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現代語境下存在主義美學的當代意義

摘 要：存在主義思潮是對現代資本主義社會人的生存和精神狀況的批判，在后現代語境下，它實則已哲學地包容了解構和建構的一切問題。后現代主義不僅從存在主義吸收了批判的力量，也從那里獲得了建構的理論資源。從存在主義到解構主義再到建構的后現代主義，顯示出哲學終結和美學喪失的跡象，從人的本質、人的存在兩方面出發如何建構新的美學和藝術論，表現和思考人類的新狀況，這是值得研究的課題。

關鍵詞：后現代 存在主義 建構 海德格爾

對人的生存狀況的探求是人文學科永恒的主題。本世紀初，隨著自由資本主義的進一步發展，其內在矛盾日益尖銳，人們對資本主義的幻想破滅了，深深感到不安和壓抑。應運而生的存在主義美學就是這種情緒的表達。關于存在的問題不是一個新問題，但存在主義把這一問題作為思考的中心，建構以人的生存為思考對象的哲學，意義重大。它開辟了此后人文科學思考的嶄新空間，引導人們在不斷變化的人類生存狀況中思考人的存在、本質及生存樣式諸問題。由此，在今天的后現代主義時期反思存在主義哲學和美學，可以認識存在主義的當代意義，為建構人類新的生存圖景提供一個永久的參照。

一、反思存在主義的后現代語境

反思存在主義的后現代語境包含哲學和社會兩個層面。后現代主義的思潮構成復雜，它有著看似對立實則內在地具有承接關系的兩個派別，即解構的后現代主義和建構的后現代主義。前者以德里達、福柯、利奧塔等人為代表，德里達從消解語言邏各斯中心主義入手，解構中心、意義、結構等，徹底摧毀西方二千多年來的形而上學，以分延、播撒諸概念描述了無中心、無意義的平面化的后哲學圖景；后者的重心在美國，以大衛·格里芬為代表，他們工作的重心由哲學轉向社會，其方法也由思辨轉向社會學、經濟學及歷史的描述。他們認為解構主義給人類造成的廢墟也不是人類生存的天堂，一個連人也消解掉的哲學流派不能對人的生存提供任何有益的東西，時代的關鍵在于為業已失去中心地位和統治力量的人提供一個新的家園，因而人文科學在現時代的任務是建構。如果說，解構主義通過哲學上的解構把人類拋到一無所有的荒原，那么，建構主義則致力于在這個荒原上建構人類生存的新的家園。這個家園具有以下特征：一、生態學的。人類主體中心主義解體。現代性所描述的居于中心地位的，對自然具有統治和強制力量的人，被與自然、他人居于平等地位的人所取代。人和自然、個人和他人處于平等交往的關系之中。二、創造性的。現代性的人作為現代大工業和現代消費社會的產物，是一個龐大機器的零件。機械性是其突出特征，而后現代時代的人應該是藝術地生存的，以創造性為特征。他扎根傳統，立足現實，面向未來，以對人的生存理想為終極關懷，創造性地建設未來。這些特征，根據格里芬的看法，都可以用“有機主義的”、“包容過去和未來的”、“萬有在神的”、“后父權制時代的”來描述，因而，在社會形態上，建立消除民族國家和全球經濟秩序、追求平等和道德法律的生態社區，克服機械化、終結實利主義，建設博愛、自由、平等的共同體，就成了建構的后現代主義的社會理想，從而“我們可以非常現實地企盼一個比我們的現實更加美好的、沒有危險傾向的世界秩序。”①（P239）

解構主義造成了傳統形而上學的終結，同時也意味著以強制、等級制、父權制、機械性、異化為特征的現代性的終結。在終結的地方，建構的后現代主義開始著手描畫人類新的存在方式。對人類生存的關懷，對人類家園的渴望，成為目前人類思考的重心所在。

二、存在主義作為出發點

存在主義哲學為整個后現代主義思潮奠定了主題。首先，正是存在主義對人的狀況的描述和感受，引起人們對造成人的異化、焦慮和痛苦的根源的思索。這一根源在哲學上就是以邏各斯為中心的形而上學傳統，在歷史和社會層面就是現代自由資本主義的惡果。前者主要由解構主義來消解，后者主要由建構主義來瓦解，并依據新的世界觀予以重構。因而，存在主義為后現代主義提出了問題，對生存的關注成了后人的思考和實踐的中心問題。其次，存在主義哲學尤其是海德格爾哲學對存在主義本身及解構與建構的后現代主義都有巨大的包容性，因而，整個后現代主義時期一直沒能擺脫海德格爾哲學的影響。這不能不引起我們在新的時代重新關注存在主義哲學尤其是海德格爾哲學。

（一）海德格爾在面對西方形而上學傳統時是解構的。海德格爾認為西方傳統形而上學把存在者作為存在來思考，犯了本體誤置的錯誤，如古代本體論把物，如火、風、水、原子等作為本體就是明證。海德格爾嚴格地把存在和存在者區分開來，存在是being，不是人，也不是物，存在只能是人的存在，是此在的存在，因為只有人才能反思、判斷。把物即此在之外的存在者作為本體，正是傳統形而上學必須被消解之處。

（二）海德格爾哲學又實實在在是存在主義的。人作為此在是在世中存在，即人是存在在時間中的此在。人的本質是生存，本質融化于生存之中。這亦即薩特“存在先于本質”的本意。因此，海德格爾把存在作為哲學本體，而把此在即人的生存作為解析的關鍵和目的。人的生存樣式即此在的樣態是煩、畏、死，而這種煩、畏、死是沒有對象的，只是沒有根基地但又是極其深刻地存在著。因為沒有對象，因而沒有外化和消解的辦法，故煩、畏、死是人類生存的命運，不可克服。

（三）海德格爾開啟了建構的后現代主義之路。海德格爾對詩進行了神秘的解讀，對語言與思作了本體化的處理。因為存在（being）不過是一個判斷，而判斷離不開語言，因而存在通過思以語言的形式得以去蔽和敞開，而人即此在作為唯一的能思和能運用語言的動物，無疑是存在得以揭蔽的最亮的一束光，對人的存在狀態的關注亦即通向存在的神秘之境的林中小路。那么，人應該是什么樣的存在樣態？首先，人的中心地位被消除，人與自然是平等的對話關系。人與他人也不再形成一個等級制的組織關系，而是共存的依存狀態。其次，人與自然、與他人的這種對話關系就是語言，人面對人之外的世界，他只能傾聽，然后在思考中與世界交流。這樣，人的生存實際上就是建構的后現代主義所推崇的生態學的生存。

（四）海德格爾對現代科技的批判儼然就是建構的后現代主義對現代性所作的批判。海德格爾認為，世界是天、地、神、人共同構成的一個整體，任何存在者都包含了四者的內在聯系。因此，任何創造都是一種保存，在創造物中，天、地、神、人有機地聯系起來。可是，現代科技的發展卻以技術割裂了它們的內在聯系，天與地成為技術控制、征服和利用的對象，神要么遁入虛無，要么世俗化為以技術為神的新的現代宗教，而人則完全成為技術的奴隸。現代科學“歸根到底是要把生命的本質本身交休給技術制造處理”。這樣，“人本身及其事物都面臨一種日益增長的危險，就是要變成單純的材料以及變成對象化的功能。”從而，人喪失了自己的本質，人的生存成為暗夜的掙扎。

（五）還應注意到薩特的存在主義對創造性的強調，對自由的堅貞不渝的追求被保存到建構的后現代主義思想中。薩特認為人的本質是自由，自由就是選擇。選擇就是對生存條件的創造。創造性、自由離不開想象。想象通過創造獲得自由，這一精神被建構的后現代主義繼承下來，成為為人類生存創造一個自由、平等的共同體的動力。而且，后現代社會的人也正是以創造為他人奉獻，并成為成就自己接受性價值的前提。

綜上所述，存在主義思潮是對現代資本主義社會人的生存和精神狀況的批判，它不僅扭轉了哲學的走向，把人的生存作為哲學的中心課題來研究，成為此后哲學的基本特征，而且，它實則已哲學的包容了解構和建構的一切問題。后現代主義不僅從存在主義吸收了批判的力量，也從那里獲得了建構的理論資源。這正表明了在后現代時期挖掘存在主義思潮巨大價值的必要性。

但是，值得注意的一點是，存在主義和解構主義具有嚴格的哲學品格，并且由于對人的生存狀況的關注，使他們把藝術作為人的自由實現的最恰當的場所，因而留下了系統的美學和藝術論。但是，從存在主義到解構主義再到建構的后現代主義，顯示出哲學終結和美學喪失的跡象，哲學的思辨讓位于社會學、經濟學的描述，這就是后形而上學時期的不盡人意之處。實際上，建構的后現代主義對生態學的人類家園的構想也具有美學研究的基礎，從人的本質、人的存在兩方面出發均可以引出我們對美和藝術的新的理解，這一工作目前還沒有真正細致地深入研究。面對存在主義美學的遺產，面對現代生存狀況的窘境，面對對后現代生存狀況的展望，人類該建設什么樣的美學，該有什么樣的藝術，才能表現和思考人類的新狀況，這是值得研究的課題。

注釋：

①大衛格里芬編．后現代精神[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1998.

(崔 斌，山東省體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