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審美主觀性與生命生長性,是美學理論中“美的非測定性”的兩個方面,從美學的視角我們所看到的文學的一個基本品性,就是它的“非直觀性”。 所以要想欣賞文學作品,必須調動想象力。文學的另外一個基本品性“象征性”,跟我們美學上所講的“美的理想性”也是相通的。本文從文學的視角審視美學,從美學的視角欣賞文學,在文學與美學的比較與互通中,闡述對文學與美學的思考。
關鍵詞:非直觀性 象征性 非測定性 理想性
一、美的非測定性與文學作品的非直觀性
宋代詩人王安石有一首著名的《明妃曲》,其中有這樣幾句:“明妃初出漢宮時,淚濕春風鬢腳垂。低徊顧影無顏色,尚得君王不自持。歸來卻怪丹青手,入眼平生幾曾有;意態(tài)由來畫不成,當時枉殺毛延壽。”王安石本意是寫王昭君絕代之美的,但此詩卻成了一首為毛延壽翻案的詩,并因此傳世。王安石認為,美的意態(tài)是根本畫不出來的。“意態(tài)”就是人的形體、相貌的動態(tài)表現,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神態(tài)”、“氣質”,靜止的繪畫是不能完整的表現動態(tài)的“意態(tài)”的。
從美學上來講,“意態(tài)由來畫不成”的真正原因在于:一方面人們對于美沒有統一的客觀的確定的標準,另一方面它本身就不是一種靜態(tài)的客觀的自然存在,它是需要人通過主觀知覺去發(fā)現、體驗的對象。
因此,我們把“美”的這種特性稱為“美的非測定性”,它來自兩方面:審美主觀性(美是通過個人的主觀感受最終獲得的)與生命生長性(美具有生命生長的復雜性和變化性)。
正是因為美具有這樣的不可測定性,所以文學作品中從不直接去描繪靜態(tài)的美的對象,要么就美的效果來寫美,如我國古代的四大美女: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要么化美為媚,寫動態(tài)的美,如徐志摩的《沙揚娜拉》:“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那一聲珍重里有蜜甜的憂愁……”。把兩者結合起來的,如白居易《長恨歌》中寫楊玉環(huán)的美:“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既是動態(tài)之美,又是效果之美。
那么,從美學的視角,我們所看到的文學的一個基本品性,就是它的“非直觀性”。非直觀性,這是由語言的基本特性決定的。語言是一種抽象的人為符號,不具有具象性,因而以語言為媒介寫出的文學作品,在不識字的人眼里,只不過是一行行、一頁頁的印刷符號而已。“楊玉環(huán)”——三個漢字,三個文字符號,有什么好“看”的。然而,“楊玉環(huán)”如果到了繪畫、雕塑、舞蹈、戲劇、電影、電視等藝術樣式里,則立刻成為可視可感的生動形象。這就是說,美術、音樂、舞蹈等藝術形象具有直觀性、直感性,而文學形象則不具有這一特性。
所以,要想欣賞文學作品,必須調動想象力,通過想象把文字符號轉化為生動具體可感的藝術形象。感受、體驗是文學欣賞最主要最根本的途徑和方式。欣賞者以自己的全部身心投入作品,擁抱作品,心靈與心靈相對話,感情與感情相交流,心中沒有概念的干擾,沒有邏輯的介入,一切都是感性的、直覺的。在這一過程中,欣賞者面對作品那活潑流動的生命信息,心有所感,情有所動,意有所悟,全身心處于愉快陶醉之中,這是精神的盛宴,是心靈的狂歡,這是最大的藝術享受。文學作品中那些活的靈動的生命信息,如音韻節(jié)奏中的意味,字詞的暗含意味,語氣語調,情調,格調,風格,神韻等等,必須親身感受體驗才能把握。文學欣賞,實質上欣賞的是讀者自己在心里“想象”出來的形象。別林斯基說:沒有心靈的參與,而這,幾乎比用腳去理解藝術更壞。高爾基說:科學工作者研究公羊時,用不著想象著自己也是一頭公羊,而文學家則不然。因此,文學欣賞的對象,泛泛地說即文學作品,而嚴格說起來,則是隱藏在讀者自己心理屏幕上的一種活的感性的東西。
另外,由于讀者的主觀條件不盡相同,所以讀者對于同一形象的“想象”也不會完全一樣,——當它出現在讀者接受心理中時,已經不可避免地帶上了接受者本人的主體特征了。這就是說,由于文學形象的非直觀性和我們的審美主觀性,欣賞者即使面對同一客體(作品文本),每個讀者的欣賞對象也不會是絕對相同的。因為客體不等于對象,作為“對象”,它已經被主體“對象化”了。——這是文學欣賞與其他藝術欣賞的一個根本區(qū)別。
二、文學作品的象征性與美的理想性
與其他學科或文體相比,文學作品還有它的另外一個基本品性,就是“象征性”。象征的基本內涵是用具體形象來標示某種不可見的意蘊,而文學創(chuàng)作正是人們用自己創(chuàng)造的藝術形象來表達難以言喻的經驗和情感,將無形無相無體無狀看不見摸不著的“意識”化為具體可感的形象。從這個意義上說,一切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都可以說是人類生活和心靈的象征,都具有超越性的象征品格。因此,當你看到瀟湘館的“竹子”時,你就不能直白地說“這只是一些竹子”,而應該想到“竹子”象征了什么;當你看到曹雪芹筆下的賈寶玉時,你就不能把眼光僅僅停留于賈寶玉自身,而應該想到賈寶玉代表了什么,象征了什么。而這跟我們美學上所講的“美的理想性”也是相通的。
美的理想性具有兩個含義:第一,美的形式是高于自然、高于現實個體的更完善、更具普遍性的形式;第二,美的形式是對于自身和世界的理想觀念的表現,是人的精神純化的結晶。
如羅丹的《歐米哀爾》。《歐米哀爾》是羅丹的代表作,取材于詩人維庸的《美麗的老宮女》。這位形象丑陋、干癟如柴的老宮女是一件恒世的佳美之作,她讓人們聯想起一位綺年玉貌、傾倒一世的宮女,到了色衰貌減,不堪回首的暮年。同樣的,她會讓我們想起白居易的“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早已空虛冷寞的古行宮,零落宮花依然開得艷紅。有幾個滿頭白發(fā)的宮女,閑坐談論當年的唐玄宗。當年花容月貌,嬌姿艷質,輾轉落入宮中,寂寞幽怨;如今青春消逝,紅顏憔悴,閑坐無聊,只有談論以往。此情此景,好不凄絕!所以我們見“一個”,會想到“幾個”,會想到“千千個”,羅丹作品中的這位老宮女的形象已經超越了個體本身,而具有一種普遍性的意義。
再如柳宗元的《江雪》,詩的頭兩句描繪出的是一個空無虛靜、萬籟俱寂的恒寂世界。漁翁在這寥廓的宇宙空間中悠然自得地垂釣,其意義已遠不在垂釣本身,而是象征了漁翁超世拔俗,游心太玄,獨與天地相往來的精神境界。對于漁翁來說,身外世界不再成為束縛限制其行為的客觀羈絆,他已獲得了自由——心靈的自由和行動的自由。從這一意義來說,漁翁其實是莊子所說的“真人”、“至人”。另外,漁翁的形象實際上就是柳宗元自己的心靈形象,漁翁清高孤傲,完全蔑視周圍環(huán)境的冷酷,他象征了柳宗元政治上失意之后的抑郁苦悶以及不屈服的心靈。這首詩不僅是柳宗元的心靈象征,而且也可以是一切清高孤傲、不與世間污濁相妥協的心靈的象征。它是一種具有普遍意義的理想人格,一種具有典型性的精神品格。一切有此類心靈品質的人都可以在這里找到精神的寄托和參照。
三、美的思考——文學的審美性
人類追求美的沖動與生俱來,而且隨著文明的進步與日俱增。人們不滿于現實生活的平庸與沉重,因而時時追求著永不可即的美好理想,需要在理想的夢幻中使扭曲壓抑的心靈得到暫時的自由和解放;人們不愿渾渾噩噩地活著,因而總要苦苦地追問為什么而活著,追問終極的價值和意義,尋求靈魂的故鄉(xiāng);生存的艱苦磨鈍了人的感覺,因而要求感覺的蘇醒與活躍;個體生存的時空太狹小太短暫太有限了,因而要求超越有限,向往無限和永恒……總之,現實的生存處境太沉重太緊張?zhí)嗵郏蚨祟惼惹邢M幸粋€空靈一點、輕松一點、自由一點的精神空間得以休憩,得以調整,得以滋養(yǎng)。人類需要與現實與功利拉開一點距離,反觀和回味一下自己和這個世界。于是藝術就出現了,文學就出現了,對美的思考也出現了。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文學是美學的研究對象,美學則是人類對世界對人生對藝術進行審美體驗所結出的碩果。人類在藝術品中發(fā)現了自己,發(fā)現了整個世界,藝術使人類的生命煥發(fā)光彩,給人類的心靈以溫馨的撫慰,使人類的生活變得更美好,而美學則讓我們學會了欣賞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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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艷秋,浙江大學、浙江郵電職業(yè)技術學院工商管理教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