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惟誠：重要的是樹立信心提高素質

改革開放以前，中國不存在企業文化。也許有人說不對，我們有鞍鋼憲法，有大慶精神，這都是企業文化。我說不是。因為改革開放以前名字叫“企業”的有，實際上存在的只是工程，可以說全國就是一個大企業，因此也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企業文化。鞍鋼憲法創造出來之后，就認為是全國通用的：大慶精神創造出來，就被賦予了全民的意義，實際上是行不通的。

企業文化是個外來概念，起初人們有疑慮，不僅因為它是外來的，也因為企業文化當時在全世界，特別在發展中國家名聲不好。上個世紀，跨國集團要向全世界擴張，卻碰到了文化的障礙，而要消除這些障礙必須推行一種特殊的文化，這就是企業文化。但在發展中國家看來，就是帝國主義文化，所以名聲并不好。而我們還有一點顧慮，搞企業文化，是不是意味著思想工作可以丟掉了?

但思想工作迫切需要面向世界，必須更加符合群眾在不同時期的需求。所以，我們不斷強調思想工作要結合實際，要有自己的特色。這樣強調有效果，但不明顯。后來我們提出減少規定動作，增加自選動作。結果，許多單位又茫然了。從中我們看到，實際上中國企業已經進入了新階段，這是從企業承包開始的，然后發展到了企業自主經營自負盈虧，企業成了有生有死的生命體了。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企業文化建設成為了一種必要。企業文化與企業思想工作互相配合，互為載體，但也有一個最大的不同點：思想工作的要求是從上面下來的，是從整體出發，從全局出發的；企業文化是從企業出發，是企業自己需要做的。如果我們只看到它們的一致點，兩者就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但是，客觀存在的必要，不等于我們就能運用好企業文化。所以，20多年來中國的企業文化經歷了曲折的過程。開始時，一些企業接受企業文化，只是把它當做業余文化活動。后來，覺得企業文化可以幫助企業樹立形象。所以，有一個時期企業形象設計盛行。再后來，覺得應該更實際一點，更有效一點，于是就與企業管理相結合了，而且許多企業認識到，企業文化有一個靈魂，就是企業共同的價值追求、價值判斷。這個東西建設起來困難，但很重要，我們的許多研究和實踐已經證明了。而在整個過程當中，并不是所有企業都重視企業文化。大體上企業在迅速發展和擴張時期，在企業兼并重組時期，企業文化的作用比較容易被企業家認識到。當然在這個過程當中，有經驗，也有教訓。有的企業要求太高太急，結果流于形式。因為要求太高，脫離了實際，職工就會把企業文化當擺設來對付你；要求太低了，也無實際效果和意義。這個度如何把握，是許多企業需要交流的經驗。

今天，企業又面臨著一個新的關鍵時刻。我們現在鋼產量已經下降了，出口增速比原來低了，有許多企業垮掉了。如出口玩具的企業，許多已經不存在了；我們的制鞋企業，可能50％以上垮掉了。在這樣形勢下，企業文化建設面臨和需要解決的問題是什么?我認為，最需要解決兩個大問題。第一是樹立信心，信心比什么都重要。第二是提高全員的素質，其中就包括增加企業文化建設的知識含量，可能這一點我們過去不夠重視。

信心問題，與現在大家對經濟形勢的看法，與世界金融危機息息相關。許多人原來最崇拜美國經濟，現在美國經濟一下子垮下來，出乎他們的意料。最近美國議會通過的救援方案，有超過八千億美元砸下去了，結果股市還在波動。歐洲原來說比較好一點，現在歐洲救市砸下去的錢比美國還要多，到一萬億歐元以上，冰島已經處于“國家破產”的狀況。因為這些情況，人們的信心發生動搖是正常的，但需要我們幫助大家看清楚這次金融危機是從哪里來的，發生在什么地方?

這次金融危機是發生在虛擬經濟上，而不是發生在實體經濟上。所謂虛擬經濟，實際上是不存在的，是假的，是空的，是虛的東西。但虛擬經濟有用，它可以使資金流動起來，使實體經濟發展得更快。現在它發展太快了，超過實體經濟十倍以上，它就成了一個泡泡，泡泡可以吹得更大更大，但總有一天要破的。現在美國的泡泡開始破了，這個泡沫破在什么地方呢7就是上世紀后二十年，美國成立了兩個公司，是房屋賃租公司，幫助窮人買房子。美國人的習慣一直是借錢買房子，雖然他今天沒有錢，但他一年有兩萬美元的收入，每年可以還一萬，今天先借十萬，十年就還完了，有一點風險，但不大。這樣，還得起錢的人能借債，還不起錢的人誰也不借給他。后來，這兩個公司就玩兒了一個花招，就是要讓還不起錢的人也來借錢。不要你的擔保，不審查你每個月有多少工資收入，甚至于不要你首付，而且開始的時候利息還挺低，頭一年利息可能只有2％，以后逐年遞增，到第五年利息就9％了。這就叫次級貸款。這兩個公司每個大概有五百多億美元的資本。借錢買房子的人多了，需求—下子大了，房價就上漲。房價一上漲，還不起錢的人就看到希望了。雖然我沒有錢還，但是房價一漲我把房子賣掉，本來借的是一百萬，現在能賣二百萬了，還你一百萬，還剩一百萬，我還發財了。于是，敢借的人越來越多，借的錢也越來越多，房價也越漲越高，漲的越高人就越敢借錢。但這樣問題就來了：五百億都借出去了，要二十年才能還回來，哪還有那么多錢往外借呢?它想了一個辦法，把借錢的憑據打個包，叫做什么什么產品，這個產品是有9％的利率的，把它賣給別的銀行，賣給外國銀行，也包括賣給中國的銀行。一看有9％的利率，這多好啊，別的銀行就敢買了。這樣一賣，它借出去五百億，馬上就回來五百億，結果源源不斷地借出，五百億的本錢，借出去一萬多億了。實際上并沒有蓋出更多的房子，也沒有這么多錢，這就是虛擬經濟，是假的。虛擬經濟到一定程度就要破，只要有一天房子不漲價或漲得慢了，人們就不敢借錢買房子了，因為房子不漲價，我賣了就不合算了。而人們一旦不買房子了，房價就低下去了，所有欠債的人都還不起錢了，銀行的錢也收不回來了。一收不回來了，全世界的銀行都不流動了。不流動了就都緊張了，叫流動性緊張，也就是市面上貨幣無法流動了。而貨幣流動一緊張，就要影響實體經濟了。因為企業常常不是有一百萬元就做一百萬元的生意，可能是它拿一百萬元蓋了廠房，把廠房抵押出去，然后抵押出的六十萬元做流動資金。企業是這樣運作的。現在，人家不借給錢了，那企業的運輸費、原料費、工資都付不出來了，下一輪生產就沒辦法進行，實體經濟當然也受到了打擊。

我們看明白了這次的金融危機是從哪里來的，就明白了這是資本主義發展到金融資本階段的產物，是表面繁榮，實際上是欺負全世界，也欺負本國老百姓。那么我們受不受影響?肯定受影響，我們有的銀行也買了它的東西，也會虧本。但是，我們的體系跟它們不一樣，我們的銀行損失是不會超過資產的1％。前幾年，好多人說中國經濟應該向美國學習，而現在全世界的銀行掙錢最多的是中國銀行。但是中國人信心最不足了，因為中國人沒有看見這些，不明白這是人家虛擬經濟發生的，而且現在并沒緩解。

受虛擬經濟影響，本來以為自己有錢的美國人現在也不多消費了，結果就會影響我們的出口產業。面臨這樣的情況，第一，我們要建立起信心，我們的辦法可能是全世界最好的，要幫助員工相信這一點，這比什么都重要。

我們怎樣應對實體經濟上的問題呢?提高素質。福建的制鞋企業可能垮掉50％，而有自主知識產權的企業都不垮。沒有自主品牌做貼牌生意的企業，過去能得到的毛利率大概在10％以下，還算可以過日子。現在，美元貶值，運輸費上升，勞動工資上升，退稅減少，這幾個方面加起來，成本大概增加近20％。如果企業的毛利率還在10％以下，只有一條路，就是關門。有自主品牌的企業過去的毛利率在30％左右，受到沖擊后，還有10％以上的利潤。憑借這10％以上的利潤，在重新洗牌當中可能會得到新的市場份額，因為別的企業不敢接的活我敢接。在重新洗牌過程中，企業要生存發展，就要靠企業的素質。

企業素質的提高，歸根到底是員工素質的提高。中國企業文化建設二十多年中一個最大的功效，是幫助億萬小生產者逐步轉變成為現代產業工人，這也是中國經歷的一個最深刻的變化。今天中國的許多問題都與小生產占大量比重，以及悠久的傳統相關，同時我們又在向現代化邁進。這兩方面的結合是一個成長的過程，也是一個充滿著矛盾、沖突和痛苦的過程。幫助人們減少這個過程中的痛苦而快速成長，是我們這個國家和民族振興的最重要事情。

我們的企業應該用現代方法來想問題。例如一個企業在大樓里搞像迪士尼這一類的活動，它財大氣粗就天天放大喇叭，而且從早到晚唱一樣的歌。這個企業文化是擾民的，實際上是沒有文化的。我到日本住在最好的飯店，而打掃衛生的全是中年婦女。我就問老板，這些工人是從哪兒來的，人家說都是附近居民。我又問，你們為什么要找附近居民呢?老板說，我這么一個大樓豎起來，一定會給周圍的居民造成不利的影響，擋了人家的陽光，交通擁堵了，噪聲大了等等。如果周圍的老百姓都覺得我討厭，我就不好辦了。我一定要想辦法，讓周圍老百姓覺得我這個飯店對他們有利。我反正要招工，我就招附近的，居民跟我的感情好了，好多事情就好辦了。這就叫企業的社會責任。這個老板能有這樣的認識，不是說他道德水平多么高，而是說他有現代社會意識。而我們有的企業家，企業擾民也不在乎，還想，你告吧，告到哪兒我都不怕。這是小生產意識，是對于現代社會人際關系不了解。這個例子說明，現在的企業文化建設，就是要幫助人們轉變小生產者看問題的方式，交往的方式，思維的方式，這樣他就能夠適應新的需要。對企業來講，通過提高全員素質，促進企業創建自主品牌，并使企業產品的知識含量、技術含量都上一個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