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文》中會意兼形聲字“讀若”考

［摘 要］“讀若”是《說文》中十分重要的條例，本文在總結(jié)歷代學(xué)者對“讀若”的認(rèn)識的基礎(chǔ)上，詳盡考察了《說文》中會意兼形聲字的“讀若”條例。

［關(guān)鍵詞］《說文》 會意兼形聲字 讀若

［中圖分類號］H109.2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8)01－109－02

東漢許慎的《說文解字》是中國小學(xué)史上的不朽名著。“讀若”是其書中十分重要的條例，引起了歷代學(xué)者的重視。本文試圖在總結(jié)各家對“讀若”的認(rèn)識的基礎(chǔ)上，窮盡考察并分析《說文》中會意兼形聲字的“讀若”條例。

《說文》中有很多“亦聲字”。《段注》說“凡言亦聲者，會意兼形聲也。”可見，“亦聲”是為會意字標(biāo)明讀音的。《說文》中有些會意字兼用“某亦聲”和“讀若某”標(biāo)音。像這種用“讀若”標(biāo)音的“亦聲字”，《說文》中有11個，分別為：

1.像，象也。從人從象，象亦聲。讀若養(yǎng)。(《人部》)

2.GFDA2，言意也。從欠從GFDA3，GFDA3亦聲。讀若酉。(《欠部》)

3.齅，以鼻就臭也。從鼻從臭，臭亦聲。讀若畜牲之畜。(《鼻部》)

4.奡，嫚也。從GFDA5從夰，夰亦聲。讀若傲。(《夰部》)

5.GFDA6，賦事也。從菐從八。八，分之也。八亦聲。讀若頒。一曰讀若非。(《菐部》)

6.GFDA4，門戶清疏窗也。從疋，疋亦聲。囪象GFDA4形。讀若疏。(《疋部》)

7.GFDA7，楚人謂卜問吉兇曰GFDA7。從又持祟。祟亦聲。讀若贅。(《又部》)

8.GFDA8，和也。從甘從厤。甘亦聲，讀若函。(《甘部》)

9.GFDA9，牛很，不從引也。從牛從臤，臤亦聲。一曰大皃。讀若賢。(《牛部》)

10.瞿，鷹隼之視也。從隹從GFDAA，GFDAA亦聲。凡瞿之屬皆從瞿。讀若章句之句。(《瞿部》)

11.奭，盛也。從大從皕，皕亦聲。讀若郝。(《皕部》)

既然上述的11個會意兼形聲字已有“某亦聲”來標(biāo)示讀音，為什么又要用“讀若”來為之注音呢？通過對這11個字的考察、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許慎這么做，既非自相矛盾，也非畫蛇添足，是有其考慮的。大致有以下幾種情況：

一、原字字形結(jié)構(gòu)中標(biāo)示聲音的部分是讀若字的假借字

《說文#8226;牛部》：“GFDA9，牛很，不從引也。從牛從臤，臤亦聲。一曰大皃。讀若賢。”這意味著“臤”和“GFDA9”在意義和聲音上都有聯(lián)系，而事實(shí)上，“臤”是“賢”的假借字。

“臤”的意義特點(diǎn)是“固”。《說文#8226;臤部》“臤，堅(jiān)也，從又臣聲。”《段注》云“謂握之固也，故從又。”

《說文#8226;彳部》“很”訓(xùn)“不聽從也”，可知“很”與“不從引”有相互補(bǔ)充的關(guān)系，它們的意義是“固執(zhí)”。可見“GFDA9”的意義特點(diǎn)是“固”。

《說文#8226;貝部》：“賢，多財也。”《段注》：“賢本多財之稱，引伸之凡多皆曰賢。”可知其意義特點(diǎn)為“多”。

“GFDA9”和“賢”沒有內(nèi)在的意義聯(lián)系，但這并不是說許慎隨機(jī)選擇“賢”作“GFDA9”的讀若字。

《說文#8226;臤部》“臤”字下說“古文皆以為賢字”。《段注》：“凡言古文以為者，皆言古文之假借也……漢《校官碑》‘親臤寶智’。又‘師臤作朋’。《國三老袁良碑》‘優(yōu)臤之寵’……蓋今文《盤庚》固以臤為賢也。”同部“緊”字下《段注》云“《玉篇》引《成公四年》‘鄭伯拒卒’……《左》作‘堅(jiān)’，《公》作‘臤’，《谷》作‘賢’……”

足見，許慎在此作“讀若”，不僅僅是為了標(biāo)明“GFDA9”的讀音，也是為了說明經(jīng)傳中“臤”與“賢”的假借關(guān)系。

二、原字與讀若字是同源關(guān)系，在經(jīng)傳中常通用

王力先生說“凡音義皆近，或義近音同的字，叫作同源字。這些字都有同一來源……同源字，常以某一概念為中心，而以語音的細(xì)微差別(或同音)，表示相近或相關(guān)的幾個概念。”

經(jīng)過分析，我們認(rèn)為“奡”與“GFDA8”的讀若字與本字的關(guān)系屬于同源關(guān)系。

(1)奡

《說文#8226;夰部》“奡，嫚也。從GFDA5從夰，夰亦聲。讀若傲。”《段注》明確指出了原字“奡”與讀若字“傲”的音義關(guān)系：“嫚者，侮傷也。傲者，倨也。‘奡’與‘傲’音義皆同。”

據(jù)《十三經(jīng)注疏》(1815年阮元刻本)校勘記所載，《虞書》“無若丹朱傲”，《釋文》云：“傲”五報反，字又作“奡”。

可見，“奡”與“傲”是同源關(guān)系。

(2)GFDA8

《說文#8226;甘部》“GFDAC，和也。從甘從厤。厤，調(diào)也。甘亦聲，讀若函。”《段注》“‘和’當(dāng)作盉，寫者亂之耳。＜皿部＞曰：‘盉’，調(diào)味也。從甘厤。厤，調(diào)也。……＜周禮＞：‘凡和，春多酸，夏多苦，秋多辛，冬多堿，調(diào)以滑甘。’此從甘厤之義也。”“厤”的意義是調(diào)和五味，而味道之辨別及調(diào)制的恰當(dāng)與否全要依靠味覺。因此，“GFDA8”與“函”才有意義上的相關(guān)。《說文#8226;GFDAB部》“函”訓(xùn)“舌也”，《段注》：“舌在口，所以言別味也。”，可知，“函”即舌也，舌以辨味，能辨味方可調(diào)味，即“GFDAC”。由此可以看出，“函”與“GFDAC”是出自同一語源的。

三、“讀若”是為了標(biāo)明讀音并照顧全書的系統(tǒng)性

“GFDA2”和“奭”的讀若字的選用，都是照顧了全書的系統(tǒng)性。

(1)GFDA2

《說文#8226;欠部》“GFDA2，言意也。從欠從GFDA3，GFDA3亦聲。讀若酉。《說文#8226;酉部》“酉”訓(xùn)“就也”。“GFDA3”與“酉”意義毫不相關(guān)，但用“酉”作“GFDA2”的讀若字也是有據(jù)可循的。

除“GFDA2”外，“酉”還是“莠”的讀若字。“莠”，從艸秀聲。為避漢光武帝諱，按《說文》條例，“秀”字“當(dāng)是不書之字，但書‘上諱’二字。……不書，故其訓(xùn)詁形聲俱不言。”(《示部》“祜”下《段注》)

(2)奭

《說文#8226;皕部》奭，盛也。從大從皕，皕亦聲。此燕召公名。讀若郝。《史篇》名醜。段玉裁認(rèn)為“讀若郝”三字應(yīng)在“皕亦聲”之下。……正謂奭即赫之假借也。《爾雅#8226;釋訓(xùn)》‘奭奭，本作赫赫’。二字古音同矣。”

《說文#8226;邑部》“郝，從邑赤聲。”“赫”下《段注》說“(赫)古音郝，奭古音亦如郝。”“奭”與“赫”是通假關(guān)系，許慎不用“赫”作“奭”的讀若字，而用二字的同音字“郝”作讀若字。

四、原字標(biāo)示聲音的部分是生僻字，所以用“讀若”進(jìn)一步明音

會意兼形聲字表示聲音的部分，有的隨著字體的演變、字形的孳乳，以及用字的更替，往往由于不再單獨(dú)使用或極少使用而導(dǎo)致生僻，許慎因而在“某亦聲”之后用“讀若某”擬音。

GFDA4，門戶清疏窗也。從疋，疋亦聲。囪象GFDA4形。讀若疏。(《疋部》)

GFDA7，楚人謂卜問吉兇曰GFDA7。從又持祟。祟亦聲。讀若贅。(《又部》)

瞿，鷹隼之視也。從隹從GFDAA，GFDAA亦聲。凡瞿之屬皆從瞿。讀若章句之句。(《瞿部》)

“GFDA4”、“GFDA7”、“瞿”這三個字標(biāo)示聲音的部分都是比較生僻的字，所以許慎選用當(dāng)時相對常用的“疏”、“贅”、“句”作讀若字，進(jìn)一步明確該字的讀音。

五、因語音的演變而用“讀若”擬音

齅，以鼻就臭也。從鼻從臭，臭亦聲。讀若畜牲之畜。(《鼻部》)

像，象也。從人從象，象亦聲。讀若養(yǎng)。(《人部》)

GFDA6，賦事也。從菐從八。八，分之也。八亦聲。讀若頒。一曰讀若非。(《菐部》)

《說文》中“讀若畜”的除“齅”外，還有“珛，讀若畜牧之畜”(《玉部》)和“亍，讀若畜”(《彳部》)，看不出這幾個相關(guān)的字之間有什么必然的聯(lián)系，而“讀若養(yǎng)”和“讀若頒”的字也僅有“像”、“GFDA6”二字。看不出許慎選取讀若字的意義上的考慮，大抵只是語音發(fā)生了變化，而用“讀若”這種直音法來明確許慎所生活的那個時代的讀音。

［參考文獻(xiàn)］

［1］許慎：《說文解字》，中華書局1963年版。

［2］楊宏：《談?wù)劇凑f文〉“讀若”性質(zhì)》，《河南教育學(xué)院學(xué)報》2004年第1期。

［3］王卯根：《〈說文〉形聲字“讀若”注音條例考》，《古籍整理研究學(xué)刊》2003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