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的影響
20世紀50年代,鎮江一個普通工人家庭中又添了一個小生命,他在家中排行第四,父母給他取了個有著當時那個年代烙印的名字,叫張寶全。然而在兄弟姊妹中他的表現并不出眾,甚至年幼時體弱多病,因此得到了父母的更多關照。幼年張寶全除了體弱招人憐愛,還有“察言觀色”的小聰明,使得他在大人面前總能受到關注。
從小看老,這個叫張寶全的人,有著一些獨特于那個大院一塊長大的同齡人的東西,老人們當時只是模糊地說“聰明”,如何聰明他們卻說不出來。其實,張寶全自己曉得,他少時的性格中更多地遺傳了父親的基因,父親也因此成為他人生中第一個重要的人。
在張寶全的記憶碎片中,他對這個影響他一生的男人是這樣描述的:“父親是我最尊重的人,他有些像羅中立畫的那幅《父親》,當然,畫里的父親是農民,我的父親是船長。船長的好處是,在食不果腹的年代,我時常可以偷偷跟去,在船上蹭飯吃。父親不愛說話,嚴肅,做事認真,但手很巧,能做各種東西,什么櫥架、墩布,很多鄰居慕名而來……”
然而,這個在他記憶中,沒抱過也沒有打過他的人,在1996年去世了,“父親去世成為我日后有時會感到不幸福的一部分”。父親在性格上對張寶全的影響,對于其日后進入商界奠定了基礎,但此時的他并未顯現出日后成為地產界商業名流的特質。而且當時他的想法與經商背道而馳,“那時我的理想是作家,這也是我至今的夢想”。不過陰差陽錯,張寶全的人生并未向他所想像的路徑延伸,而是走上了他也未知、不可控制的方向。
為50萬下海
《圣經》說:你日子如何,力氣便如何。那一年,已經三十而立的張寶全,一直在尋找事業的發力點,第一次主動地改變了自己的路徑。
1988年,張寶全轉業到了鎮江電視臺,他確定發揮自己天賦的領域應該是電影,支撐這一決定的理由很簡單,“因為我有技術及制作經驗”。他的處女作也是唯一的電影作品是1987年制作的《一百首歌》,那部作品是由部隊投資2萬塊錢籌拍的,值得一提的是這部片子的編劇、導演、制片主任、作詞、作曲都由張一人擔綱,這部戲成為日后其進入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的奠基之作。也正是在拍攝那部電影的時候,他認識了王秋揚,王秋揚是他從商的啟蒙人,也最終成為了他的夫人。
轉業不久,張寶全得知北京電影學院要從全國招7個人,但必須是有導演經歷的人才有資格報考。不過,鎮江電視臺對張寶全抓得很緊,因為當年鎮江臺并沒有進人名額,是看中了張寶全寄來的近一人高的各類作品才特意要來的。去和留對有主見的張寶全不是一個未定式,他幾乎沒怎么考慮就“停薪留職”北上北京了。
去北京電影學院面試的時候,這個“鄉下”來的“兵”發現自己對外界環境已有些不了解,那天面試的學生外形都很有特點,長頭發、怪異的衣服,讓張寶全覺得自己如“雞立鶴群”,形象很土,心中忐忑,不免自卑,但他終于以筆試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了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成為著名導演謝飛的學生。然而,時過境遷,4年之后,張寶全發現拍電影已經不現實了。坐冷板凳的導演很多,投資的人卻不多。想拍電影必須自己找錢。按當時的行情,掙到50萬元就可以去拍電影。“我覺得自己也不笨,為什么不能曲線救國呢?”
當時他“咬牙切齒”地想掙50萬自己拍電影。為了搞到50萬元拍電影的錢,張寶全選擇了下海,“但我沒想到,上了經商這趟車,方向盤握在手中,如果我下來,就沒人掌握方向了,車上有這么多人,我只能開車往前。”
“我不算純粹的商人”
1992年是一個特殊的年份,小平同志南巡講話過后,全社會創業激情再次高漲,超出了80年代只有技術人員和官員下海的窠臼,一個皮包一個公司的現象比比皆是,身無分文的張寶全也成了趕潮人。當時把經商叫做下海,意思是如果你缺乏駕馭藝術,就要為其他人的“成功”貢獻出你的全部資金。
籌集“下海”本金,沒人知道張寶全是怎么籌到那點創業錢的,有關他的傳說是,
在他住的那個院子里堆滿了他要變賣的作品、家什,不破不立,張寶全不惜血本要去嘗試,這時他得到了夫人王秋揚的熱情支持。張寶全要下海的時候,正值房地產業還處于寬松的政策環境中,進入門檻低,做房地產開發一本萬利。受“房地產熱”的巨大影響,張寶全決定做地產。下海的首站,張寶全選擇了深圳,然而結果令他失望。當時,他感到很沮喪、落寞。于是他選擇了當時國內商人淘金扎堆的海南。
“我和一個朋友一起去了海南。飛機艙門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亂哄哄的大工地,第一感覺‘好’,有一種挽起袖子大干一場的沖動。”跨過生死線的張寶全嗅覺更加敏銳,對于事情的看法也充滿了軍人的果決。
“當時和我一樣興沖沖的還有馮侖、潘石屹、謝強等,潘石屹來得要早一些,他是坐船到海口的。他在1989年到海口的時候,人口不到23萬的海口,似乎一夜間擁進了15萬人。1992年8月的時候,潘石屹靠炒房炒地掙到了自己的第一個100萬。”這些先張寶全一步趕來的人,實力雄厚,追求高利潤。已賺了第一桶金的“大佬們”正雄心勃勃地將大量資金押到土地上,準備做大做強。作為后進者的張寶全則低調得多,不要求最大利潤,有利潤就做,“確切地說,當時我沒錢,所以大家追求不一樣,像注冊公司、跑書店買書充電、做業務,一切順理成章。那是我一個人的公司,一個人的快樂奮斗”。
不過,當時張寶全真正的可觀收入并不是房地產。同期,張寶全發現有大量的糧食和貨物進出海南,海上物流繁盛一時,促成了他把部分資金投到建立海運公司上,租買了較低成本的二手船,開始做起了海運生意,純利潤回報達到50%以上。正是海運讓張寶全獲得了人生發展的第一桶金,他的海運公司還曾被評為海南海運十大納稅企業。
好景不長,海南房地產的災難終于浮出水面。當時,海口市在建人均住房面積已達50多平方米,而同期北京人均住房面積才7平方米。1993年6月24日,國務院發布《關于當前經濟情況和加強宏觀調控意見》,海南房地產從熱島變為“冰島”,開發商破產,爛尾樓遍地。很多曾挖到“第一桶金”的人,落得顆粒無收。
“潘石屹、馮侖、易小迪、王功權都撤回北京發展。所幸我的房地產項目并不多,這也得益于我不主張利潤最大化的好處,手上剩余項目也迅速脫手,全身而退。當時就像駕車一樣,一瞬間會使你有滅頂之災,但憑著一種莫名其妙的直覺,就能避開。這種直覺不一定是商人的直覺,我更愿意說它是一種靈感,它是細致的、微妙的、不可言傳的。”回首那段不長的海南經歷,張寶全把它形容為“房地產的悲喜劇”,從窮光蛋到富翁,從富翁到窮光蛋不斷上演著。可以說,海南是中國那一代商人市場意識和風險意識的歷史教材。
海南地產崩盤的那一年,張寶全開始從海南撤出,開始了他的北上事業開拓。此時,一頭扎到商海的張寶全,還是有心事的,因為他得對自己曾經的理想有個交待,畢竟他不認可自己是純粹的商人,他希望自己是個有文化的商人。
在他后未的作品中,無論是“今典花園”、“空間·蒙太奇”,還是蘋果社區,都被張植入了藝術氣息,這也是張寶全文化商人思路的一個表象。
起家今典
用張寶全妻子王秋揚的話說,從1993年找地皮、創辦企業開始,今典就像她的大孩子,一天天在她和丈夫的注視中成長。這是張寶全和妻子一起草創北京地產局面的真實一幕。事實上,剛開始做一個項目時并不像回憶那一段經歷來得那樣輕松,當時的兩次受騙張寶全很少提起。這也從一個側面,印證了他當時還不是一個成熟的商人。
1994年張寶全把所有精力放在了北京,開始籌劃啟動他的第一個樓盤。然而,當時他沒有北京的房地產開發資質。要開發房地產,必須和“本地有開發權的公司”聯合。而那時北京有征地權的公司只有10家,基本上都是房管局、建委的下屬企業;有開發權的企業也不過幾十家。
最初,張寶全選中了北京電影學院旁的一塊地,就和當時北京一家房地產公司合作:張寶全的公司掛靠在它下面,給10%的干股作為回報。等到張寶全籌備了一年,投資了近2000萬元,馬上就要立項的時候,對方突然撕毀合同。張寶全一年的努力付諸流水,備嘗挫折滋味。之后,那家公司離職的一位副總成立了一家新公司,該公司主動尋求與張寶全一起合作,條件和原來的公司一樣,一籌莫展的張寶全大喜過望,當即將立項報告蓋上對方公司的章,以對方公司的名義報了上去。而立項報告批下來后。這家公司拿出了原來公司一樣的態度,張寶全再度被踢出局。
張寶全終于真正體會到市場的鐵律:沒有市場規則的時候,就要有防范一切風險的意識。這也造就了張寶全至今保持的習慣,任何一個項目既要做好最好的打算,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危險和細節主導事業成敗。
吸取了教訓的張寶全最終決定獨立成立有房地產開發資質的公司,1995年3月北京安地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成立,張寶全做了董事長。而之前流產的項目順利立在安地的頭上,后來做的樓盤就是“今典花園”。
理順經營的張寶全,開始解讀北京的城市性格,發現如果只是把房地產停留在建房子的層面將難以為繼。他稱要把這個讓自己飽受磨難的樓盤做成“北京性價比最高的房子”。打破北京當時流行的以“居住功能”為特點的“初級階段”。他的超前理念把當時北京以“居住功能”為主的開發商遠遠拋在了后面,張寶全還率先在建筑藝術和人文環境的營造上嘗試。他從景觀開始,一草一木都匠心獨運,在房屋的外形、顏色、用料上更是極其講究。
這一切都沒有白費。1997年,今典花園隆重上市,張寶全打響了在京地產的第一炮。張寶全獲得的不僅是利潤,他稱:“企業家就是為創新而活著,如果沒有創新,一個企業家就不可能成功。”
藝術“綁架”地產?
如果把今典看做是張寶全的開山之作,那么“空間·蒙太奇”則是他藝術和地產融合開始走向成熟的里程碑。張寶全酷愛自己設在蒙太奇的那間寬大的辦公室,原因之一是這里保留了一所房子最寶貴的東西——空間。“空間·蒙太奇”大廈還開創了京城樓市重色調應用之先。
“誰說寫字樓不能用黑色?”張寶全做房子,更多把房子看成了藝術作品。就像他的“非主流”辦公室,花鳥魚蟲無一不有,假山流水樣樣俱全,反倒不像辦公的樣子,更像是一個創作間。
“空間·蒙太奇”給了所有像張寶全一樣的人以“空間”和“后現代”,彈性空間,任你分割,任你組合;黑色基調卓爾不群。如今,對于色彩整合以及彈性空間的訴求,正成為跟隨者的成功捷徑。完成“空間-蒙太奇”這一力作,讓張寶全名利雙收,安地地產也壽終正寢,正式更名為“今典地產”,張寶全依然任董事長一職。如果把藝術看做張寶全地產成功的看家寶,似乎并不為過。但是海南的經歷,也確實給張寶全的經商思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1998年,張寶全在西長安街五棵松拿下了108畝土地,準備投資建商品房。當時,北京剛剛開始經濟適用房的建設,張寶全出人意料地將其納入經適房組建,而設計標準不變。這就是張寶全的“今日家園”項目,張寶全喊出了“今日家園:長安街上的經濟適用房”,由此,張寶全成為北京市民熟知的名人。
這個項目給張寶全帶來了多少利潤,無從知曉。但是僅1999年9月開盤的3天里,今日家園售出815套,收入3.3億元。顯然,今日家園是張寶全不尋求最大利潤、保證資金快速周轉的北京地產中的“海南”做法。在張寶全看來,這次的舉動與海南有些相似,但不能同日而語。他覺得,今日家園更多的是樹立品牌的過程,是一個企業發展的長遠大計,這些考慮在海南時是沒有的。
較高性價比,既可迎合市場,也能保證企業快速盈利,張寶全的算盤十分精到。成熟的經營思路已然成形,他的事業穩步開拓。就像他自己所說,理想的狀態是賺足夠的錢,做想做的事,再從想做的事中去賺錢,滿足事情的需要。這話有些彎彎繞,可他的商業準則,也確實出自這句“靈魂”之語。
如果把今日花園還看做是“為了錢”,那么之后的蘋果社區,就又回到了張寶全的藝術和地產兩不誤的人生設計中。而且,蘋果社區也是張寶全經營藝術的神來之筆。在北京漸入佳境后,張寶全并沒有忘記他的發家之地——海南。先是亞龍灣紅樹林酒店,那個項目讓他2007年一年純利接近2億元。2007年6月底,張寶全又拿到了三亞海棠灣大型開發項目中320畝、投資額達16.8億元的七星級酒店規劃用地,該地塊被定位為“國家海岸”國際休閑度假區,商業價值吸引了眾多國內國際地產商的目光。
但是,三亞灣項目是否會受困于資金問題?當前的宏觀調控繃緊了地產商們的資金鏈,張寶全也不會例外。張寶全再一次拿出新的設想,他把三亞灣項目定位為產權式酒店,業主不僅會擁有酒店房間的使用權,而且還可以進行交易。這種商業模式將會成為今典在其他城市推廣產權式酒店的一個范本。
外表平凡的張寶全,已經形成一套獨特的經營理念和不從流俗的經營方式,無論在產品創新、成本控制,還是在營銷策略上,已然一騎絕塵。經營的成功并不是張寶全最為自豪的,令他最自豪的是:“我可以算是北京地產圈里很有文化的一個,我的項目則是最有文化的。”
向自然回歸
張寶全經營起龐大的地產集群,今典集團已經發展成為一個擁有12家成員公司、共有1800多名員工的現代化企業,業務范圍涉及房地產開發、電影、當代藝術、酒店經營、戶外運動文化等多個板塊。金錢欲望已經滿足,而心中的那份對自然的渴望也變得強烈。
從北京城區一路向北,在昌平西關出口下高速,位于十三陵水庫附近,有一座處在兩座山環抱中,擁有上千棵柿子樹、占地300多畝的私人會所,其主人就是張寶全。
那塊地的選擇,曾讓張寶全煞費苦心。從1998年開始尋找合適的地點,他最終看中了那片柿子林。“我們想通過柿子林會館表達對居住的理解和我們的價值觀。對于這個私人會所來說,這上千株慈禧年間的柿子樹,已經是最好的裝修了。”除了要求不能損毀一棵柿子樹,張寶全還要求房屋不要破壞原來柿子林的美感,對于這個曾經的畫家和導演來說,自然的美感高于一切。于是柿子樹的高度決定了會所7~10米間的空間高度,房間的房檐基本到樹冠的高度。
柿子林基本的建筑語言是取自鄉土的石材砌墻、木模板澆筑的清水混凝土屋頂、銹面鋼板的外立面、被鋼架支撐和分割的玻璃幕墻以及水磨石地面構成。石墻、玻璃、鋼材等材料的大量運用,讓會所的建筑風格看起來硬朗通透。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內裝修的做法又讓它顯得樸素大氣。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林子里的風景與室內的布置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柿子林是張寶全的得意之作,追求一種自然與人文的統一,一種自由自在的感覺。張寶全津津樂道于早上起來在柿子林里一圈圈地騎自行車,想著有時間時可以釣魚、種花、種菜。他喜歡安靜,這里的空間足以讓他獲得遠離喧囂都市的一份安靜。
VD,未完待續
“如果說從商以來我還有什么耿耿于懷的,就只有還在路上的EVD。”張寶全在2004年進入了EVD領域。“當時目的很單純,想從事一個自己感興趣的、在中國有優勢的產業,另外也有公司多元化的考慮。誰能指望地產賺一輩子錢?”在聽EVD標準的研發者阜國數字技術公司總裁郝杰介紹了不到10分鐘后,張寶全就與其達成合作,迅速投資2億元注冊成立了今典環球數字技術公司,也和另一家企業計劃再投30億元進行20萬家EVD數字影院的建設。
張寶全要圓自己的電影夢,當初為籌拍電影經費而被迫下海,EVD喚起了他的記憶。張寶全感到,EVD打通了他的數字電影之路。對于這一舉動,當時媒體把他的投資看做是“豪賭”,但張寶全的電影情結使得他的堅持顯得有些執拗。“我不能茍同。如果還能在中國找出第二個既懂電影導演、制作,又懂技術、經營等,乃至完備的商業模式的人,那絕對是罕見的事情。沒有任何一個人比我更清楚EVD的前景,因為我投資的是標準。”張寶全接手EVD后,國內標準之爭依舊。最終讓張寶全“發飆”,這也就是之后的媒體稱為“逼宮”信息產業部的那次倡議,最終把EVD標準推到了行業推薦標準上。
2006年8月,張寶全南下深圳,把EVD的發展計劃向深圳、廣州的各大碟機企業作了詳細說明,隨后中國EVD產業聯盟于10月15日正式成立,國內一線碟機企業都加入到了EVD民族紅光高清產業的陣營之中,張寶全被推舉為FVD產業聯盟秘書長。為加快EVD的產業化進程,張寶全把70%的時間給了EVD:建立EVD碟片專賣網,利用各種渠道開始在全國鋪設EVD碟片專賣店和EVD高清加油站,為EVD產業提供內容支持。
“我深深地知道,EVD目前還不能給電器商家帶來盈利,只有片源充足、碟片能夠盈利,才能有EVD的大發展。我確信,現在的電影商業模式是正確的,在片源方面,好萊塢已經給了我承諾。當公眾對高清的訴求被激起的時候,我的FVD項目也就真正瓜熟蒂落,十年后,EVD可能會做得比我的地產還大。”
這是張寶全的道理,也是他多年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