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獨秀的激進反傳統主義

［摘 要］本文首先梳理了陳獨秀激進反傳統主義思想的主要脈絡和基本內容并分析了其重心所在。其次，通過分析，歸納總結了其激進反傳統主義的特征和形成的原因。最后客觀評價了激進反傳統主義，確立陳獨秀激進反傳統主義的歷史高度，啟蒙價值和跨時空的影響力。

［關鍵詞］陳獨秀 激進 反傳統主義

［中圖分類號］D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8)01－133－03

陳獨秀是中國現代史和黨史的重要人物，是新文化運動的領袖人物，并在中國現代思想文化史上留下了不朽篇章。本文主要從其激進反傳統主義思想來透析其一生軌跡，陳獨秀激進反傳統主義思想是陳獨秀思想體系上的關鍵一環，胡適曾評價陳獨秀為“終身的反對派”，下面分述之。

一、激進反傳統主義的內容

陳獨秀的激進反傳統主義我們主要從倫理道德，政治上，戲曲上，舊俗上，文學上，封建迷信上等諸多方面一一論述之。

(一)倫理道德上，反對儒學，反對孔教。

陳獨秀在提倡科學民主的時候，首先集中力量對三綱教義展開猛烈的攻擊，發動了一場思想斗爭的攻堅戰，他認為忠孝節“皆非推己及人之主人之德，而為以己屬人之奴隸道德也”。因此為爭取獨立的人格，就必須廢除奴隸道德。陳獨秀之所以把倫理覺悟提高到至高無上的地位，是同建立民主制度與反對封建復辟直接聯系起來，把儒家的三綱教義，看作是復辟帝制的根本惡因。這個觀點未必是深邃卓識之見，但陳獨秀抓住了封建思想的要害，作堅決的不可調和的斗爭，他準確地指出三綱教義思想與共和制水火不容，這在當時無疑具有振聾發聵石破天驚的巨大影響。陳獨秀之所以堅決反對封建舊道德，是因為他認為封建道德已經陳腐過時，不適應時代發展的需要。他曾經指出“蓋道德之為物，應隨社會為遷，隨時代為新舊，乃進化而非一成不變德，此古代之道德所以不適于今之世也”。所以隨著社會的進化和時代的發展，它必然被淘汰掉，這是一班遺老遺少無法阻擋的趨勢。

(二)政治上，反對封建專制并提倡民權

陳獨秀認為決不能依賴皇帝和政府的官吏，“現在的國家大事，正是靠著皇帝一人胡為……所以才弄到滅亡的地步。”那些官吏是“家鬼害家神，安排著洋兵到，干爹奉承，奴才本性”，“一國非民智大開，國權牢固，國基總不能相安。徒只望君明臣良，那明君良臣活在世的時候，國家還可以勉強相安寧，明君良臣一去，便人之政熄，國家仍舊要衰敗下來”。他認為專制政治趨于自由政治，由個人政治趨于國民政治，由官僚政治趨于自治政治，這是世界政治發展的大趨勢，所以“吾國欲圖世界的生存，必棄數千年相傳之官僚的專制的個人政治，而易以自由的自治的國民政治也”。

(三)戲曲上，積極主張戲曲改革

陳獨秀十分重視影響廣大人民的思想和風俗教化的戲曲，為了從根本上摧毀輕視演員和戲曲傳統觀念，陳獨秀從考證中國戲曲的發展史著手，為戲曲被視為賤業的社會地位翻案，陳獨秀以革命的批判的精神勇敢地為被壓在社會最底層的賤業戲曲所作的翻案，涉及的不僅僅是戲曲藝術的改革，而是觸及到了調整并否定封建社會的階級秩序這樣一個帶根本性的大問題，這種深刻的革命思想，在當時確實不啻于洪水猛獸。陳獨秀還主張“排新戲”，“唱的激越慷慨”，“不唱神仙鬼怪的戲”和“淫戲”，“多唱暗對時事，開通風氣的新戲”。

(四)舊俗上，對中國社會的不良習俗進行批判

陳獨秀認為陳規陋習一旦形成，它就成為一種惰性極強的惡性病毒，腐蝕民族的靈魂，阻滯人們接受新觀念，所以他不惜重墨，對中國社會的不良習俗進行批判。(1)從婚姻制度上，陳獨秀提倡婚姻自由，反對封建專制及造成的種種惡俗。陳獨秀提倡自由戀愛，婚姻大事自己作主。所以他同第二個妻子高君曼(原配妻子同父異母的妹妹)就是自由戀愛成婚，掙脫了家族和世俗的封建婚姻的羈絆，這在當時不能不說是一個大逆不道的事情。(2)陳獨秀批判當時婦女的裝扮，把婦女身上的首飾比作是犯人的手銬，腳鐐和犯人的一面伽，陳獨秀認為：我中國的婦女們，還是幾千年前，被混帳的男人拿女子來當作玩弄的器具，這般婦女們，受了這個愚，便永遠在這黑暗地獄受盡了萬般的苦楚，一線兒亮光都沒有。像這樣的壞風俗，真是大有害于世道人心呀。(3)陳獨秀反對封建迷信，反對敬菩薩。陳獨秀認為中國人敬菩薩導致了國家衰弱，而西洋人不敬佛像反而國力強盛，反過來欺壓我們中國人，所以他主張應將這些敬佛的錢拿來多半些學堂，教育人才來整頓國家。

(五)在文學上，發動文學革命，用白話文取代文言文

陳獨秀在《文學革命論》中認為“今欲革新政治，勢不得不革新文學”，陳獨秀從革命著眼，為了進行政治思想革命而提出文學革命的。他反對調琢的阿諛的貴族文學，建設平易的抒情的國民文學，推倒陳腐的鋪張的古典文學，建設新鮮的立誠的寫實文學，推倒迂晦的艱澀的山林文學，建設明了的通俗的社會文學。在文章的結尾，陳獨秀發出了響亮的戰斗口號：“有不顧迂腐之毀譽，明目張膽以與十八妖魔宣戰乎？予愿拖四十二大炮，為之前驅”。新文學的思想內容是科學民主，反對封建主義，它的表現形式是言文一致的白話。即首先要有比較統一之國語，其次則須創造國語文典，再次國之聞人多以國語著書立說。

(六)在封建迷信上，廓清愚昧，推倒偶像

陳獨秀認為宣傳科學與民主，就必須廓清愚昧，破除封建迷信，打到一切偶像。陳獨秀寫了《有鬼質疑論》，向有鬼神論者接連提出了六個質問。陳獨秀堅持唯物論的一元論，反對物靈二元論，他的質問猶如連珠炮一般射向有鬼論者。陳獨秀主張“以科學代宗教”，破除迷信，推倒一切偶像，開拓吾人之真實之信仰。陳獨秀把破除迷信，推倒偶像與反對儒家的三綱教義結合起來，大聲疾呼“破壞！破壞偶像！破壞虛偽的偶像！”從以上可以看出，陳獨秀是一個堅定的唯物論者，并具有英勇過人的膽識。

(七)在文化教育上，他提倡國語教育，主張改革課程內容

小學堂里頂要緊的功課，就是“國語教育”一科，“小孩子不懂得深文奧意，只有把古今事體和些人情事理，用本國通用的俗語，編成課本給他們讀”，新開的學堂，也要教學“官話”，反對強制學生“抱著幾本古書，閉了眼睛瞎念”去混那功名富貴，他主張個性自由，認為“天地間無論何事，都是自由才能發達，勉強壓制，才是有害無益”。

二、激進反傳統主義的特點

以上分析闡述了陳獨秀激進反傳統主義思想的主要內容，那么他的激進反傳統主義思想又有什么特點呢？

(一)陳獨秀的激進反傳統主義思想具有激進性

陳獨秀激進反傳統主義思想所以能獨樹一幟，由于陳獨秀反傳統的立場堅定不移，愛國救亡的責任感十分強烈，喚醒民眾的愿望又十分迫切，所以形諸文字就具有強烈的感染力和鮮明的感情色彩。陳獨秀對社會上同時存在兩種勢力，態度鮮明而堅決，他認為“無論政治學術道德文章，西洋的法子和中國的法子，不必拿什么國粹，什么國情的鬼話來搗亂。因為新舊兩種法子，好像水火冰炭，斷然不能相容；要想兩樣都行，必至弄的非牛非馬，一樣不成”。這是何等的明快的決斷，沒有絲毫的含糊和妥協。所以，我們說五四時期陳獨秀的反傳統主義是徹底的，不妥協的，這正是五四精神的精華與價值所在，隨著時代的發展而日現其光芒。

(二)陳獨秀激進反傳統思想具有破舊與立新的統一

陳獨秀的反傳統主義思想是與倡導科學、民主互為補充的，一方面是破舊，一方面是立新。由他主辦的《新青年》雜志，同時致力于這兩方面的工作，故而遭到了舊勢力的非難和攻擊。他在為《新青年》所作的答辯狀，直言不諱地闡述了自己破舊立新的主張。

(三)陳獨秀的激進反傳統主義思想具有實踐性特點

陳獨秀的激進反傳統主義思想根據其革命路程和思想歷程的不同而不同，所以其理論具有實踐性特點。陳獨秀指出，“只據歷史及現時之事變發展”來立論，即不以任何“主義”來判斷是非，也不以成敗來論英雄，只看論證對象是否經得起“事實之試驗及時間之淘汰”，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陳獨秀更著眼于與時俱進的發展觀，以實踐為師。以歷史為師，不斷審視著歷史與現實中的權威理論，從而成了終身的反對派。可見陳獨秀并非好做故做驚人之論，乃時事不斷追迫著這個敏感的靈魂，而使之不得不成了終身的反對派。

三、形成激進反傳統主義的原因

形成陳獨秀激進反傳統的因素很多，既有個人性格的因素，也有當時社會的因素。下面分別闡述之。

(一)從個人性格因素來看，陳獨秀個性倔強，固執己見，脾氣暴躁

陳獨秀個性倔強，固執己見，脾氣暴躁。陳獨秀曾說過這樣的話：“絕對厭棄中庸之道，絕對不說人云亦云豆腐白菜不痛不癢的話，我愿意說極正確的話，也愿意說極錯誤的話，絕不愿說不對又不錯的話”陳獨秀這個人是不認輸的，尤其是不討饒的，他比一般意義上的倔強更堅韌十分，這正是他后來勇猛不羈“直上峻坂”的源頭，也正是他自稱“頑石”的心理動機，更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做了“終身反動派”而一往直前，永不認輸又永不回頭的邏輯本性，所以陳獨秀一生都是激進的。

(二)從社會的因素來看，舊中國的傳統實在是太黑暗了，太慘無人道了

在政治上，一以貫之的封建專制殘暴；在社會生活中，是小腳，姨太太，貞潔牌坊，殘暴的監獄與法庭；在價值領域，仍然是封建的綱常教義，如貴賤，上下，尊卑，男女的人格不平等。這些舊傳統都與現代文明格格不入，如果要展望一個文明社會，就應該批判這些傳統，所以我們可以理解陳獨秀對舊傳統咬牙切齒的痛恨。

(三)激進反傳統主義是在極度絕望心態中釀造的

這些近代知識者對于中華民族的維護與發展的獻身精神遠遠超過了其對任何其他價值理念的傾心。陳獨秀對以傳統為根基的價值理念的背叛，根本動機乃是他們相信，只有這樣，才能換救中國的危亡命運。近代中國始終處于亡國滅種的威脅之中，每種自我調整幾乎都沒等充分完成就被新的失敗籠罩了，人們驚慌失措中不得不進行新的選擇，這樣中國近現代史就被迫呈現出某種越來越徹底的自我否定趨向，社會主導思想也一步比一步更加激進。這種勢頭終于落實在對中國舊傳統的否定，落實在對其幾千年特有歷史行程中孕育滋養的價值核心觀念的否定。太多太多的挫折，使先進的中國人相信，在二十世紀的世界文明格局中，我們的文化傳統不僅不再能提供有效的回應手段，反而只能造成難以承受的負面重荷。

(四)陳獨秀形成激進反傳統主義的因素還和他考慮策略有關

他實際上是充分考慮了文化的惰性，企圖使態度與現實折中。魯訊曾說過這樣的話：“中國人的性情總是喜歡調和的，折中的，譬如你說這間屋子太暗，須在這里開一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愿意開窗子，沒有更激進的主張，他們總連和平的改革也不肯行”。所以為了挽救中國人的心態，他只好用激進的方式來批判舊傳統。

陳獨秀激進反傳統思想還和當時的言論有一定的自由有關，所以他的思想才有機會在社會上拋頭露面，雖然其思想也遭到反動派的鎮壓，但總歸有一席之地發表的。另外，各種反對陳獨秀的激進反傳統思想的言論也促使陳獨秀更加一往直前，越戰越有活力，越為激進。當然，其激進反傳統思想還和同他同肩戰斗的戰友的幫助與支持分不開的，他一生被捕五次，都離不開友人的幫助，所以才使他繼續戰斗下去，直至生命的停息。

四、激進反傳統主義的評價

陳獨秀的激進反傳統思想貫穿他一生，其激進反傳統思想不僅抨擊了當時的社會制度，而且喚醒了民眾的深刻的思想啟蒙意義，具有推動社會進步的不可磨滅的歷史功績，并且對當權者來說也不啻于當頭一棒，不能不說起到了潛移默化的作用。

我們不贊成那種脫離當時的具體的歷史環境，無視當事人的思想導向而曲解“反傳統主義”做法，不能因其激進而全盤否定，給其戴上罪人的帽子，這種曲解者往往認為“反傳統主義”就是全盤否定中國古代文明，就是把中國的歷史和文化說的一無是處，其實這是由于對當時的傳統并沒有全面了解而得出的臆斷性結論。陳獨秀提倡白話文，但并不否認中國古代格律詩的藝術價值；雖然無情抨擊儒家的三綱教義的封建禮教，但對作為教育者的孔子，仍相當之尊敬，并沒有不分青紅皂白地一概罵倒，陳獨秀全盤否定封建傳統所犯的“絕對化毛病”，其實這正反映出陳獨秀徹底地不妥協地反封建的表現。對陳獨秀激進反傳統主義進行考察，做到全面了解而不是斷章取義，正確的態度應該結合當時的歷史環境，否則，就難以準確細致地反映這位憂國憂民，叱咤風云的啟蒙思想家的精神風貌和復雜心態。然而我們必須明白，其反傳統決非對傳統文化本身的否定，而是反對的“造成如斯之果”的惡因。

當前中國正處于從一個現代化轉型加速，由傳統走向現代化的過渡期，陳獨秀的反傳統主義為中國社會從傳統走向現代化打下了基礎。雖然我們今天不可能走進五四這條河流，但在超越意義上重新審視、認識反傳統主義確有重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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