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藝術情感

龍寶玲

所謂藝術情感，即審美情感。美學情感也就是人們在從事藝術活動時稱之為“情感、感情”的那種東西。

在我們從藝的生涯中，經常會聽到或說到這樣一句話，“藝術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也就是說藝術作品的創作源素是離不開生活，離不開勞動的。那么，我們所說的藝術情感呢?我認為藝術情感同樣是有別于人類的自然情感和日常情感的。在無數的創作中已證明了，藝術家如果僅僅憑借自己的自然狀態的情感是創作不出優秀的藝術作品的；同時在理論上如果僅僅強調藝術創作中感情的重要性而不注意這種情感區別于自然情感的特殊性，也容易把作品創作引向歧路。

藝術情感與自然情感的實質性的區別就在于它是一種本質化了的情感，因而它具有典型性和普遍意義。這里我想引用美國著名的美學家朗格在《藝術問題》一書中說的一句話：“藝術所要達到的是對于情感生活之本的觀察和理解”，而要表現這種對本質的洞察和理解，就需要有“一種想象出來的情感，情緒”也就是某種可供觀照的情感，這種情感是藝術家所認識到的情感和情緒，而不是藝術家本人所具有的情感和情緒，它表現的是藝術家對感覺到的事物的本質的洞察。因此，藝術作品中的情感決不是藝術家個人的即時情感，它是一種藝術想象的產物，是藝術家長期感情郁結而產生的飛躍，它所體現出的是一種本質和典型的境界。

藝術情感反映人類情感這一根本特征，使它在存在狀態上呈現為一種結構化。任何一種抽象都表現為一種結構化，藝術情感是從自然情感抽象出來的，是形象思維的產物。因而它與整個作品一樣，也是一種“有意味的形式”；也就是舍棄了自然情感的偶然，個別的實體，從中抽象概括出某種結構關系，固而就更帶有典型性和普遍性。所以，藝術情感實質上是一種本質化和典型化的情感結構。例如我國唐代詩人賀知章的名篇《回張偶書》：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這是作者在八十六歲告老返回闊別五十多年的故鄉時所作。我們仔細品味這首詩的情感就感覺到它并不是作者即時情感的自我表現，而是溶進了他幾十年來對人生的感受，它略去了當時的瑣碎的細節，把一種游子回鄉的無限感慨表現得如此精粹、如此的典型，以至于我們應該完全把它看成一種豐富生動的情感模式，一種活潑的生命力結構。這種多年的游子對家鄉眷戀的共同心理結構為人們交流類似的情感提供了形式和符號。同樣道理，一切優秀的藝術作品都應該如是現。當然在抒情性作品中，我們則需剝去人物情節的外殼，方能顯現出這種內在的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