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不是渺小,是悲慘;悲慘在于受制于他自己。深深地進入了解自己,而對自己有辦法,才得避免和超出了不智與下等。這是最深淵的學問,最高明、最偉大的能力或本領

唐太宗李世民問近臣蕭裕如何評價隋文帝。蕭裕說,隋文帝勵精圖治成就了一番霸業,可惜生性多疑,對人太過苛刻,以致沒有一批能臣所用。李世民笑笑說,蕭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隋文帝在中國歷史上有著深遠影響。這是漢以后第一個統一中國的帝王。隋朝是封建制集大成者,經濟也得到了空前發展,人民的生活有很大的改善。此外,隋朝還存有38萬冊古書,是盛唐所不能匹敵的。《劍橋中國隋唐史》這樣評價道:“隋朝消滅了其前人的過時的和無效率的制度,創造了一個中央集權帝國的結構,在長期政治分裂的各地區發展了共同的文化意識,這一切同樣了不起。”唐朝是隋朝的延續,因為唐朝的國家體制都是照搬隋朝的。就是唐朝的鼎盛時期,也沒有達到隋朝一統后的版圖。
李世民對隋文帝的評價卻很獨到:“此人性至察而心不明。夫心暗則照有不通,至察則多疑于物。”就是說,隋文帝對人性悟得太透徹,知道人心叵測,千奇百怪,他是通過篡奪女婿的皇位而建立了隋朝,難免有人覬覦他的皇位,于是他誰也不能信任。他居高臨下,看到的到處是不負責任的諱過與貪婪的鉆營;他把自己放在了什么都懂的位置上,不得不事必躬親,勵精圖治。上臺之始不見得有多么正大光明,硬要給人以果斷明快的印象,必得乾綱獨斷,剛愎自用。日久,旁邊的人也不多言,只揀喜歡聽的說。
李世民認為,隋文帝的智慧和能力遠遠超過他。同樣有10件事出來,隋文帝的遠見卓識,一下子就能拍對8件,而李世民則只能拍對2件。李世民雖然只對兩件事有準確的判斷,但是他可以把自己判斷不清的事,交給他信任的大臣去議論或爭論,他在一邊坐山觀虎斗,支持論據最充分的一方。這樣,10件事可能全對。而隋文帝卻沒有這樣幸運,他沒有可信賴的大臣去爭議。他判斷錯了的那2件事,就沒有了更正的機會,貫徹下去就是災難。
把李世民對隋文帝的這個評價,抹去一些特定的詞匯,放到今天的企業家族群中去,可謂準確地反映了當今企業家的心態。造成隋文帝悲劇的原因眾多,其中很重要的一條就是,對人性深深的恐懼和無與倫比的能力,使他不能相信也看不上任何一個人,最終使自己淪為自己的奴隸。
當代大儒梁漱溟曾經給出了擺脫被恐懼奴役的藥方。他說:“人類不是渺小,是悲慘;悲慘在于受制于他自己。深深地進入了解自己,而對自己有辦法,才得避免和超出了不智與下等。這是最深淵的學問,最高明、最偉大的能力或本領。”大師的話樸實,也很深刻,一下子就抓住了問題的核心:深深地進入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恐懼。
中國企業家創業之初,專注使他們精力充沛、目光敏銳、善于捕捉機遇。專注是一切能量的精髓所在,可是,隨著企業規模的變大,選擇機會的增多,他們卻忘記了他們能力的根本所在。
初步的成功可以靠個人能力,但持續的成功必須靠人格所凝聚的團隊。多數企業家對自己個人的智慧和能力有充分的信心,卻不懂得駕馭他人。到處充斥著的背叛與不經濟,使得企業家不得不把一切運作統攬于一身。短期的壓強可以奏效,但超常支出一旦長期化,必將極大損害他們的身體和精神。他們太有才了,很容易看出別人的荒唐和不盡心。跟隨身邊打拼多年的人都顯露出不可信的品質,他們怎么去相信只是看著他的功名利祿的人呢?
我們沒有勇氣和能力做自己的主人,只因為我們還無法免除自己的傲慢、貪求與恐懼。恐懼不會被免除或抗拒——無論怎樣的抗拒,都無法免除恐懼。我們必須通過自己的生命,了解恐懼的整個本質和結構,才能在心理上終止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