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科技的善性品質及其實踐生成

摘要：現代科學技術實踐的對象性展開由于科技本身的工具化應用，導致了人類生存和生態維度的缺失。綠色科技是科學技術的生態化，以生態合理性為科學依據，以整體論方法對傳統科技觀進行范式轉變，反映了當代科技發展的時代要求和根本方向。綠色科技的倫理規約以物質性實踐為基礎，既體現了綠色科技的善性品質，又為以生態的科技保護，以不傷害為基本原則，以生態文明建設為現實責任，以人的科技化生存為本體性前提。綠色科技的實踐生成路徑孕育了科技倫理的當代規約方式。

關鍵詞：綠色科技；科技倫理；科技之善

中圖分類號：N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6477(2008)04－0486－06

當下生態環境問題的形成，現代科技難辭其咎。然而，問題的解決卻又離不開科學技術本身。能夠參與解決生態問題的科技只能是綠色科技，這是因為綠色科技體現了科技實踐的生態可持續性，也體現了科學技術作為人的生存方式的善性復歸。綠色科技的善性品質是通過在當代生態文明實踐中生成其內在維度和外在維度的統一。

一、綠色科技：現代科技的出場及生態化轉向

現代科學技術實踐的對象性展開由于科技本身的工具化應用，導致了人類生存合生態維度的缺失。在改造世界的觀念指引下，人類利用日益強大的科技手段，更為深入地影響自然，這既有效地滿足了人的物質需要，同時也帶來了巨大的負面效應，導致了自然環境的污染和生態系統的破壞?？萍紝嵺`的生態價值維度的缺失源自現代科技的內在矛盾和缺陷，就其對人類可持續生存來說，現代科學技術由于“以狹隘的價值觀作為指導思想”，“科學技術世界觀的片面性”，“科學技術成果應用的機械性”。而具有極大的局限性?，F代科技的這種局限性導致了科學技術的沉淪和異化，即現代科技變成了控制人，壓迫人，與人的可持續生存敵對的東西，因此，我們需要“科學技術模式的轉變”。而轉變的主旨在于強調技術的運用對環境、社會、人的正效益最大化與負效應的最小化，它規定了現代科技實踐必然向著綠色科技的生態化轉向。

(一)綠色科技在人們對現代科技的生態批評中出場

對科學技術的生態批評主要是由于人們在充分享受到科學技術通過延長人的手和腦而拓寬生產領域和提高生產效率，帶給人更多的物質成果的同時，使得生態自然受到科學技術的強權宰制，并導致社會發展和人類生存面臨的生態困境而引起的。科學和技術在人對自然的控制中扮演了導致生態破壞的主體性工具，它服從控制自然的現代性需要。威廉·萊斯在對人類控制自然的觀念做出歷史的考察之后，指出“任何對控制自然的觀念的考察都必須面對幾個世紀來對這一觀念的共同理解：人征服自然是通過科學和技術手段實現的”?？辶铡溰缣匾矚v史主義地批評了人通過科學技術對自然的控制，認為“培根的人統治自然的完整綱領通過‘揭示自然秘密’的實驗而完成。17世紀的科學家支持對自然的進攻態度，鼓吹‘掌握’和‘管理’大地”，“作為操縱自然的方法論的科學本身的發展，以及科學家對機械工藝的興趣，在19世紀后半葉變成了具有重大意義的綱領”。在這種完整的科學綱領中，自然通過科學實驗被分割，使得人類對自然資源的掠奪合法化。薩克塞提出了技術運用的生態化批評，認為“對技術的結果批評不是針對技術的方式和方法，不是針對技術本身，而是針對著它的運用，因此與對技術的政治批評和浪漫主義批評不同，對技術的結果批評并不要求疏遠技術，或者甚至于放棄技術，而是要求一種比較慎重的運用”。塞爾日·莫斯科維奇則從自然的歸魅出發批判了祛魅化的科學主義，認為“在科學這一神教的大權獨攬之下，理性成為自然的法則”，因此，“對科學的批評為科學史或科學哲學、有關人與自然關系的思考以及科學研究的普遍意義開辟了解放的前景”，正是世俗化的、理性化的科學通過對自然的顛覆導致了“世界的祛魅”，也導致了自然的豐富性的一元化。我國學者余謀昌教授更是系統地考察了現代科技發展模式，突出地批判了“以人類中心主義為價值方向”的“狹隘的價值觀為指導思想”、具有“機械主義的”“科學技術世界觀的片面性”以及“科學技術成果應用的機械性”的科學主義觀念。可以說，對現代科學技術的生態批評是現代生態主義理論的重要內容，它不僅對人類的現代發展方式以及科學技術在這種發展方式中的生態破壞性作用提出了深刻的自我反省，這種批評性反思也推動了科技實踐的生態轉向及由此產生的綠色科技體系的當代興起。

(二)綠色科技是現代科技的生態化轉向

所謂綠色科技是科學技術的生態化，即“是用生態學整體性觀點看待科學技術發展，把從世界整體分離出去的科學技術，重新放回‘人一社會一自然’有機整體中，運用生態學觀點和生態學思維于科學技術的發展中，對科學技術發展提出生態保護和生態建設的目標，主要包括科學價值觀的變革，科學世界觀的變革，科學觀的變革”。這種生態化科技觀是以生態整體性的方法論對傳統科技觀的當代“改造”和范式轉變，反映了當代科技發展的時代要求和根本方向?？茖W技術的綠化不僅是具體的科技實踐、科技運用的綠化，更是整體性的科技觀的綠化，其價值指向在于人與自然的協調發展。

科學技術實踐的生態化轉向首先是保護和修復生態環境的科技開發。通過科技手段提高人類保護和修復生態環境的能力，這突出地表現為資源綜合開采、污染治理技術的進展。進一步地，科學技術實踐的生態化轉向不僅是直接的生態修復實踐，而且必然是綠色技術體系的建構?！熬G色科技實質上應當是一種可保持人類社會持續發展的科學技術體系，它強調自然資源的合理開發，綜合利用和保護增值，強調發展清潔生產技術和無污染的綠色產品……綠色科技是未來科技為社會服務的基本方向，也是人類走向可持續發展道路的必然選擇”。單一技術的綠化只是整個科技體系綠化的環節，“‘綠色技術’體系包括用于消除污染物的環境工程技術、進行廢棄物再利用的資源化技術，在生產過程中無廢、少廢和生產綠色產品的清潔生產技術”。實際上，這只是生產過程中的科技實踐生態化，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通過開發綠色產品、研制環保型的實用技術都是科技實踐生態化轉向的重要方面。通過科技手段實現和提高直接的生態修復實踐能力，只能是淺層的生態保護思路，而深層的生態建設則要求對人們的社會實踐的每一個環節和層面都進行生態控制，科學技術的生態化轉向就是在人們的社會生產、日常生活中，通過科技滲透的方式形成綠色科技體系。

綠色技術、生態技術是技術開發和應用的生態化實踐方式，符合生態學規律，滿足資源節約和環節友好的基本要求。正如有學者所指出的，“綠色科技對于環境是友善的，均要求技術、產品、服務等符合環保規范，這既有利于整治污染、改善環境，又有利于資源的合理開發與可持續利用，反映了其建立生態文明的發展理念，構成了傳統產業整合與可持續發展的切入點”，“改變以生態環境的破壞為代價的生產方式，謀求新的物質文明形式，實施綠色科技的生態文明，以改善和保護人類的生存環境，成為當今世界的必然要求和發展方向”。當代意義上的綠色科技體系的建構，必然是奠基于各門科學的交叉整合，其中，整體論的、有機論的、辯證的方法是導向人與自然協調發展和人的生態可持續生存的基本方法論要求。陳昌曙教授強調指出，“與傳統科技相比，綠色科技大致有兩個根本性的特點：一個是生態化，另一個則是它的綜合化；既生態化又綜合化，必然要求有體系上的區別，或會導致體系上的創新”，“綠色科技的綜合化特點，表現為它遵循有機論的自然觀和系統論的方法，在內容和功能上突出反映出各門學科的交叉、滲透和結合，常常越出現有專業分類的界限。生態化與綜合化體現了當代科技發展的必然趨勢，同時，不同科學的交叉結合形成了當代科技體系的生態化轉向的巨大的學科群基礎，這是非常值得重視的。

二、綠色科技的善性品質

綠色科技體系的實踐性展開及其理論性建構內含了科學技術范式的根本轉換，即從人類宰制自然的科技范式轉變為人與自然協調發展的科技范式?，F代科技范式的這種轉變，其動力在于適應了人類的可持續生存的根本要求，其價值目標在于人與自然協調發展，而其倫理規約路徑則在于科技倫理與生態倫理的辯證統一。綠色科技的倫理規約以物質性實踐為基礎，敞現了綠色科技的善性品質，具體而言，就是以生態環境的科技保護，以對生態、社會和人的不傷害為原則，以生態文明建設為現實的社會責任，以人的科技化生存為本體性依據。

(一)綠色科技的倫理價值蘊涵了現代科技發展的實踐價值

綠色科技體系調整了人與自然關系中人的技術性實踐方式，人對自然的實踐方式包括生產實踐和生活消費實踐。在生產實踐方面，通過采用清潔生產、循環經濟的發展模式；在生活實踐方面，通過轉變消費模式，實行可持續的生態消費模式來調整人與自然的實踐關系。綠色科技在清潔生產和生態消費中的應用，蘊涵了正確處理人與自然關系的生態實踐、生態意識和生態倫理。作為綠色科技的倫理底蘊，自然的內在價值、人與自然的倫理關系與人類生態學的自然觀緊密關聯，自然觀決定了科學技術及其運用。因此，綠色科技所體現的生態倫理決定了綠色科技是以人與自然的協調發展為其價值導向，并且，這種生態倫理成為了綠色科技的科技倫理的理論前提。

(二)綠色科技善性品質的體現

綠色科技在對生態環境的科技保護上體現了科技之善。就綠色科技本身來說，是以人與自然協調發展為價值導向的科學技術體系，它解決了科學技術作為人與自然的實踐性中介的合理定位，也通過科技的生態化轉向重新確立起生態環境的實踐性保護方式。綠色科技之善首要地就是生態環境保護之善，通過自然資源的合理開發，綜合利用和保護增值，綠色科技力圖在對自然資源的合理利用中保護環境不受污染，維護生態系統的整體性平衡。綠色科技的核心是研究和開發無毒、無害、無污染、可回收、可再生、可降解、低能耗、低物耗、低排放、高效、潔凈、安全、友好的技術與產品，通過全程生態控制性的科技實踐，最終實現人與自然的協調發展。就綠色科技本身的綠色價值導向而言，體現了綠色科技的善性品質。

綠色科技在實踐過程中符合對人(個體、群體、人類)的“不傷害”原則體現了科技之善?！皩⒉粋σ暈榈赖碌闹鲗Ю砟罴皯脗惱韺W最核心的價值原則的做法，雖然從表面上看似乎是‘降低了’道德的要求或水平，但實際上卻是多元化時代里人們以理性的方式所能期待的最好的東西”。綠色科技的最基本的原則就是不傷害，既不傷害生態環境，又不傷害科技產品的使用者人自身。通過綠色科技產品的使用，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在不傷害原則的基礎之上可能得到改善，這種人際關系的改善在于綠色科技本身所具有的科技之善，是綠色科技的善性的主體際實現。主體際交往實踐隨著現代科學技術的全面滲透而予以打上了科技化的實踐印記，交往中介的科技化受到科學技術及其運用的深刻影響，人際交往的不和諧與環境資源爭奪日益緊密地結合在一起，而綠色科技對科技化實踐的轉變從實踐論層面堅持了不傷害的倫理原則，從而，實現了人際倫理的合道德性。在這里，綠色科技的不傷害原則是人際倫理的合道德性的集中體現，也是科技之善在主體際交往實踐中的中介性實現。

綠色科技在生態文明建設中所承擔的社會責任體現了科技之善。綠色科技是生態環境保護、生態文明建設的主導性科技形態，承擔了生態文明建設的科技化生產力要求，是經濟一社會可持續發展的多元效益統一的實現途徑，因此，綠色科技承擔了當代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重大科技責任。綠色科技突出了人與自然的協調發展，從而實現了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也凸顯了科技承擔社會責任方面的科技之善。在當代社會發展境域中，作為第一生產力的科學技術承擔了重大的社會責任，這不僅是由于科技成果及其運用會產生重大的社會影響，更是由于對科學技術的倫理規約可能規范社會發展的根本方向。社會生產力的當代發展業已被全面科技化，因此，科學技術對社會發展具有重大影響，并且可能形成社會發展的某種時代和某種社會類型，如信息社會。綠色科技是建設超越現代工業文明的生態文明的主導性科技力量，是社會發展的生態可持續性和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社會建設的科技實現方式，在這里，綠色科技的科技之善就是整體性社會系統合理運行的價值實現。就綠色科技的社會價值和社會責任在于它承擔了社會發展的生態可持續性的歷史使命而言，它體現了科技的善性。

綠色科技在人的生存方式的科技化實現上體現了科技之善。綠色科技體系的選擇，體現了科學技術的內在的善的本性?？茖W技術的善惡之分并不是中立的手段和外在的道德評價，而是本身具有善性，科學技術的善性立足于科學技術的本性，就人的生存方式的實現方式。科學技術作為人的根本存在方式，不僅是人的生存和生活的基本要略，而且是考察科學技術及其責任的基本維度。所謂科技化生存，就是指科學技術愈益全面地滲透到人的生存方式的各個方面和領域之中，使得人的生存方式離不開科學技術。必須明確的是，科技化生存中的科學技術不是外在于人的生存方式，因此也就不是科學技術與人的生存方式的機械加和，而是作為人的生存方式的內在成分和系統要素，在人的生產生活實踐、交往實踐、認識活動等方面都體現為科技滲透的人的生存方式?？萍嫉木G化以人在生態系統中的生存狀況的合理揭示，人在生態系統中的合理生存為指向。在這里，人的生態性生存與科技化生存具有一致性。人的生態性生存意味著人是實踐展開著的生態存在者。人的生態性存在是整體主義和有機論的存在主體，人的整體性存在是社會一自然的有機統一，是生態性存在。漢斯·薩克塞提出人是生存和生活于整體性的世界圖景之中的，“在自然的面貌中，人也看到了自己，作為成員，作為整體的一部分”。整體論的思維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們的生存方式的整體性，其中包括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的整體性。人是生態系統的成員，整體性的存在方式就是人的生態性存在。綠色科技在人的科技化生存和生態性生存的一致性上通過科學技術的合理運用把人與自然有機地統一起來，體現了人的本質的存在方式。在這里，科技之善恰恰根源于科技作為人的根本存在方式的內在要素是內在的善，是科技與人的生存的本質性統一之善。

總體來看，綠色科技的善性品質揭示了科技倫理的一種重要的承載方式，即隨著科學技術本身的發展和科技發展模式的轉變，科學技術本身能夠呈現出一定的善性。由于自然科學及其技術化運用對經濟社會發展以及人的生存狀況在人與自然的實踐性關系方面具有個別性的作用，因此，綠色科技的善性品質對于科技倫理的當代探索具有重大的理論意義和實踐意義，它也是科技倫理學的實證化研究的基本的、也是重要的理路。

三、實踐性生成：綠色科技出場路徑

綠色科技之所以能夠根本體現科技之善，在于綠色科技的出場路徑(即從黑色科技、黃色科技向著綠色科技的轉化)孕育了科技倫理的當代規約方式?？萍紓惱淼牡滦砸幖s一方面是內在德性自律與外在倫理制約機制的統一；另一方面是對(作為現存狀態的)科技之惡的批判性省察與通過科技活動的倫理調整而走向科技之善的建設性努力的統一。綠色科技的形成路徑與科技倫理的規約路徑具有內在一致性，這種一致性處于實踐論的實現生成過程之中，而不僅是認識論的靜觀分析方式。

(一)綠色科技的當代形成路徑蘊涵了科技善性品質的倫理復歸

在工業文明時期，科學技術的中介性實踐表現為黑色科技、黃色科技，科技化的生產實踐和消費實踐導致了生態環境的破壞，科學技術在人類對自然的征服性、掠奪性、控制性實踐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對于日益沉淪的自然生態而言，科學技術是惡的，因此，對于人的生態性存在而言，科學技術具有惡性品質。在惡性的科技化實踐中，骯臟的自然、滿目瘡痍的環境成為了人的生活要素，原初自然的綠色被祛魅，被工業化污染的黑色和黃色所遮蔽?？萍嫉纳菩云焚|被惡性品質所替代，科學技術在沉淪和異化中飽受責難。在對黑色科技和黃色科技的生態批評和生態化轉向過程中，綠色科技出場，并且愈益成為生態文明建設的主導性實踐方式。

黨的十七大報告提出要讓“生態文明觀念在全社會牢固樹立”。生態文明的建設離不開當代的綠色科學技術，在節約能源資源、保護生態環境、循環經濟、開發可再生能源、有效控制污染物排放等方面，綠色科技都須要發揮主導功能，這樣，生態環境質量的明顯改善才能真正得以實現。生態文明建設中，綠色科技的當代出場意味著科技之善對于人的生態生存的倫理復歸，這種復歸的倫理方式就是科學技術的內在德性自律與外在倫理制約的實踐性統一。

(二)綠色科技的善性復歸：內在維度和外在維度的實踐性統一路徑

科技之善的德性自律基于科學技術作為人的根本存在方式，是人的內在(內部的、而非觀念的)生存要素，科技之善源自科學技術對人的本質生存的揭示?？茖W技術活動作為人的有意識的活動，滲透了主體的價值判斷與取舍，因而具有一定的倫理負載?？茖W技術的工具化由于本身不是最終目的而離不開價值導向的指引，突出表現為科學技術的內在的人文關懷，并以這種人文關懷作為科學技術發展的路標，真正關注到人的生存和發展。對科學技術的人文關懷突出了科學技術的人文缺失，而技術理性的人文缺失是人的本性、人的本真的生存方式的遺忘。因此，還是要回到內在的自律倫理，人不為自己立法，就難以真正地對科學技術立法。自律倫理作為一種內在調控機制，訴諸于道德主體的高度道德理性，以內在的、自律的方式通過自我規定而規范人們之間的關系及行為。科技倫理學的德性自律就是在科技化生存境域中，人通過自我約束實現科技對于人的內在至善，在這里，人的道德責任是對科技的內在動力，而不是道德強制。

科技之善僅僅依靠內在倫理不足以對科技發展做出有效的規范，還必須借助于外在的強制性制約機制。科技之善由于科技作為人的生存方式的內在要素而具有生存論意義，同時，人的生存是開放的，這種生存論的科技之善也不是封閉的，而是與生存的環境、生存的條件、與自然、社會以及他人處于密切關聯之中。自律倫理的主導性地位并不意味著外在倫理喪失了有效的功能，缺乏外在性和強制性，在人的道德水平還未達到一定水平或社會處在失范的情境下，自律倫理就會失去起內在的制約要求。內在倫理缺乏強制性，它必須通過外在倫理表現和實現出來。同時，外在倫理也不是無根的倫理規則，而是以內在倫理為價值導向，科技倫理學的德性自律把外在的制約機制作為內在制約的實現途徑，最終指向人的內在倫理。內在倫理指向了科學技術對于人的內在價值，外在倫理指向的則是科學技術對于人的外在價值。從人的生存出發，作為科技倫理學的研究對象的科學技術的道德客體性及其主體性指向都是在人的生存方式和生存境域中實現的。

那種對科技的善性復歸的認識論的靜觀分析堅守了真與善、是與應該的認識論統一，這種看法認為，科學技術是一種真理性思維的結果和人類的求真的活動，科學研究在于發現自然界的客觀規律，判斷科學知識的標準是真與假，判斷技術水平的標準是先進與落后，而不是道德意義上的善與惡，因此，科學技術本身不具有道德屬性。人類只是把人際道德規定轉用到對科學技術的規約之上。但是在這里，科學技術所具有的對于人的生存的相對獨立性被絕對化，成為絕對獨立性。在一種二元分立的認識論基礎之上，這種轉用只是對科學技術的外在的規定，這種外在性使得科學技術和道德倫理不能真正溝通和內在統一。對于科學技術的倫理評價，如果堅持科學技術的自律，那么，這仍然是科學技術對于人的外在性，結果仍然會導致科學技術對于人的外部不道德性，因此，科學技術的德性自律只能是人的德性自律，這樣才能消解科技與人的外在性。

科技之善的實踐性復歸是在科技實踐活動中，科學技術的內在倫理與外在制約的統一路徑。在科技化的生存境域中人的生存狀況以及生存意義的當下考察就是在科技進步、社會發展的歷史性維度把被遮蔽的人的本真的生存樣式揭示出來，檢討和清除壓迫人、控制人的遮蔽物，使得被遺忘的生存價值和意義清晰地呈現出來。對科學技術及其產物予以德性自律，必然是在遵循自然、社會和人的發展的規律的基礎上，通過人的德性自律來保護人的本真的生存方式。在這個意義上，人不保護自己，外化的科學技術就不可能真正保護人，人的本真的生存就是科技倫理學的最終的目的理性?？萍祭硇缘牡滦宰月刹⒉皇莾H僅用科學技術來改變科學技術，而是用人的生存論意義對科學技術做出深層約束。人的科技化生存只能是在人的實踐生存論的理論立場才能具有最終的合法性?？萍蓟顒颖旧砭褪侨说木唧w存在樣式，這種生存方式與其他的實踐活動、以及觀念和文化的生存方式彼此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形成了人的生存境域的多維向度，同時也在各自的邏輯架構中考察了人的歷史性的生存狀況。科技化生存作為以科學技術活動、認識、物化圖景所建構起來的特定的人類生存境域，是人在實踐過程以及作為實踐的產物的認識過程中形成的人類生存圖景和生存樣式。它必然植根于人自身，從人這里外化出去之后復歸到人，最終指向人的解放，這樣對科學技術的倫理規約才能真正實現人的自我保護，人的本真的生存方式才能得到澄明。只有在實踐生存論的理論立場上，科學技術、科技化的世界才不僅僅是外在的、與人對立的世界，而是人的內在生存要求的實現，科學技術才不是僅僅作為處理人與世界的關系的工具和手段，而是人的實踐性生存方式。在這里，科學技術與社會、人的關聯是整體性的、有機的，而不是二元分立的，對科學技術的倫理規定才會真正有效。

綠色科技是人的生態性生存和科技化生存的實踐性統一，是科技倫理的內在要求與外在制約的統一。綠色科技的發展動力直接地來自于科學技術的內在要求，而其最終動力則立足于人的可持續生存、生態性生存的根本要求，直接要求和最終動力是內在一致的。綠色科技所實現的現代科技的生態化轉向與科技的善性品質的倫理復歸具有一致性，它符合了科學技術的善性復歸的倫理路徑和價值旨歸，體現了科技的生存論本質要求。因此，綠色科技是科學技術的發展路徑與科技倫理的善性復歸的契合之處。

(責任編輯 高文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