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永遠,那就是你綻放的那一瞬間。”每次從電視里傳出這一句歌詞,我都不自覺地從伏案中抬起頭來。電視播放的是東方衛視的《激蕩1978—2008》,一個跨度為改革開放三十年的紀錄片,2008,各種汪洋恣肆的懷念彌漫著生活中的每一個角落。三十年,衰亡的尚未走遠,留存的已能看出變化,人們剛剛有了懷舊的資格,又不會因為年代過于久遠以至失去和前輩們溝通的語言。于是,歷史的、現實的紛紛交織在一起,生活在當下,如同生活在歷史中,只是不知道今天的偶然會如何構成生命中的必然。
某天下班,行走在長安街上,等候著看降旗儀式的人很多,一些人背對著天安門照相。同樣的背景,不同的或半身或全身的人像,這種幾乎千篇一律的照片還在被繼續制造著。每個來到北京的人,都愿意把自己的身影和中國的象征聯系到一起。我暗笑,我們的生活中充滿了多少的宏大敘事呵!再人微言輕,潛意識中總歸希望自己能夠與歷史在一起。
遙想十幾年前,比現在更年少輕狂的時候看TVB的《創世紀》,還記得看到羅嘉良對著一片空曠喊出他要建立環保城市的宏偉愿望時內心的激動。通過現代的商業力量來實現個人的小夢想,這是一個多么合理、現實、還帶著一點時尚新潮的想法。大學時讀《國富論》,第一次對財富的意義有了全新認識,對財富的合理運用,居然能夠幻化出那么多的夢想。然而,如今在各種會議上每每聽到氣勢強大的宣言,諸如“我們要打造某某王國,實現一個如何如何的時代”,總覺得演講者不是朝中有人,便是鄉鎮暴發戶。
為商者應該保持高昂的斗志乘風破浪,還是應該內斂低調老實做人?以前在看自由資本主義時期經濟學著作時,我堅信成功的商業應該建立在自由運作之上,依靠團體的智慧,和政府僅僅保持交水電費的關系。但現在我找不到這樣的樣板,環顧四周,一定要找一個的話,只能找到自家樓底下賣煙的小老板了。
我的一個朋友認為:好社會的標準,應該是公民在一生中很少甚至覺察不出政府的存在。我反問他,你認為我家樓下的糖煙酒小老板是成功公民的標準典范? “當然不是。”他說,“我認為的公民應該是一個受到尊重的人,應該在社會中保持著內斂而有地位,對于政治走向,應該以一種更緩和更受到體制保護的方式去影響而不是動輒運用各種關系去撞擊……”這個描述,倒是符合我的想象。
我們為什么要充滿敵意地避開宏大敘事,避開社會的烙印?盡管我們永遠逃離不開這一切。過往幾十年間,發生有太多的故事,成王敗寇,歷史只重成敗,人民只看最終的評價,遠如牟其中,縱然擁有把喜馬拉雅山炸開的異想天開:近有黃光裕,盡管被捕前再次榮登首富位置。人們希望把自己融入歷史的洪流中,但往往無法在激流中直起身來,觀望一下所處的是靜水還是急湍。
《激蕩三十年》的作者吳曉波寫道:“也許在很多年后回望,人們會說,這激蕩的三十年是一個多么世俗的年代,人人以物質追求為目標,道德底線被輕易穿越,心靈焦慮無處不在,身份認同時時顛覆。所有的財富故事都曖昧不堪,很多企業家前途叵測……盡管有著種種的抱怨,失落和焦慮,但是,過了很多年后,我們也許仍然要說,那是一個好的時代。因為,它允許新的可能性發生。”
花開在眼前,已經開了很多很多遍,每次我總是淚流滿面,像一個不解風情的少年。韓磊在他的歌中唱道。擁抱時代正如擁抱戀人,他可能很愛你也可能背叛你,他可以立馬轉身而去,也可能和你攜手白頭,然而,每一次擁抱,都需要拿出最大的熱情,不然,上哪兒去尋找世界上的永恒?
僅以此文,記敘和紀念我在這一年收獲的縹緲虛無和沉甸甸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