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揚自殺的意義

摘要：對五四后期轟動一時的北大學生林德揚自殺事件進行了歷史性回顧與分析。當時，媒體報道稱林德揚熱愛國事，遺愛在人，正面宣傳了他的愛國事跡，使一個愛國者形象出現在觀眾視野中；在為他舉行的追悼會上，人們闡揚他的為國犧牲精神，意在社會動員，激發人們的愛國精神；當時的學者則通過討論青年自殺的原因與意義，言說文明走向、社會改造與人生觀。林德揚自殺展示了多方面的意義。

關鍵詞：林德揚；自殺；意義

中圖分類號：K2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6477(2008)04－0574－05

在中國近現代愛國運動中，面對異常恥辱的外侮，一些愛國者憤極自殺，引起輿論廣泛關注，紛紛予以報道，并舉行追悼會，肯定殉國的價值與意義。五四運動后期，北京大學學生林德揚自殺，引起當時學者對自殺問題的討論，成為五四新文化運動時期著名的事件。學界雖有對當時自殺問題討論的研究，但缺乏研究林德揚自殺的專題論文。本文從林德揚自殺的報道、追悼與討論，看這些環節怎樣賦予其自殺殉國的意義，學者怎樣看待青年自殺，指導青年分子以正當的方式來報效國家。

一、媒體報道：宣傳愛國事跡

由于五四愛國運動是在空前民族危機下發生的，每個國人如何參與，是對其認識、自覺性、意志及國家意識等素質的考驗。在運動中，有的愛國者痛感某些人為個人私利，不顧國家利益，憤而自殺，欲警示人們，民族危機當前，應以國家為重。由于自殺目的與運動需要克服的阻礙一致，媒體報道稱他們是為國捐軀，意在動員人們積極參與愛國運動。1919年11月16日，北京大學法律學系三年級學生林德揚自殺。同學羅家倫(志希)寫了評論，認為自殺是社會上極重要的現象，很值得研究，事件得以報道。羅說：“(一)林君是一個熱心國事的人，是北大本科三年級的學生。五月初他養病西山——他有肺病!聽到五四運動發生了，他就立刻下山，抱了病來辦事。(二)當時他在國貨維持股辦事，而每天還送一篇白話文字到新聞股來。每談國事，憤慨泣下。(三)他以為救國空言無補，而認定基本計劃在實業，于是籌資辦‘第一國貨店’于東安市場。招股時歷了多少困難，他有一位同鄉京官答應了幾千股而事后變更，于是他可受了無限刺激。他自己拿了七百余元出來，國貨店賴以開展。(四)臨死前他囑朋友好好維持國貨店，不要念他，他此后將不問世事，語多悲觀。(五)臨死時他將長衫脫下，從容赴池。(六)于死后同學在他住所收出他致母親及兄弟信三封，囑身后家事，又賬單一紙，將他欠他人的錢詳細開出，一絲不茍，都是前一晚辦的。”

在五四運動中，這種報道形式比較獨特，學生領袖發現自殺事件蘊含的意義，報道中寓評論。由此，引起記者關注，第二天報道說：“北京大學法律門學生林德揚君，于十六日上午八時，在萬牲園投荷花池自殺一節，曾志昨報。茲聞是日下午四時，始由園丁發覺，見其胸次懸有‘北大’徽章，乃電知該校，當由該校同學殮之。林君生前熱心國事，遺愛在人。故該校學生擬不日開會追悼，以表哀思。又蔡校長主張瘞林君于萬牲園中。”

從報道看，林德揚自殺的直接原因，是辦國貨店遭遇困難，主要是同鄉京官出爾反爾，使他受了刺激，感到國人在處理個人與國家利益上，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樣。理想與現實的反差，使他產生了悲觀厭世情緒。值得注意的是，報道說他是為國事而死，這是對他自殺意義的價值定位。為此，注重對他人品與為人的描述，說他熱心國事，富于激情，能辦實事，做事一絲不茍，能想到他人。這樣，一個具有優秀品質的愛國者形象就呈現在公眾面前。這既為開追悼會，肯定其自殺的價值提供了理由，也為討論這樣優秀的大學生為何自殺提供了認知基礎。羅家倫將其自殺原因歸于萬惡社會，是中國社會出問題的證明，所以他要報道出來供大家討論。記者選擇當時社會流行的主流話語，將他一生的意義概括為熱愛國事，遺愛在人，意在宣傳他的愛國主義精神，警示人們以國事為先，以他殉國的事跡進行社會動員。

二、追悼會：闡揚為國犧牲精神

在一般社會情況下，很少見到自殺者開追悼會。然而，由于愛國運動中媒體及運動組織者認定自殺者是為國捐軀，一般都為自殺者開追悼會。追悼會是賦予社會意義的典型儀式。訃告、挽聯、悼詞等儀式環節，都賦予死者生平事跡以意義，以激勵生者。

北大法科學生會以林德揚之死，俱由焦心國事所致，特開追悼會，以表哀忱，激勵人們的愛國精神。《晨報》預告追悼林德揚日期，“北大學生定于月之十四日上午九時，在該校法科大禮堂開會追悼”。從報道看，追悼會主要程序，第一，由主祭方宣布開會理由。第二，讀祭文。第三，林君家屬報告死者生平事跡。謂林君14歲始入學校，由中學而北洋大學，轉北京大學化學門。“因勤勞過度，精神大疲，乃轉入法律門。素來寡言，性廉直”。充滿了對他人品的肯定。第四，來賓演說。“某君與某女士(四川同鄉)相繼講演，皆言林君性尚過人，憂心國家，而致力學業，逐致夭折，為國喪一良材，實吾輩不幸事”。從愛國精神突出他的人品與事跡，及人才價值。第五，同學言說，“某君言林君之死，蓋感于社會不良，不得已乃以一死而警眾生”。從社會意義闡釋他自殺的價值。挽聯也多從人品、自殺原因、意義說。如橫額大書“剛毅廉勇”，這是中國文化推崇的重要品質。哲學系題挽“理性犧牲”，認同他的選擇是經過慎重考慮的，不是輕生。某君題挽“社會殺青年”，是認同羅家倫的說法；某君題挽“犧牲的種子種在萬牲園，奮斗的花兒開在第一國貨店”，是說他死的價值，因林君是國貨第一店首創人，他的死必將激勵同仁奮斗，繼續倡導國貨，抵制日貨及外敵入侵。

校長蔡元培參加了追悼會。《晨報》刊登了他演說的全文，并說明了他參加追悼會的情況：“今天上午北大學生會在法科大禮堂替林君德揚開追悼會，不過到會的人不多，而蔡先生仍舊在散會前趕到演說。林君的自殺，在《晨報》上看見，有人贊成他的，也有反對他的。如今把蔡先生的意思記出來，給大家看看。”蔡元培說：“今天開這個追悼會，是大家可憐他的自殺。林君的自殺，是北京大學生第一個自殺的人。我看林君的行略，也覺得可憐。”隨后，蔡元培舉出不同自殺類型，將林德揚與清末楊篤生、姚宏業自殺一樣，歸人奮斗而自殺的類型，因他們都是在愛國運動或革命中，或者為研制炸彈而留洋英國，刻苦學習知識，因生腦病，自己理想不能實現，憤而自殺；或者為反抗日本驅逐中國留學生，籌辦中國公學，因經費難籌，絕望而自殺。他們都積極參加革命與愛國運動，充滿了奮斗的精神與愛國品質，將全部身心投身于所熱愛的救國事業中。“林君也因奮斗而自殺，所以同楊先生、姚先生差不多。林君先習化學，后習法律，他的腦筋也未免過敏。他對于五四運動很出力，并且創辦國貨店——抵制日貨根本的方法。這是他的第一層意思。但是他理想的國貨店，規模是很宏大的——這種小買賣算不得提倡國貨，要自己能夠制造出來。但是現在哪里能做到，他就心急得很，等不及慢慢地去做了，所以決然自殺，要想刺激他的同志，繼續去實行他的計劃，所以犧牲自己一身，做發展國貨的廣告。我想這是他的第二層意思”。在肯定他們奮斗精神的同時，蔡元培也指出由于太急躁而導致自殺，這不是救國的正常方法。如果說他們自殺有什么意義，就是他們的自殺后感動了很多同志，使無數同志繼續他們的事業，中國公學得以開辦，辛亥革命得以成功，他們的志愿得以實現。他指出林德揚自殺行動的三層意思，實際上圍繞一個中心，即林德揚認定辦國貨店是抵制日貨根本的辦法，他要以自己的自殺激勵國人走發展國貨的道路。“只要我們活著的人，努力去振興國貨，達到林君的第二層意思。追悼會雖然已經完了，我們繼續去做，是沒有完的”。他指出追悼會的意義“是可惜的意義。我們既然可惜他，就要體諒他的志愿，去做完林君沒有完的事體。這就是我的希望了”，激勵人們去完成他們未能實現的救國夙愿。

蔡元培以自己與楊、姚相熟的友人身份，從理解他們自殺的意義到理解自己學生林德揚自殺的意義，使公眾了解其志向與愿望，對公眾進行了愛國動員。在愛國主義話語模式下，蔡元培正面詮釋林德揚之死對于救國的意義，激勵人們不畏艱難險阻，繼續奮斗，投入到愛國運動之中。這實際上是對民眾進行愛國動員的一種話語策略。

我們看到，追悼會著重宣揚他的奮斗精神與愛國主義精神。因為愛國主義或國家觀念在平時是“模糊的，隱隱約約地表現出來，有時甚至完全被掩蓋起來。需要有一些特殊的情況，例如民族或政治大危機，國家觀念才會被置于首要地位，滲入人們的意識，成為行為的主要動機”。“國難當頭引起愛國情緒的高漲，由此而產生一種集體的沖動，整個社會由于這種沖動而提出一條公理：個人利益，甚至是平時最受尊重的個人利益，必須服從公共利益。這條原則不僅被宣布為一種愿望，而且在必要時要不折不扣地實施”。這種外在于每個單獨的普通個人的集體意識或民族大群體意識的高漲，需要一定的時機和條件。而愛國運動中的追悼會，就提供了這樣的時機和條件。在愛國主義旗幟下可以號召社會各界參與到抵御外侮的運動中。演說是當時開追悼會新有的一項議程，演說表達了愛國訴求，激發了人們的愛國激情，富有鼓動性。通過演說，追悼會有了動員會的功能。

三、學者闡釋：自殺原因與意義

在五四愛國運動高漲的情況下，社會改造思潮興起。由于自殺事件是社會問題的集中反映，成為學者討論社會改造問題的熱門話題。林德揚自殺引起了羅家倫、蔣夢麟、李大釗、陳獨秀、瞿秋白等人的關注。然而，他們不是像媒體報道與追悼會那樣，主要宣傳愛國主義精神，而是更廣泛深入探討青年自殺的原因和自殺的社會意義，以及如何救濟自殺。

(一)時代文明與社會制度的缺陷

時代文明與社會制度的缺陷是根本的原因。李大釗說：“文明愈進而自殺愈增的文明，必有缺陷的地方。”羅志希說：“林君的自殺，原來不是自己殺自己，乃是社會殺了他。社會一時不能徹底的改革，恐怕熱心的青年，將要一個一個的自殺干凈啊!”蔣夢麟也說，“我國這種惡劣社會，固當承受這種罪”，只是他認為社會要靠我們個人改良，如果我們都自殺了，社會還怎樣改良?陳獨秀認為社會壓迫自然是總的原因，要改變社會制度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社會制度的種種缺陷，往往是層層相扣，日積月累而成的。當這種缺陷發展為固定的時候，作為維護這種缺陷的道德組織和制度組織就已形成了一種強而堅固的生命力，壓迫、驅逐那些和他組織不同的分子。要想打破這種強勢是非常困難的。熱血青年心中充滿了理想，然而“這些理想無一樣不和現社會底道德、信條、制度、習慣沖突，無一樣不受社會的壓迫”。那些被壓迫而沒有集合力的反抗分子，就往往會絕望而自殺。朱錫昌也認為“青年們也很想努力前進，而環境底組織不完美，時時妨害青年底前進，于是使青年大不滿意，要想改革他，可惜能力不足，加上志同道合者少之又少，又得不到社會的援助，不能真正奮斗，于是不免失望”，指出了理想的追求與現實社會制度的沖突與矛盾是導致自殺的原因。瞿秋白認為是“舊社會用他的無上威權一宗教、制度、習慣、風俗……，造成了精神上身體上的牢獄，把一切都錮閉住了”，舊社會制度向新社會轉型過程中，人的欲望滿足受到了限制，他才會憤而自殺。

(二)社會生活的缺陷

羅家倫說“林君的自殺，不是無意義的”，他不同意是因病想免除痛苦的說法，認為是“處于這個國家，這個社會使優秀的青年，迫而自殺”。認為是“社會”“殺”了他。“社會”主要是指中國社會生活的缺陷，林君的死是因為奮斗困倦，不滿足于現狀所致。一是中國青年社會沒有美滿的生活。奮斗同機械一樣，所以百忙之中常發生厭世的觀念，這都是感情與意志不能調節的緣故。而調節意志與感情，惟賴美術的生活。二是中國青年沒有社交的生活，更沒有男女社交的生活，生活枯燥無味。人生的問題與困惑不能有效地在家族至親、朋友、男女等社交環節感化與化解。從日常生活與人際交往角度探討人的意志、感情的調節與自殺的關系，說明引起青年自殺的原因與救濟辦法，比從制度的說明更直接，更易被人們理解。

(三)“智”的敏感

五四時期是現代教育開始的時期，新文化運動一直在強調知識對提升人生意義與價值的重要性。然而，受過教育的人自殺增多也引起了他們對教育的反思。李大釗認為，教育程度高的人由于接觸的知識較一般人豐富，思維方式往往比較深入和復雜，而正是這種智的進步，造成了他們事事敏感的特質，使他們的神經愈益精致而脆弱，再加上外界的打擊，就很容易走上極端。陳獨秀認為教育程度高的人自殺的多，是知識分子知識較多，情感生活比一般人復雜，很多方面都可能導致自殺動機的產生；而知識程度低的人生活簡單，就不常見到因為愧悔、榮譽受污或是想得太多而自殺的。在知識與情感的關系上，自殺與人的情感有更多關聯，這也是陳獨秀倡導知識的吸取和情感的運用要用理性統帥的重要原因。鄭振鐸在解釋文明社會知識階級自殺比勞動者階級多時說，用腦多的人每罹神經衰弱癥，多愁宜怒，常趨于悲觀，對于人生，發生厭惡之心，所以易于犧牲此身而不惜。而且這種人類，神經往往過敏，常有對于人生發生疑問，發生幻想，因迷惑，恐怖而自殺的。后來在易白沙自殺討論中，秀締并不認為知識高的人一定比知識低的人容易自殺，反而認為知識的掌握有防御自殺的作用。掌握知識具有提高認識人生與社會的能力，能化解人生痛苦。她對知識與自殺關系的解釋雖然不深人，但點出了問題關鍵所在。這有助于人們正確認識兩者關系，消除對知識與教育的負面看法。

(四)國民性的缺陷

瞿秋自在分析林德揚等青年自殺原因時說，五四運動是中國國民性估價的時候，平時看不出的品性一時都暴露出來了。許多青年竭力往前奮斗，但把社會改造事業看得太容易，發現社會上種種惡現象，一遇挫折，便喪失信心，以至于悲觀、失望而自殺，說明他們還沒有徹底覺悟。但他肯定自殺者動機是好的，他們對社會的舊信條表現了急激的嫉俗思想，抱著一種極大的希望，自殺就表示其有一種熱烈的感情。他不贊同蔣夢麟所說的青年自殺，也足以表現中國人心氣薄弱的說法。認為這種動機，是萬萬不可少的。瞿秋白所說國民性缺陷，主要指缺乏意志的堅韌性、信念的堅定性。青年厭世人生觀的形成，是他們“預想將來的目的太遠，而希望成功的心又太切，所以他雖然一步一步的奮斗，他只覺著失敗，刻刻苦痛，久后自然而然就再忍不住了，只有自殺”。他們沒有覺著困難中的樂趣，不了解社會改造的復雜性與艱巨性，他們“應當用熱烈的感情自己先警醒自己，或者應當有自殺的動機來自己覺悟自己”。耿匡認為自殺與個人意志及素質有關。自殺者心氣薄弱、不負責任、缺乏信仰心。青年自殺是因為奮斗困倦，困倦緣故在于缺乏信仰心：宗教的，事業的，主義的。因為信仰為萬事成功的基礎，我“信”我們一定能夠戰勝罪惡和黑暗，將來社會一定能夠改進；這樣“信”就這樣“做”，一時困苦和煩悶都被信仰心所征服，怎么還會自殺呢?因此，他們主張從改造社會制度，提倡新人生觀角度，救濟青年自殺。

(五)人生觀的影響

在討論林德揚自殺時，學者們著重談了人生觀對自殺的影響。羅家倫、蔣夢麟認為中國青年現在的自殺，是人生觀改變時候的消極反應。五四以后，青年的人生觀上發生一種大大的覺悟。就是把以前的偶像，一律打破。事事發生一種懷疑的心理。在中國這樣的社會里，自然東望也不是，西望也不是，舊的人生觀既然打破了，新的人生觀還沒有確立。學問又沒有適當的人來做指導，于是消極的人就流于自殺。這正是人生觀在將改未改的“回旋時代”里不可免除的現象。這樣將來自殺的，正不止林君一人。因為現在青年心理態度有三個要點：一是事事要問做什么，就是對于事事懷疑；二是思想自由；三是改變人生觀。這種過渡時代青年的心理特征是很危險的，因問題解決不了，就會鬧自殺的慘劇。

羅、蔣所指出的這一點，正是五四社會轉型出現的問題。以思想啟蒙與革命為特征的新文化運動發動以來，倡導對中外古今的思想要大膽懷疑，不能盲目崇信，出現了激烈批判和懷疑傾向，導致虛無主義和絕對懷疑主義迷漫開來。新文化運動是由懷疑的理性精神發動的，然而當一切都被懷疑，沒有新思想與信仰代替時，就非常危險了。《新青年》剛剛提倡新人生觀，很多人仍處于迷茫之中，遇到人生問題，不知道如何把握自己，難免走向自殺。羅、蔣的強調，引起陳獨秀對人生觀與自殺關系的思考，及對新文化運動的反思。他指出，現今的青年是最不幸的一代了，他們敏感的神經和充足的知識，足以介紹他們和思想潮流中危險的人生觀結識。他們不幸生在思潮劇變的時代，以前的一切信仰都失了威權，主觀上自然會受悲觀懷疑思想的暗示，心境深處起了對人生價值上的根本疑問，轉眼一看，四方八面都本來空虛、黑暗，本來沒有奮斗、救濟的價值，所以才自殺。這不是社會殺了他，而是思想殺了他。他提醒主張新思潮的人注意，忠孝節義思想能殺人，我們提倡的新思潮不能變成殺人的東西。由于注意到新思潮中可能有危險的成分，陳獨秀特別指出，近代思潮中有黑暗的殺人部分，“會造成青年對于世界人生發動無價值無興趣的感想。這種感想自然會造成空虛、黑暗、懷疑、悲觀、厭世，極危險的人生觀。這種人生觀也能夠殺人呵”!朱錫昌也認為在新思潮興盛、文化運動高漲，對舊的思想與信條懷疑之際，由于青年人的腦筋又是變化最快的，教育上缺乏切實的引導，青年心中好生疑惑，思想紊亂，于是就像是迷途羔羊一樣，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和自己的價值。在心理上已經埋下了悲觀的陰影。在當時普遍流行的對民族國家前途類似于迪爾凱姆所說的“集體的憂慮”情況下，這些思潮中的悲觀主義可能導致自殺的發生。陳獨秀等人通過對自殺的研究進一步認識到提倡新思潮可能給社會帶來負面影響，從而為他把握新文化運動的健康方向奠定了基礎。

(責任編輯 曾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