、企業家、社區居民都很開明，我們就不會常常陷于長官意志、無用規劃、無良產品、無行企業與暴力糾紛。這當然是理想的境界。不過，社會在進步，有更多的人開明起來是可以期望的。從本地區的旅游規劃來說，開明代表著尊重自然規律，在了解和保護好當地資源的基礎上，通過市場開發利用，達到旅游業的可持續發展和社區利益的照顧。

總而言之，泛北部灣旅游區的發展要借天時，拓地利，倡人和。利用和保護好資源、實踐開通、開放與開明。面海揚帆，我深信廣西泛北部灣的旅游發展有一個非常光明的未來。呼應此行旅游規劃的初衷，我以下列拙句結束本文：

文化稱古遠，邊關幾太平。共和春來早，赤地舉長纓。山水詩中畫，村墟夢里行。南游海天闊，旅卷待丹青。

（本文作者為蒙古族，臺灣東吳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