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志 段示威
有人說愛是自由,是信任,更多是付出;有人說愛是理解,是寬容,更是彼此內心的忠誠;有人說愛不是戰爭,也不是監牢,更不是地獄……當我一口氣看完舞劇《紅梅贊》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靜,霎那間,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愛”。
粗重的鎖鏈,黑暗的牢獄,英勇不屈的志士們,他們是一群思想者、一群為理想而戰永不退縮的人,他們為了心中的那份“愛”,毅然選擇了“寧愿站著死,決不跪著生”。
舞蹈具有強烈的抒情性,它長于抒情,拙于敘事,它可以積極反映生活的現實,以千姿百態的藝術形象去贊美人民的新生活、新思想、新風貌,去深刻地折射人情、人性、人生的價值。
沉悶的音樂聲中,一位大腹便便行動笨拙的孕婦,在兇煞般敵人的推搡下蹣跚走來……面對高懸的鐵鏈、蘸水的皮鞭、炙熱的火盆……她的眼神是寧靜的,她的表情是冷酷的,那雙因受刑而紅腫的手卻緊緊的護著她高聳的腹部——她即將出世的心肝寶貝。狡猾奸詐的敵人指著她高聳的腹部,向她伸出了“友善”的手……片刻的思索,她松開了緊護在腹部的手,而再一次伸向了敵人的刑具。她的選擇觸怒了這群惡人,也震驚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飛舞呼嘯的皮鞭抽打在她虛弱笨拙的身體上,她“旋轉”著、“跌跪”著、痛苦的“翻滾”著
問世間哪一位母親不愛惜自己的孩子?但為了將來能讓天下所有的孩子,都陶醉在母親的懷里,她舍棄了自己這點至愛,又算得了什么?
劇中這段孕婦的舞蹈編排是舞劇中新創的一例,畢竟藝術是真實生活的再現,所以避免了大幅的跳躍和高空的托舉,整體舞蹈動作緩慢而莊重、舒展而大氣,舞蹈行動緊湊而合理、精致而唯美。
孩子的笑容,是最真實的情感流露,孩子的純真也是最感動和震撼人心的。劇中天真可愛的“小蘿卜頭”自懂事以來,每天面對著只有那高聳的圍墻、昏暗潮濕的牢房、被電網割據成長方形的天,偶爾一只小鳥從上空飛過,都會讓他歡呼雀躍遐想冥想半天。在這座噬人的牢籠里,他的這些親人們隨時都會離他而去,“死神”也會隨時把他眷戀,但他從不害怕!因為他生活在一片愛心之中,他是母親的寵兒,也是所有獄友們的心肝。
童年充滿了美好的幻想,“小蘿卜頭”也是如此。“啊!蝴蝶!這就是媽媽常說起的蝴蝶!”,“小蘿卜頭”欣喜若狂。蝴蝶在他頭頂盤旋著、停留著……他追逐著、跳躍著、嬉戲著……這里運用了一系列的“平轉”“大跳”“倒踢”來充分展現“小蘿卜頭”的喜悅。終于,小小的手捧住了那只雙翅微顫的蝴蝶,他對著它喃喃細語……突然,他猛的向上一揚,蝴蝶振翅遠去,他放飛了它,同時也放飛了自己……隔著冰冷的鐵窗,獄友們沉默、哽咽、憤怒……“小蘿卜頭”的母親更是心如刀絞。自由!人類生存的根本,“小蘿卜頭”不及蝴蝶,蝴蝶尚能自由飛舞,而“小蘿卜頭”卻只能遙望那長方形的天!
美食。好香的飯菜!美食,變相的“誘惑”!“吃與不吃”又成了“小蘿卜頭”再一次的選擇。他圍著飯桶聞了又聞,拿起飯勺攪了又攪,他從沒見過也從沒吃過這么香的飯!他高呼、雀躍,還轉起了圈圈。
當他舍不得吃第一口而盛給他那些親人時,親人們都神色暗淡的拒絕了。“小蘿卜頭”委屈不解的轉向他的母親,突然,他發現母親緊閉著雙唇,眼神充滿了從沒有過的嚴厲,母親那一滴滴淚水如斷線的珠子拋灑而下。
母親嚴肅的神態使他意識到了什么,“小蘿卜頭”緩緩的將勺子放回了飯桶,低著頭一步一步挪向了母親……母子緊緊相擁,母親一遍遍親吻孩子的小臉,孩子一次次擦拭母親的淚珠,母親為孩子的懂事而欣喜,為孩子的選擇而驕傲。
這段舞蹈完全借鑒了生活的真實性,打破了舞蹈的程式化。將孩子向上高拋,與孩子手拉手的轉磨,與孩子頭頂頭的親昵……無不把舞蹈的動作簡單化、生活化,正如《說舞》中寫道:“舞是生命情調最直接、最實質、最強烈、最尖銳、最單純而又最充足的表現”。
呼嘯的北風穿過殘破的鐵窗,抽打著鉆進了潮濕骯臟的牢房,渾身血污的江姐蜷縮在冰冷的地面上,修長的十指被竹簽殘忍的刺破,滲出一縷縷殷紅,“十指連心”的痛使得她娟秀的臉抽搐著,頎麗的身軀佝僂著……
“紅巖上紅梅開,千里冰霜腳下踩”,一曲悠揚的小提琴主題變奏中“江姐”左肩扛地,右腿髁膝撐著地面,由慢至快輾轉著…一個圈兩個圈……翻轉中訴說了她的凄苦,也訴說了敵人的野蠻。
“喚醒百花齊開放,高歌歡慶新春來”,振奮人心的旋律,鼓舞人心的音符,“江姐”似乎又聽到了同志們的召喚,她艱難的抬起了頭,蒼白的臉綻放了笑容,瘦弱的身軀又充滿了活力,蜷曲的身軀半跪起來,足尖猛蹬地面,胸腰高挑,雙臂向上托舉著“淋血”的手,奮力一躍——“江姐”站起來了!
這哪里是站,分明是踩在了鋒利的刀尖;這哪里是走,分明是在火山上蹣跚。她在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她在召喚生命的自由。“一片丹心向陽開”,“江姐”不就是那朵迎風傲雪映春暉的紅梅嗎?
英雄,在人們心中代表著崇高與偉大,但英雄也是人,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愛,活生生的人!“江姐”還是一個平凡的女人。
正如法國18世紀偉大的舞蹈編導家、理論家讓·喬治·諾維爾說:“人類的感情達到了語言不足以表達的程度,情節舞就會大大奏效……要描繪的感情越強烈,就越難用語言來表達它,作為人類感情頂峰的喊叫,也顯得不夠,于是喊叫就被動作(舞蹈)所取代。”可見藝術舞蹈以高度提煉了的舞蹈語言與技巧,著重刻畫人的內心活動與變化,傳情達意,反映現實。
“江姐”是母親,望著“小蘿卜頭”,她想到了自己的女兒,“思子之痛”使她憤怒令她瘋狂。一根根冰冷堅硬的鐵欄桿,如同一個個兇殘無人性的敵人,他們剝奪人的自由,壓制人的思想,殘害人的生命……“江姐”拼命的用手中的鐐銬敲砸著摔打著……
“江姐”是妻子,甜蜜的夢使她脫去剛烈堅強的外衣,幾分羞澀幾分嫵媚盡上眉頭。丈夫,“江姐”的親人“江姐”的愛,她奔放的與丈夫纏綿,熱烈的與丈夫擁抱,親昵的跨腿躍上丈夫的肩頭,嬌媚的在丈夫頭頂360°大幅旋轉,愛情使她拾回了昔日的美麗,愛情使她燦爛如盛開的花。
烈火中,“江姐”舍棄了自己的“愛”莊嚴而去,身后又一批“江姐”為了繼續捍衛全人類的“愛”重綻枝頭!他們因為有“愛”而成為了最偉大的人!正如陸游的《詠梅》“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