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吶喊》、《彷徨》中的知識分子形象

摘 要：魯迅先生的《吶喊》與《彷徨》中，寫知識分子題材的小說主要有14篇。在這14篇中，魯迅真實地描述了當時知識分子中封建體制的捍衛者、拋棄者和反抗者形象。捍衛封建體制的《肥皂》中的四銘、《高老夫子》中的高爾礎等，被封建體制拋棄的《孔乙己》中的孔乙己、《白光》中的陳士成等，封建體制的反抗者《狂人日記》中的狂人、《在酒樓上》的呂緯甫等。本文就其知識分子的形象進行了逐一分析。

關鍵詞：《吶喊》 《彷徨》 封建體制 知識分子

魯迅收入《吶喊》和《彷徨》兩部小說集中的25篇現實題材的小說，主要有知識分子和農民兩大題材。其中，知識分子題材占14篇，真實地描寫了中國知識分子在清末、辛亥革命和“五四”以后三個重要時期的精神和生存狀況，在魯迅的筆下，他們分為三種類型，一是封建體制的捍衛者，二是封建體制的拋棄者，三是封建體制的反抗者。在他們的身上充分體現了中國的舊知識分子的局限性和可悲性。

一、封建體制的捍衛者

封建社會幾千年的興亡更替，總有一些捍衛者，他們表面上道貌岸然、滿腹經綸，像個飽學之士，整日里說著倫理道德，實際上他們滿腦子男盜女娼，他們維護封建體制，其實就是在保護他們自身的利益。

如《肥皂》中的四銘、《高老夫子》中的高老夫子就是一些假道學、偽君子，他們口口聲聲說是關心社會的道德，實際上他們自己都是毫無道德心的人。四銘是一個尊孔、崇儒、專經、復古的國粹派，他在街上看到一個侍奉祖母討飯的十七八歲的乞丐女子，便對她發生同情，稱贊她是孝女，想做詩文表彰她，以為世道人心之勸。不過他這舉動，從他多次興致勃勃地復述小流氓“你不要看得這貨色臟。你只要去買兩塊肥皂來，咯吱咯吱遍身洗一洗，好得很哩！”①的話中，魯迅無情地把這位道學先生的假面具撕了下來，讓人們看到道貌岸然的下面原來藏著一團邪念。他神氣十足的以有教養的正人君子自居，聲言要維護倫理道德，向敗壞風氣的壞學生及惡社會宣戰，但內心的丑惡更甚于用言語挑逗乞丐少女的無賴光棍。道貌岸然的面具使他遺失了健康的人格和良知，像四銘這樣的維護封建思想的知識分子給社會帶來的只有因循守舊，阻礙社會的前進。高爾礎則更是一個不學無術，假充正經的偽君子。他標榜道德高潔、心性純潔，骨子里卻卑鄙骯臟。他坐在牌桌上湊著清一色、看戲、喝酒、跟女人，無一不做。“他教課的動機是‘看女人’”，正如他的牌友所說：“外面看看還不夠，又要鉆到里面去看了”，他把備課的功夫全花費在照鏡子和如何遮住眉棱上的瘢痕上。②作者通過高爾礎這個表面掛著順應世界潮流招牌，內心卻是個不學無術的文人敗類的形象，來嘲諷了維護封建思想的無恥文人，進而有力地譏諷和抨擊了像高爾礎之流的文人墨客的無恥嘴臉。這些封建制度的衛道士靈魂已經完全腐朽，作者對他們只有批判，沒有同情。

二、封建體制的拋棄者

在封建體制下，通過科舉“十年寒窗，一朝成名”的人是極少數，而更多的是在封建科舉制度的毒害下成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廢人。較典型的如《孔乙己》中的孔乙己、《白光》中的陳士成。他們深受封建思想毒害，屢試不第，被封建體制所拋棄，最后落得個窮困潦倒，悲慘死去。

孔乙己是一個備受封建思想毒害和摧殘的下層知識分子。他雖然和那些短衣幫們同樣是站著喝酒的，但是他卻看不起那些短衣幫。他自覺與其他的下層的社會勞動者不同，為了顯示自己是讀書人，他一直都不肯脫掉長衫，說起話來也是滿口的之乎者也，即使是別人戲弄他，甚至當生存成了問題時，他還一再表現出自命不凡、孤芳自賞的傲氣。孔乙己鄙視農工商，因而他的生活十分窮困潦倒。“青白臉色，皺紋間時常夾些傷痕；一部亂蓬蓬的花白胡子”。③活畫出一個窮困不得志，又經常挨打的老書生的形象。斷腿前后肖像的對照，更顯出他遭遇的悲慘。當他偷書被人嘲笑時，卻硬要去漲紅了臉以“竊書不能算偷”來爭辯，最后被打折腿，凄慘死去。

陳士成是一個花費了畢生的精力去追求功名利祿的老童生，他在第十六回縣考放榜時發現自己依舊落了第，“平日安排停當的前程”又像“受潮的糖塔”一般“剎時倒塌”，這位老童生的神經錯亂了，撈不到榜上的功名，便去掘地下的藏鏹，利欲之心在一次又一次失敗的考試中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膨脹，結果受了幻覺的騙，淹死在城外的萬流湖里。科舉制度和封建等級給他規定了一條狹窄的人生道路，要么不計一切成為上等人，要么就被人踩在腳下。④終于陳士成在“白光”的誘導下，費盡心力地挖掘出了一具零落不全的下巴骨，那下巴骨的一句“這回又完了”，終于把他送到了死地，成為湖里的一具尸體。

從孔乙己和陳士成身上，我們可以看到受到封建科舉毒害的知識分子，他們一生都在進學，然而一生也沒有進學，最終被封建體制所拋棄，悲慘死去。作者通過對他們的描寫，向世人揭示封建思想的“吃人”本質，用以驚醒那些仍然麻木的具有封建思想的下層文人。

三、封建體制的反抗者

清末、辛亥革命和“五四”以后，大資產者和封建買辦及帝國主義共同統治著中國，知識分子在黑暗中苦苦探索。魯迅本人就生活在那樣的年代，他也是其中的一員。他們在探索中開始覺醒、反抗，他們想要打破這個沉悶的鐵屋子。如《狂人日記》中的狂人、《在酒樓上》中的呂緯甫等。他們具有現代的意識、進步的思想和改革的要求，也曾有過為自己理想而奮斗的輝煌歷史，但他們的反抗幾乎都以失敗而告終。

《狂人日記》中的狂人是個非常態的人，在他身上具有“瘋”與“不瘋”的兩面性。他是一個患了迫害狂的精神病人，是個瘋子，可他偏偏能認識到封建社會的吃人本質，能夠從嘴里喊出“救救孩子”的偉大呼聲。其實，狂人更具有象征意義，小說的主人公“狂人”是“五四”時期覺醒了的知識分子的代表。他以理性的批判對封建禮教進行了徹底的否定，揭露封建社會的吃人的本性，最后發出救救孩子的呼吁。狂人實際上是一個敢于向封建體制反抗的已經覺醒的知識分子。

《在酒樓上》中的呂緯甫是一個較早覺醒的知識分子。他在學生時代曾經是一名革命的闖將，曾經“到城隍廟里去拔神像的胡子”，并且“連日議論改革中國的方法以至于打起來”，他曾勇敢地站出來向封建神權挑戰，是一個“敏捷精悍”、英姿勃勃的青年。然而隨著生活的不如意，再加上革命又處于低潮中，一個具有進步要求的知識分子終于將舊日的豪情壯志、人生目標以及革命的精神統統拋卻了，進而變成了一個情緒消沉，意志頹廢，行動緩慢做事敷衍的軟弱的知識分子。呂緯甫在酒樓上談到自己的時候，說過這樣一段自我嘲諷的話語：“我在少年時，看見蜂子和蠅子停在一個地方，給什么來一嚇，即刻飛去了，但是飛了一個小圈子，便又回來停在原地點，便以為這實在很可笑，也很可憐。可不料現在我自己飛回來了，不過繞了一點小圈子。”⑤呂緯甫“繞了一個小圈子”的全部經歷，確實很能夠概括當時一些軟弱的知識分子的生活道路，那些知識分子反抗過，然而由于缺乏堅韌的毅力，最終失敗了。

狂人、呂緯甫，還有《孤獨者》中的魏連殳、《傷逝》中的涓生和子君，以及《藥》中的夏瑜、《長明燈》中的瘋子、《一件小事》中的“我”和《幸福的家庭》中的“文學青年”等，這類形象不僅數量眾多，而且也是魯迅最為看重的知識分子。通過他們的失敗，我們可以看到他們的悲劇是時代和社會的悲劇，也是他們自己天生的軟弱造成的。

總之，在魯迅筆下，不僅描寫了當時知識分子自身的愚昧和弱點，而且對科舉考試和封建舊思想進行了深刻地批判和揭露。魯迅先生的小說，是作為意識形態存在的中國文學的組成部分。《吶喊》和《彷徨》是中國小說現代化征途上邁出的第一步，正是它們奠定了魯迅在中國文學史上乃至世界文學史上的地位。

注釋：

①魯 迅．魯迅精選集[M]．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108．

②王德祿．魯迅作品賞析分編[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3：23．

③鄧昌錦．魯迅小說散文[M]．北京：人民日報出版社，2006：150．

④顧振彪．解讀吶喊·朝花夕拾[M]．北京：京華出版社，2001：154．

⑤魯 迅．彷徨 在酒樓上[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3：59．

（宋 梅，河南商丘職業技術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