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孫云曉的《較量》看少年報告文學的震撼力

摘 要：非虛構文學的影響越來越大，我國少年報告文學迅速崛起，成為當代兒童文學領域一個引人注目的現象。《較量》是少年報告文學作家孫云曉的代表作品，由于作家的強烈的責任感和使命感、對少年兒童現實生活狀況的冷靜思考以及其適度而充滿深情關切的報告方式，使這部作品在銳氣、深度和思考價值上表現了強烈的藝術震撼力。報告文學最主要的藝術特征就是震撼力，處于青春期的少年兒童也需要震撼力。孫云曉的作品正具有這種能夠滿足少年兒童需要的震撼力，在思想的力度、深度和文化的穿透力上都高出同時期其他少年報告文學作家一籌。

關鍵詞：非虛構文學 少年報告文學 震撼力

一

當今世界文學出現了一個新的潮流：非虛構文學的影響越來越大，甚至超過了虛構文學。當代中國的文壇也是如此，報告文學似乎比小說、詩歌擁有更多的讀者。少年報告文學也在迅速崛起，成為當代兒童文學領域一個引人注目的現象。報告文學，早已成為少年兒童報刊內容的重要組成部分，由中國作家協會主辦的“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也把報告文學列為與小說、童話、詩歌等并肩而立的文學門類。

為什么非虛構文學中的少年報告文學如此受到青睞呢？首都師范大學副教授吳繼路對此有專門研究。他認為，從兒童階段進入青春期的少年階段，最重要的心理現象是“自我意識”的強化。“自我意識”的發展標志著他們結束了童年，他們逐步產生了思考問題的濃厚興趣，熱衷于爭論和思想交流，甚至在探索真實的人生方面也表現出極其嚴肅的態度。這一特征體現在對文學作品的需求上，就表現出他們不滿足于童年時期十分吸引他們的新奇、熱鬧、有趣和開心。雖然文學作品的這些特點對他們仍然有魅力，但他們卻更傾心能促使他們思考的、能點燃思想之火的題材，感念那些為他們的思考、爭辯提供材料的作者。而報告文學恰好可以從本身的優長之處，對準少年讀者的口徑，將文體特征與接受者的特征統一和諧起來。

二

少年報告文學的興起，也就帶動了一批專門從事少年兒童報告文學的作家，孫云曉是其中卓有成就的一位。他的《較量》十分典型地體現了少年報告文學的藝術震撼力。

《較量》記述了1992年8月，由全國少工委及宋慶齡基金會等單位與日本有關方面合作，在內蒙古草原舉辦的中日兒童探險夏令營活動。文章用對比的手法，通過真實地記述年齡在11－16歲之間的77名日本孩子和30名中國孩子在活動中面對困難時的不同表現（如：剛上路時，日本孩子的背包裝滿了食品和野營用具，而有些中國孩子則背著空背包，所以才走了一半路便糧盡水光，只能靠別人的支援；日本孩子病了硬挺著走到底，中國孩子病了回大本營睡大覺；在中國的草原上，日本孩子用過的雜物都用塑料袋裝好帶走，而中國孩子卻一路走一路丟雜物），記錄了兩國孩子的家長在幫助和愛護孩子問題上所表現出來的不同態度（如：日本家長乘車走了，只把鼓勵留給發高燒的孫子，中國家長來了，在艱難的路段把孩子拉上了車），從而警示人們：“夏令營里的孩子的競爭或較量是表面的，而深層的則是兩種教育思想、兩種文化觀念的較量。……較量與其說暴露了中國孩子的弱點，不如說暴露了中國教育的弱點。……這個教育特指家庭、學校與社會對孩子影響的合力。”①作品對每一位家長、每一位教育工作者以及現行教育敲響了警鐘，向人們提出了有關素質教育、家庭教育、教育改革等方面的問題。作品發表后，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強烈反響，一時成為關注的焦點和熱門話題。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北京電臺經濟臺、《讀者》、《報刊文摘》、《少先隊研究》、《中國教育報》、《羊城晚報》、《中國老年報》等幾十家電臺、雜志、報刊先后轉載和廣播，《人民日報》發表了評論和長篇報道并組織了討論，中央電視臺先后播出四集專題節目。隨著媒體的引導，北京、上海、山東、黑龍江、遼寧、廣東、浙江、江蘇等許多地方都由此展開了教育大討論。一紙文章，竟然引起如此大的社會反響和震撼，這充分地顯示了少年報告文學作品所具有的思想穿透力和藝術震撼力。

三

《較量》的震撼力主要表現在其銳氣、深度和思考價值上。《較量》能取得如此的成功，主要源于以下幾個方面的原因：

首先，出于作家的強烈的責任感和使命感，熱切關注當代少年兒童生活，筆觸直刺讀者心靈深處。少年報告文學固然有其文學的屬性，但它并不以情節的奇特、故事的曲折來吸引讀者，它震撼人心的力量在于作家的社會責任感，在于作家對生活真實的理解，在于作家的真誠。《較量》的作者能夠真誠地保持對生活客觀、全面、公正的報道與評價，能夠以敏銳的眼光和識見，從現實生活中發現有深刻意義的內容，具有沖擊生活的力量。能否深刻地認識生活、表現生活，對報告文學乃至整個文學藝術的創作，都是至關重要的。作家關注當代少兒生活，透過對兒童生活的報告，將筆觸切入當代兒童成長中所面臨的諸多問題，如有關素質教育、家庭教育、教育改革等方面的問題。《較量》中，孩子們負重遠行，都是背10多公斤的東西走幾十公里的路，中國孩子松松垮垮，叫苦不迭；日本孩子紀律嚴明，咬緊牙關，一直走到頭；宿營生活，日本孩子游刃有余；中國孩子餓著肚子向領隊叫屈；野外探路，中國家長怕危險，日本家長卻鼓勵生病的孩子繼續努力！……這些發人警醒的細節，就發生在當代中國少年身上！我們不得不思考中國的家庭教育、學校教育和社會教育中存在的種種危機！“溺愛”不是愛，缺乏動手能力就會面臨生存危機，再不改變我們的教育方法，我們的下一代將是沒有競爭力的一代，要警覺啊！

其次，是作家對少年兒童現實生活和現實狀況的冷靜思考，鑄成了作品的震撼力。兒童文學通常以其稚拙純真之美和荒誕性、喜劇性給讀者帶來歡愉，因而被稱為快樂的文學。少年報告文學就不同于一般的兒童文學體裁，它不一定都以歡愉去取悅讀者，而更側重于直面少兒現實，以作者冷靜的思考去鑄成作品的震撼力。少年報告文學作家善于從獨特的少兒視角來切入，關注少兒的生活和情感，捕捉少兒生活中的熱點、焦點，寫出蘊藏于其中的本質特性，以作家真誠的情感和對現實冷峻的思考，喚起人們對當代少兒所面臨問題的關注和思考，也喚起少兒對自己的反思。他們從事的是一種“孕育思想的工作”，這種工作是“一種隱藏的靈魂的生育”②。《較量》在充分展現了中日兒童在活動中面對困難時的不同表現后，給每位讀者心中壓上沉甸甸的問號：為什么中日兒童的差距這么大？是什么造成這種差距的？下一步中國的教育該怎么辦？在未來的國際競爭中，我們的下一代如何才能立于不敗之地？這就是報告文學的銳氣，生命之氣，是思想對生活的穿透力，作者敢于提出深刻觸及事物本質的問題，并給予鞭辟入里的分析、揭示，使作品具有強烈的震撼力。孫云曉說過：“文學界都明白，報告文學是危險文學，越是揭示隱患越危險。可我還是主張：銳氣是報告文學的生命之氣。假若，誰能用事實證明我是杞人憂天，我將衷心感謝他（她）。在民族命運面前，個人算什么？”③

再次，注意了兒童化的特征，能把話說到孩子的心坎上，適應讀者接受特點。少年報告文學的讀者對象主要是少年兒童，作品必須切合少兒的接受心理，有利于他們的健康成長，因此少年報告文學在內容的表現上具有深不失度、銳而有情的特點。《較量》向當代少年兒童、向我國的教育制度、向千千萬萬個家長提出的問題不可謂不尖銳，給讀者帶來的感覺不可謂不沉重，但作家是懷著滿腔的熱忱和愛心去體察中日兒童探險夏令營中出現在中國少年兒童身上種種令人憂慮的東西，不是簡單渲染沉重，而是傾注更多的隱憂和關切，從而把話說到了孩子的心坎上，也說到了千千萬萬關心未來一代成長的人們的心上。少年報告文學是一種敘事文體，同時又有“文藝性政論”的色彩，因此少不了一些畫龍點睛式的議論或抒情，但作者都注意了適而有“度”，不追求理論深度，很好地注意到讓少兒閱讀后感到親切好懂，而且語言富于文學性。《較量》正是如此，沒有因為揭示了問題、表現了沉重而有負面的影響，而是以適度而充滿深情關切的報告，充分體現著少年報告文學與接受對象成長需求相適應的特點，在突出思想穿透力的同時，還是少年人的知心朋友，在產生震撼力的同時才不會產生“反彈力”。

四

報告文學區別于其它文學樣式的本質特征是非虛構性，而其最主要的藝術特征則是震撼力。非虛構性的東西并非都可以寫成報告文學，而只有那有震撼力的事實，才是報告文學的材料。通過上面對孫云曉少年報告文學《較量》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報告文學震撼人心的力量在于作者能以敏銳的眼光和真知灼見，從現實生活中發現有深刻意義的思想，并敢于且善于見微知著，提出種種推動現實生活前進的新問題，始終具有沖擊生活的力量，形成報告文學文學震撼力的支點是真實性、思想性和藝術性的完美融合。

震撼力也是少年讀者的自然需求。少年讀者們正步入他們人生中最關鍵、最脆弱的青春期，正處于人生的十字路口，渴望受到震撼，受到鼓舞，受到深刻的啟迪。因此，“有震撼力的報告文學，往往可以成為他們爭論的話題乃至論據”④。為了震撼當下的中國少年兒童，孫云曉的少年報告文學也開始從寫超常的“小名人”或奇人奇事，逐漸轉向反映當代少年的真實生活。《“邪門大隊長”的冤屈》可稱為他創作上的一個轉折點，其他作品還有《十六歲的思索》、《一個少女和三千封信》、《較量》等。孫云曉堪稱“新時期少年報告文學作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位”。⑤他視野開闊，不回避矛盾，敢于直面當代少兒所面臨的真實人生，對少年生活中重大問題尤感興趣，著眼點始終瞄準新一代人身上的新觀念、新氣質和新風貌，瞄準新的國民性格的建構。

注釋：

①孫云曉．較量[M]．成都：四川少年兒童出版社，1995：248．

②孫海浪．時代感·真實感·社會責任感——少年報告文學要有震撼力[M]．上海：少年兒童出版社，1993：178．

③孫云曉．我為何寫《夏令營中的較量》[J]．少年兒童研究，1994，（2）．

④孫云曉．少年報告文學是震撼的藝術[N]．文藝報，1997-4-4．

⑤孫建江．二十世紀中國兒童文學導論[M]．南京：江蘇少年兒童出版社，1995：346．

（江雪艷，江蘇廣播電視大學武進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