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關于文學是什么的問題,是文學理論的核心問題。歷來凡是自成體系的文學批評理論大都對文學的本質問題提出過自己獨到的見解。西方馬克思主義重要的理論家之一特雷·伊格爾頓也曾在《文學是什么》一文中進行過批評式的探討,其中涉及到了對文學的虛構性問題、 文學語言“陌生化”問題、文學的實用性和穩定性問題的批評,以及價值判斷與文學的關系問題的探討。伊格爾頓認為文學沒有本質。筆者認為,無論文學有無本質,文學肯定是存在的,我們研究的重點應該是文本的閱讀和分析。
關鍵詞:文學本質 關系網絡 實體
文學是什么的問題,是文學理論家要解決的首要問題,人們為此從不同角度提出了各自不同的見解。歷來凡是自成體系的文學批評理論大都對文學的本質問題提出過自己獨到的見解。西方馬克思主義重要的理論家之一特雷·伊格爾頓曾在《文學是什么》一文中仔細闡述了這個問題,進行了精彩的分析與批評。
伊格爾頓認為“文學根本就沒有什么‘本質’”。①伊格爾頓首先批駁了把文學定義為“想象性”或“虛構性”的作品。他簡單列舉了17世紀英國文學、法國文學及19世紀英國文學包括了哪些人的作品,沒有包括哪些人的作品。從他的列舉中,可以清楚地意識到當時所劃分的文學作品并非都是“想象性”的作品。伊格爾頓認為“事實”與“虛構”原本就很難區分的。一本小說會同時包含真實的和虛構的事件,《創世紀》的作者認為自己所寫的是歷史真實,但是它會被一些人讀作“事實”,同時被另一些人讀作“虛構”。虛構的作品一定是文學么?只有文學才是“想象性”的作品么?伊格爾頓列舉的事例及其提出的問題使得“想象性”是文學的本質的觀點站不住腳。
俄國形式主義批評家從文學的語言的角度來分析文學的本質,認為“陌生化”是文學的本質。伊格爾頓批判了俄國形式主義提出的文學的定義,指出“他們不僅把形式視為內容的表現,而且將這一關系頭足倒置:內容只是形式的‘動因’(motivation),是為某種特殊的形式運用提供的一種機會或一種便利。”①他們僅僅關心語言結構問題,而不考慮文學的內容、人物形象等其他問題,把文學的語言看成是對普通語言的一種偏離與扭曲。一段語言它現在可能是偏離的,但并不能說它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是偏離的。例如伊格爾頓舉的“你這尚未被奪走童貞的安靜的姑娘”的例子。假如一個人偶爾說到這句話時,我們會覺得有幾分詩意,但是如果幾乎所有到酒館的人都使用這句話時,它就不再是一種對普通語言的扭曲了。再如,在希臘時代看來語言很平淡的作品,也許在今天我們會認為其古意盎然、與眾不同。其實并不存在一種單一的“標準”語言,即使存在,它也是相對于當時語言背景而言的,如果背景變了,那么一件作品可能不再成為文學。伊格爾頓一語點中要害,認為俄國形式主義“一心要定義的不是‘文學’,而是‘文學性’——即語言的某些特殊用法,這種用法可以在‘文學’作品中發現,但也可以在文學作品之外的很多地方找到。”①也就是說,俄國形式主義提出的“陌生化”并不是“文學”的本質,它只是文學語言的某些特殊用法。
伊格爾頓還對文學是“非實用”話語的觀點進行了批駁。它不注意所談現實而集中于談論方式,由此表明文學是一種指涉自我的語言,即一種談論自身的語言。伊格爾頓認為這種為文學下定義的問題就變成了人們如何閱讀的問題了。文學并不直接地服務于任何實際的目的,不像數學教材、生物教材那樣具有直接的實用目的。然而也許文學作品在寫作時的目的是“非實用”,但是讀者在閱讀時不一定就是“非實用”地閱讀的。事實上,任何一篇作品應該怎樣被閱讀是讀者的自由,當然,前提是不能是隨意的曲解。例如,如果我們讀了西緒福斯的故事,我們被他的毅力所打動,而繼續做我們不想做的事情時,我們就是在實用地閱讀這部作品。當我們閱讀生物教材,被其中豐富多彩的動物世界吸引,而刺激我們對世界的思考時,我們是在將其讀作文學。正如伊格爾頓所言,“如果把一篇作品作為文學閱讀意味著‘非實用地’閱讀,那么任何一篇作品都可以被‘非實用地’閱讀,這正如任何作品都可以被‘詩意地’閱讀一樣。”①
伊格爾頓曾經說過:“如果把文學定義為具有高度價值的作品,就會推出文學不是一個穩定實體的結論。因為價值判斷是極其變化多端的。”①這里就提出了文學的穩定性問題和價值判斷的問題。
文學不是一個恒定不變的東西,它會隨著歷史的變化而變化。不同的歷史時期,不同的文化背景下,人們對文學的理解不同。西方有句名言“說不盡的莎士比亞”,人們也常說“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萊特”,同一時代的不同的人眼中的莎士比亞是不一樣的,不同時代的人心中的哈姆萊特更是不一樣的。此外,純文學的批評是不存在的,人們的階級地位及潛意識的價值判斷等等都會影響著人們的觀點的傾向。英國人眼中的莎士比亞不同于中國人眼中的莎士比亞,18世紀的人眼中的莎士比亞與20世紀的人的看法又是不同的。伊格爾頓提醒我們,歷史還沒有結束,也許有一天人們不再將莎士比亞視為文學,這種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伊格爾頓認為價值判斷與判定何者為文學極其有關,也就是說,作品必須屬于被判定為好的那一種事物,這樣,才能稱為文學。由此可以推出文學并不是客觀永恒的,具有穩定性。“‘價值’是及物詞:它意味某些人在境況中依據特殊標準和按照給定目的而賦予價值的任何事物。”①價值判斷雖然是變化多端的,但它同時又是受限制的。“完全無為的陳述是不可能的,我們的一切描述性陳述都在一個經常是隱形的價值范疇(value categories)網絡中活動,沒有這些范疇,我們彼此之間就完全無話可說。”①也就是說,我們的一切話語、判斷是以“先在的”、潛在的價值判斷為前提的。那么,這價值判斷是否是主觀的,個人的呢?是否與社會環境、家庭環境、文化教育等因素有關呢?伊格爾頓曾用愛吃香蕉一例有力的說明了價值判斷是非主觀的。個人的喜好與幼年時期的某些形成性經驗(formative experiences),與個人與自己父母和兄弟姐妹的關系,以及與其他很多文化因素密切相關,而這些因素完全是社會性的。價值判斷也是社會的。價值判斷深深根植于人們歷來的信念結構之中,具有歷史可變性,它還與社會意識形態的關系密切相關。也就是說,在某種程度上價值判斷是一種意識形態,在這種意義上,文學也是一種意識形態。
筆者認為,無論國內外理論家們就文學的本質問題如何言說,文學是存在的這一事實是不可泯滅的。要認識文學的本質,只能從文學本身去尋找。關于文學的“本質”的設定一般都是以客觀的、科學的形式出現的,似乎是在極力避免價值介入的可能性。討論文學的本質,首先有一個討論的角度和出發點的問題。因為文學是復雜的,任何復雜的事物其本質也不會是單一的。不同的角度和出發點,得出的結論也肯定不會一樣。近來理論家們之所以會有不同的觀點,也是由于他們觀察分析問題的出發點不一樣。南帆在《文學研究:本質主義,抑或關系主義》中認為應將文學置于共時的關系網絡中來研究,這樣會導致研究的局限性,文學它有自己發展的歷史,如果只是研究同一時代的文學,就無法更系統全面地去探討文學問題②。楊春時在《后現代主義與文學本質言說之可能》一文中認為文學雖然不是一實體,但其意義卻是存在的。他們的共同之處就是,文學是存在的。關于文學本質的問題,人們可以得出多種不同的答案,但是人們更多的還是應該把精力放在作品閱讀和分析上。當然,這樣說并非是否定文學本質研究的價值,也并非是逃避問題,而是覺得在這樣一個多元化的時代,這樣的問題再研究下去,最后也不會有很圓滿的結果。所以,筆者建議人們還是應該把主要精力放在文本分析和閱讀上。這樣才能為文學事業做出更大的貢獻。
注釋:
①[英]特雷·伊格爾頓.二十世紀西方文學理論[M].伍曉明譯.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86.
②南 帆.文學研究:本質主義,抑或關系主義[J].文藝理論, 2007,(8).
(李利飛,福建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