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2月,我去科羅拉多的白楊鎮度假,當時,這個該死的小鎮虱子似的擠滿了“美麗的人”。看到這一切,我的第一本能就是呆在房間喝酒,哪都不去。我在白楊鎮的時光就是這樣度過的:盡可能地遠離那些發狂的人群。直到有一天,實在難熬下去的我,拋開了自我隔離,跑去愛倫·芬格斯坦,那里都是熟人,不好玩,但有個消息說,亨特·湯普森就住在附近,問我有無興趣當晚到伍迪克里克酒館和他一會,我當然同意。
我們幾個人在雪地里走了一會兒,到達了目的地,然后等著被閃電擊中。當時大約是深夜11點,這時,一聲不尋常的巨響引起我的注意,我們通報了來意,片刻的寂靜之后,另一邊傳來嚇人的喃喃聲,取代了原來縱馬狂歡似的喊叫,讓人覺得,好像有一隊電動騎兵正滿不在乎地拖曳著接近酒吧的門口。一個低沉、刺耳的聲音正在大叫,讓人們從他的道上滾開,并威脅說,如果哪只豬還敢在這里逗留,他一定把他的屎活活打出來。
高而瘦,戴一頂拖到肩上的,本土美國式樣的毛線編織帽,見到我們之后,原本緊繃的臉上出現了笑容,接著,一只結實的大手伸到我面前。我把手遞出去,有力地握手,像他那樣。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一段長久、深厚的友誼出現了。他把自己扔進一張椅子里,把武器擺到桌上,一支巨大的牛刺和一把笨重的泰瑟槍。我們不著邊際地聊了一會,說這說那,最后發現我和他都來自肯塔基州,這個發現令亨特開始了自己雄辯似的長篇演說,從南方的騎士精神一直說到了山地人的空談和妄想,然后是我們共同的老鄉拳王阿里。沒多久之后,我們被邀請去他的加強堡壘——貓頭鷹農場,順著酒館門前的路走下去就是。到達后,我們向亨特的助手德博拉·富勒致以問候,她后來成為著名的維他命女皇——因為她的勤勞和對亨特無微不至的照顧——對我們這些訪客,她同樣表現得殷情周到。愿主保佑她。
亨特和我坐到廚房——這里更通用的稱呼是“指揮中心”——亂侃,我記得自己當時稱贊了他掛在架子上的一支鍍金獵槍。在我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之前,我的手已經放在一個很大的丙烷罐上,他小心翼翼地指導我通過管道把旁邊一個拳頭大小的盒子灌滿,在這個奇異的儀式般的過程中,我問,里面的東西究竟是什么。“哦,是的……那東西?呃……硝化甘油。”我驚呆掉了,立刻把手中正吸著的雪茄扔到廚房的水槽里,繼續“工作”。
大概凌晨兩點半,我們來到亨特的后園,我那個巨型的丙烷炸彈正蹲在前面15碼遠的地方,經過一系列正確的指導和耐心的哄騙,他的預期目的已經達到,我頭暈眼詫。握槍在手,推彈上膛,瞄準目標。在這個瀝青般漆黑的夜晚,億萬星星在頭頂的天空閃耀,死一樣的平靜,鄰居們正安全地蜷在舒適的被窩中酣眠——然后,轟0一擊命中,目標爆裂,變成一個直徑80英尺的火球。“好槍法,伙計!”亨特興奮地喊道。“這一槍太棒了!真他媽厲害!爽!”
如今,在將近10年之后,我回憶當初那一幕,我們在這里,他已經不在了。但我們還有他的文字,他的書,他的見解,他的幽默和他找到的那些真理。他露齒而笑的樣子,將在未來的日子里引導我們——順便說一下,他指出的方向總是正確的,不論表面看上去那有多么瘋狂。他是一個兄弟,朋友,父親,兒子,一個老師,和同伙——在我們的共同的罪惡中,和我們嬉戲前行。
這罪惡是:在這個無趣的世界,讓自己盡量活得有趣——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