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銀行獨立性、責任性與通貨膨脹目標制

摘 要:近年來不少學者提出，我國貨幣政策應轉向通貨膨脹目標制#65377;我國現行的政策實際上正是一種隱性的通貨膨脹目標制，20世紀90年代以來所發生的幾次通貨膨脹偏倚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央行的獨立性不夠#65377;鑒于通貨膨脹目標制并不能解決當前我國貨幣政策調控中的問題并可能帶來更多的問題，今后貨幣政策改革應堅持由直接調控向間接調控#65380;由數量型調控向價格型調控的轉變思路，在提高央行獨立性的同時，增強其責任性并提高貨幣政策的透明度#65377;

關鍵詞:中央銀行獨立性;通貨膨脹目標制;通貨膨脹偏倚;責任性;透明度

中圖分類號:F820.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1003-3890(2008)12-0050-06

一#65380;引言及文獻回顧

一般而言，通貨膨脹目標制是指中央銀行直接以通貨膨脹為目標，對外公開通貨膨脹目標，以此規劃貨幣政策操作的貨幣政策制度(錢小安，2002)#65377;自從20世紀90年代興起以來，這種制度在很多國家付諸實施，近年來也日益引起中國學界的關注#65377;

通貨膨脹目標制究其根本是貨幣政策的一種實施方式#65377;關于貨幣政策到底應該按規則還是相機抉擇，國內外學者有相當多的研究，但至今仍是眾說紛紜#65377;自從貨幣主義的“單一規則”的政策效果隨著金融創新的發展變得不太顯著后，Taylor規則#65380;McCallum規則#65380;通貨膨脹目標制開始引起廣泛的關注#65377;Svensson(1998)在對工具規則和目標規則區分的基礎上指出，有彈性的通貨膨脹目標是對更加系統化#65380;優化貨幣政策的承諾#65377;中國學者賀力平(1998)分析認為，通貨膨脹目標制是“基于規則，適度相機抉擇”，該制度將政府的行為置于原則基礎上，同時相機抉擇必須是小范圍內的#65380;小幅度的#65380;帶有“愉快的意外”#65377;正因為有這些理論探討加上現有不同類型國家實行通脹目標制的成功經驗，不少學者對貨幣政策轉型日益關注，并對通貨膨脹目標制在中國的運用進行了深入的分析#65377;

旗幟鮮明地指出中國當前就應該實行通貨膨脹目標制的學者不太多#65377;李揚#65380;周素芳(2002)認為，貨幣供應量已不太適合作為中國貨幣政策的中介目標，利率在經濟中的作用會隨市場化進程的推進而越來越重要，采用利率充當貨幣政策的中介目標還不如直接采用“通貨膨脹目標制”#65377;奚君羊#65380;劉衛江(2002)認為中國目前貨幣供應量目標缺乏有效性，以通貨膨脹目標制取代貨幣供應量目標將是中國貨幣政策目標的合理選擇#65377;

也有學者明確指出中國當前不宜實行通貨膨脹目標制，卞志村#65380;丁唯(2006)構建了一個模型框架并用中國的數據檢驗，其結果表明該制度在當前中國的貨幣政策實踐中并不適合#65377;柳永明(2002)通過回顧通脹目標制的理論與實踐，認為經濟增長與發展是廣大發展中國家的首要任務，發展中國家實行通脹目標制的技術存在困難，并且發展中國家貨幣政策的作用有限，故不宜實行通貨膨脹目標制#65377;

更多的研究是從短期和長期兩方面來考察該制度應否在中國實行，基本上認為短期內中國實行該制度條件不足，會有很大風險，應等到將來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時再采用該制度#65377;楊柳勇#65380;莊培(2004)通過分析韓國實施通脹目標制過程中的一些做法，認為雖然中國目前還不具備實施該制度的條件，現在就開始談論通脹目標制的實施問題還為時尚早，但是我們仍然可以總結其先進經驗#65377;賀力平(1998)認為從長遠觀點看，中外貨幣政策的“共性”會越來越多，基于發達市場經濟的宏觀理論模型(此指通脹目標制)的借鑒意義也將越來越大#65377;艾洪德#65380;武志(2005)認為大多數發展中國家采納通貨膨脹目標制的基本前提條件尚未具備，但隨著制度的不斷完善及市場體系的不斷健全，特別是隨著經濟的積累，該制度對處于較高發展階段的國家來說將是一個極具吸引力的選擇#65377;

筆者認為，貨幣政策的轉型首先要考慮轉型前后兩種制度運作效果的差異，如果現行政策實施的效果在很大程度上與通貨膨脹目標制相似，所發生的幾次通貨膨脹偏倚是由于央行獨立性不夠，且后者不一定能解決當前政策中遇到的問題，并可能帶來更多的問題，那么，我們就應堅持當前的政策，在提高央行的獨立性的同時，找出當前政策運行中問題的原因并加以解決#65377;其次，轉型后的制度即通脹目標制的優點如央行責任性很強#65380;貨幣政策透明度很高并非一定要在它的框架下才能實行，中國在當前的政策框架下也應該而且也完全可以采取措施來實現后者的優點#65377;

二#65380;“保守的(Conservative)”央行與通脹率穩定

貨幣政策的目標一般包括充分就業#65380;物價穩定#65380;經濟增長和國際收支平衡#65377;不同社會制度#65380;不同經濟環境下各國會各有側重，有的追求多重目標(如澳大利亞央行)，有的追求單一目標(如歐洲央行)#65377;“保守的”中央銀行(如歐洲央行)只關注通貨膨脹率，而不會在穩定經濟方面采取積極的政策，因為它擔心過于強調穩定經濟可能有損于其政策的可信度#65377;《中國人民銀行法》明確規定中國貨幣政策目標是保持貨幣幣值的穩定，并以此促進經濟增長#65377;在這個意義上，是否可以認為中國央行是“保守的”中央銀行呢?表1可以清楚地說明問題#65377;

我們大致可以分兩種情形進行分析:第一，通脹率三次大幅上升的時期#65377;1993-1995年，通貨膨脹率一直處于超高位，與此同時，GDP增長率從14%下降到10.9%，央行的操作是兩次上調一年期存款利率#65380;三次上調一年期貸款利率#65377;不難看出，央行的貨幣政策主要針對解決由通貨膨脹率加速帶來的風險，對經濟增長率下降的關注不是很多#65377;2004年GDP增長率保持穩定，通脹率卻大幅提高，由2003年的1.2%上漲到3.9%，央行的反應是上調存貸款利率各27個點來抑制通脹#65377;2006年以來GDP增長率保持高位運行，通脹率大幅上漲，截止2007年底，央行七次上調一年期存款利率，八次上調一年期貸款利率，其操作極為頻繁#65377;

第二，通脹率三次大幅下降的時期#65377;1996-1997年通脹率大幅下降，GDP稍有下降，這兩年間央行下調一年期存貸款利率各三次#65377;1998-1999年出現通貨緊縮，GDP增長率分別為7.8%和7.6%，雖比之前年份有所降低，但總體趨于穩定，一年期存貸款利率對此的反應是連續下調四次，幅度也很大#65377;2002年GDP增長率高于上年，通脹率卻再次為負，一年期存貸款利率分別下調27個百分點和46個百分點#65377;

由以上分析可以認為，中國央行基本上是“保守的”，當通脹率大幅上升時央行提高利率，而當通脹率下降時則反之，此間經濟增長率的下降或上升似乎沒有嚴重影響央行的行為模式#65377;公眾也基本認為當通脹率大起大落時央行不會坐視不理，這說明中國貨幣政策在某種程度上與實行通脹目標制國家有很大的相似，由此可以認為中國實行的正是一種隱性的通貨膨脹目標制，只是尚未公開地實施這一制度而已#65377;

然而我們也應關注一年期存貸款利率的反常情況，1991年通脹率處于上升通道，而存貸款利率卻是下調操作，2006年通脹率較低，央行卻是兩次上調存貸款利率而非反之#65377;此外，1992年#65380;2000年#65380;2001年和2003年通脹率比之前年份有較大變動，存貸款利率卻沒有做出相應反應#65377;這些現象說明了央行的反應不足或過度反應，在做貨幣政策決策時并沒有完全依據通脹率的變動，宏觀經濟的其它因素(如固定資產投資過熱等)也成為決策的考慮之一#65377;而“促進經濟增長”的貨幣政策目標決定了央行必然要對除物價穩定外的其它經濟變動做出反應，也即央行實踐操作中考慮的不單是物價穩定，這就成為通貨膨脹偏倚的根源#65377;

三#65380;獨立性不夠與通貨膨脹偏倚(Inflationary Bias)

中央銀行保持政策獨立性會降低通貨膨脹率，這一思想經過多次經驗驗證分析(Demopoulos#65380;Katsimbris和Miller，1987;Grilli#65380;Masciandr和Tabellini，1991;Cukierman，1992;Eijffinger，1995)#65377;圖1給出了這樣一個經驗檢驗的例子，縱軸表示工業化國家平均年通貨膨脹率(1972-1991年)，橫軸表示由Cukierman(1992)計算的中央銀行政策獨立性指數，我們發現這兩者存在反向關系，即平均來看，中央銀行政策獨立性越高的國家其通貨膨脹率越低#65377;

國外學者對中央銀行法定獨立性的測度提出了不同的方法，分別是阿萊西納法(Alesina，1993)#65380;GMT法(Grilli，Masciandaro Tabellini，1991)#65380;德貝勒和希爾法(Debelle，G.Fischer，s.-DF，1994)#65380;庫克曼法(Cukierman，1992)及朗格尼和希茨法(Prakash Loungani Nathan Sheets-LS，1997)#65377;按GMT方式，中國央行的獨立性指數為6，在LS分析中，中國央行獨立性指數為0.750，采用庫克曼的發展中國家獨立性分析思路，該指數為0.30(張旭，2002)#65377;將上述指標值在不同測試方式中與不同類型國家的央行相對照，中國央行的獨立性指數處于中等水平#65377;這說明，為穩定通脹率，中國央行還有待提高其獨立性#65377;

這與實行通脹目標制有何關系呢?如果央行獨立性不夠，就容易成為政府的工具，必然影響其政策的可信性，不利于政策目標的實現#65377;實行通脹目標制的前提是公眾對央行的承諾深信不疑，相信央行會履行其職責#65377;如果央行獨立性不夠，就會迫于政府的壓力而承擔穩定經濟的責任，偏離其物價穩定的單一目標，即出現通貨膨脹偏倚#65377;

我們以封閉經濟條件下的Barro-Gordon模型來分析當貨幣當局對產出#65380;失業做出反應時通脹率的變化情況#65377;圖2中的垂線代表長期菲利普斯曲線，確定了自然失業率UN的水平#65377;無差異曲線代表貨幣當局的偏好，無差異曲線向外凸表示通貨膨脹率下降越大，貨幣當局就更不愿意以失業率上升為代價來降低通貨膨脹率#65377;無差異曲線離原點越近，福利損失就越少，因此相對那些離原點較遠的無差異曲線，貨幣當局偏好離原點更近的無差異曲線#65377;

在圖2的(a)圖中，將貨幣當局的偏好與菲利普斯曲線結合在一起，可以決定模型的均衡點#65377;暫時假定貨幣當局宣布采取零通脹率規則，經濟主體相信貨幣當局的承諾，經濟在A點實現均衡#65377;但政府有可能短視，給予未來損失以較低權重，從而意外地提高通貨膨脹率，得到比A點更優的結果B點，該點位于更低的無差異曲線上#65377;然而這將使菲得普斯曲線上的均衡點向上移動，給定新的通貨膨脹預期，貨幣當局將均衡點移至C點是最優的，以至最終達到E點#65377;在理性的經濟主體看來，零通貨膨脹政策或其它任何E點以下的通脹率政策都是不可信的#65377;這客觀上能解釋為何已實行通脹目標制的國家均沒實行零通脹規則#65377;

那么，央行的獨立性與通脹偏倚之間有何關系?這主要反映在經濟遇到沖擊時，獨立性不夠的央行要出于政府的要求對產出#65380;失業做出反應，這可以從圖2的(b)圖來分析#65377;A點如前所述實現了通貨膨脹均衡，即失業率處于自然失業率水平，同時短期菲利普斯曲線與貨幣當局的無差異曲線相切于該點，貨幣當局不再有動機制造意外通貨膨脹，然而這一分析沒有考慮短期菲利普斯曲線面臨沖擊時的情況#65377;現假定短期菲利普斯曲線發生正向的移動，從UN移至U2，如果央行是獨立的，則對失業率的暫時上升無動于衷，不采取擴張性的貨幣政策，任由失業率上升而保持通脹率不變，均衡點為B點#65377;如果央行不是獨立的，政府將會讓央行采取措施，提高通脹率而降低失業率，這樣的均衡點為B'點#65377;同理，當失業率出現非預期的暫時下降時，獨立性不足的貨幣當局將采取緊縮性的貨幣政策，在C點經濟實現均衡#65377;這種擴張或緊縮性貨幣政策的代價就是發生通貨膨脹偏倚(Inflationary Bias)，是實行通脹目標制必須要解決的問題之一#65377;

張旭(2002)分析了中國中央銀行貨幣政策目標#65380;權限#65380;銀行監管及與政府融資的關系等方面的情況，認為中國央行只是在非重大事宜的決策方面享有自主權，政府對央行的某些運作有一定的控制權#65377;這說明中國央行的獨立性不足，也基本上可以解釋20世紀90年代以來所發生的通貨膨脹偏倚#65377;由此，我們可以得出一個基本結論，即獨立性不夠的央行其政策可信度會受到影響，一旦發生外來沖擊，央行將迫于政治壓力而改變其政策，這勢必引起通貨膨脹偏倚，成為實行通貨膨脹目標制的掣肘#65377;

四#65380;通貨膨脹目標制在中國實施的成本收益分析

支持中國應實施通脹目標制的學者們大多從以下幾方面分析，即將其視為實施該制度的收益:(1)該制度為政策和經濟提供了一個名義“錨”，簡單的目標化規則使央行兼具獨立性和靈活性，減少相機抉擇條件下的貨幣政策動態的不一致，降低通脹和產出的易變性;(2)使貨幣當局職責更清晰#65380;更明確#65380;更專注;(3)有利于增強中央銀行的責任性，提高貨幣政策的可信度;(4)中央銀行透明度將提高，公眾可以形成穩定的通貨膨脹預期;(5)更具前瞻性的貨幣政策可以減弱政策時滯的影響，便于央行監測經濟運行;(6)相對于盯住匯率制而言，通貨膨脹目標制使得貨幣當局更專注于國內，相對于盯住貨幣供給制而言，通貨膨脹目標制不太依賴于貨幣供給與通脹的相關關系#65377;

具體分析這些收益時，我們認為，有些并不單是該制度下才可能有的，有些收益存在不確定性，甚至收益本身與其對立面共存，這就不難理解通脹目標制會遭受到種種質疑，包括:(1)或認為其剛性太強#65380;或認為其相機抉擇度太大，可能引致產出不穩定，或認為其可能降低經濟增長率;(2)由于貨幣政策滯后效應，使得通脹難以控制;(3)通貨膨脹目標制要求較靈活的匯率制度，可能導致金融不穩定;(4)無法確保財政政策自律或真正規避財政主導(Fiscal Dominance);(5)通貨膨脹目標制使得貨幣當局回避對其它政策目標(如經濟短期波動#65380;失業率等)的關注與責任#65377;

正如Grauwe(2004)所分析的，通貨膨脹目標制能否保證實現宏觀經濟的最優結果，這一問題還沒有完全解決，尤其是有證據表明，中央銀行可以非常成功地實現反通貨膨脹的目標，但無法阻止資本市場出現泡沫#65377;最顯著的例子就是美國的聯邦儲備體系從20世紀90年代初就成功地實現了通貨膨脹率的穩定，但這并無法防止美國股票市場出現使其宏觀經濟不穩定的巨大泡沫#65377;

IMF(2005)認為實施通貨膨脹目標制需要具備四個前提性條件，分別是:(1)獨立性——央行有充分的獨立性避免出于財政和政治的壓力采取與通脹率目標相沖突的政策;(2)技術基礎——全面的金融數據及央行通脹預測與模型化處理的能力;(3)經濟結構——經濟要對商品價格和匯率非常敏感;(4)健全的金融體系——有完善的銀行體系和資本市場#65377;值得注意的是，IMF(2005)在分析通貨膨脹目標制在新興市場國家是否有效時認為，沒有哪個已經實行該項制度的國家在之前完全滿足上述條件，因此上述條件不應成為新興市場國家實行該制度的障礙，但其也指出并不能因此就認為如果某國在某個條件上差距很大也可以實行該制度，同時認為某些條件不足可以通過實行該制度來促成這些條件的實現#65377;這些觀點本身即存在較大的爭議#65377;

反觀中國情況，中國央行雖然有一定獨立性，但中國市場經濟體制還沒有最終確立，財政的地位和政治壓力不可避免地會影響央行的獨立性#65377;雖然中國央行近年來一直致力于金融數據的及時#65380;全面發布，但這與發達國家的發布標準及市場的期望水平還有較大距離#65377;此外，由于利率市場化和匯率形成機制改革還未完成，政策傳導及價格的敏感性還未充分顯現;銀行體系不良資產問題#65380;外資銀行進入給本土銀行帶來諸多生存問題#65380;資本市場發展具有不少薄弱環節等等均是實行通脹目標制的微觀瓶頸#65377;

中國當前貨幣政策調控的問題是在經濟發展一定階段出現的，并沒有證據表明實行通脹目標制能解決現有的所有問題，相反，在重要條件不具備時從國外“移植”該制度有可能“水土不服”，甚至帶來更大的政策困境#65377;試想在一個央行獨立性不夠#65380;責任性不強#65380;預測技術不可靠#65380;市場存在分割的國度里，實行通脹目標制必會帶來剛性(預期通脹率固定)與彈性(政策實施具靈活性)的博弈，加上經濟正處于轉軌階段#65380;擴大對外開放使經濟面臨的外來不確定性增加，我們更應“摸著石頭過河”，不應認為國際上某些國家成功了的就可以“移植”，以為條件不足可以通過實施該制度來促成條件的達到，這乃是“以戰養戰”的作法，對于中國這么大的經濟體而言無疑是孤注一擲的“賭博”#65377;其實，奧馬特#8226;伊森(2004)也認為，為了保持物價穩定，不同的央行所采用方法的差異是非常有限的，他相信各國都采用了一些共同的標準和原則，只是在具體操作上存在不同#65377;這客觀上也說明中國堅持自己政策的必要性，無需步人后塵#65377;

縱觀發達國家貨幣政策的調控，基本上遵循由直接調控向間接調控轉變#65380;由數量型調控向價格型調控轉變的過程#65377;當前中國貨幣政策也正沿著這個思路在逐步完善，如利率市場化建設#65380;匯率形成機制改革#65380;發展資本市場#65380;加大公開市場操作力度#65380;關注除貨幣供應量外的其它變量如資產價格#65380;匯率等等#65377;今后我們應堅持當前的政策調控模式，用發展的眼光來看待出現的問題并逐步加以解決#65377;

五#65380;責任性(Accountability)與透明度(Transparency)

從實行通脹目標制國家當初選擇該貨幣政策框架的背景看，雖然各國的具體情況略有不同，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即實施該制度之前都面臨較高的通貨膨脹，選擇該制度一定程度上是為穩定通脹預期#65377;對比中國情況，雖然近十年來通脹率有一定波動，但基本上沒有出現高通脹現象#65377;然而，這并不意味在現有政策框架下央行沒有可以彌補的缺陷#65377;由于中國目前還有沒一個完善的監督央行操作績效的機制，央行對一些政策的實施沒有解釋說明的義務，貨幣政策操作的透明度也乏善可陳，這些無疑是當前乃至今后一段時間中央銀行完善調控體系必須解決的重大問題#65377;

Grauwe(2004)認為，如果政府向中央銀行大量授權，相應地中央銀行的責任就越大，原因在于政府要向民眾做出交代，不可能向無法對其進行控制的機構授權#65377;圖3的縱軸表示賦予中央銀行的獨立性程度，橫軸表示中央銀行需要解釋說明的績效責任程度，向上傾斜的曲線代表政治家眼中的獨立性與責任性的最優組合#65377;中央銀行的獨立性越高，其應承擔的責任也越大，兩者是政府同一授權過程中的兩個方面#65377;

由上可知，基于提高獨立性進而消除通脹偏倚的政策需同時增強央行的責任性，如果獨立性很高而責任性不強，央行將在很多方面無所作為，政府和民眾不會一如既往地支持一個授權過多而又無法對其進行控制的機構#65377;同時，如果央行責任性很強，政府會提高其獨立性，而不用擔心其濫用權力或者對經濟發展無作為#65377;

進一步而言，提高貨幣政策的透明度可以增強中央銀行政策操作的可見性，提高政府及公眾監控貨幣政策的可能性，這對中央銀行是種約束機制，迫使其更具責任感#65377;一般來說，貨幣政策透明度是指公眾能夠及時獲得貨幣政策決定#65380;決策依據的原則以及對未來發展前景評估等相關信息#65377;透明度是實現責任的途徑，要使貨幣當局對其決策負責，透明度是前提條件，很多情況下對責任性的要求就具體轉化為對透明度的要求#65377;由此我們可以得到圖4所示中央銀行層面上的基本關系，其中責任性處于樞紐地位，政策透明度是責任性的附屬要求#65377;

中國人民銀行自1984年專門履行中央銀行職能以來，其獨立性不斷增強，不受地方政府#65380;各級政府部門#65380;社會團體和個人的干涉#65377;然而作為一個新興的轉軌國家，在體制的改革中也出現了一些問題，突出表現為實際獨立性增強的同時未能相應提高責任性與透明度#65377;雖然近年來央行透明度建設取得很多突破，如各類數據發布#65380;公布《貨幣政策執行報告》#65380;每月與商業銀行召開經濟金融形勢分析會#65380;建設“中國債券網”與“中國貨幣網”等等，但我們也看到，央行對一些政策的實施沒有充分的解釋，目前尚缺乏一個有效的對央行的責任追究機制;此外，貨幣政策委員會也沒有充公發揮其作用;央行數據信息的全面性與及時性有待提高;公眾與央行之間無溝通機制;對經濟的預測技術還有待改進等等#65377;透明度的提高既是央行的責任，也便于監督央行履行其責任，提高透明度是一種廣義的責任#65377;在轉軌階段，中國貨幣政策傳導中的問題與金融改革的困境，很大程度上是中國現實國情所決定的貨幣政策單一目標與多重目標的矛盾，以及中央銀行調控手段與微觀主體行為之間的矛盾#65377;因此，現階段中央銀行體制改革的基本思路應當與商業銀行改革平行推進，與金融自由化進程保持同步，提高中央銀行獨立性并同時增強其責任性和政策的透明度#65377;

六#65380;結論

綜合以上分析，我們可得到以下相關結論:

1. 中國中央銀行大部分情況下穩定通脹率的政策效果說明其基本上是“保守的”央行，這是實現其“貨幣幣值穩定”貨幣政策目標的體現，客觀上與實行通脹目標制國家相似#65377;

2. 央行穩定通脹率的一些異常情況即通貨膨脹偏倚，說明央行的實踐操作中除考慮物價外還有產出等其它因素，這很大程度上是由獨立性不夠引起的#65377;

3. 通脹目標制不一定能解決中國貨幣政策操作中的問題甚至會帶來更多的問題，中國現有貨幣政策框架具有穩定通脹率的有效性，因此中國貨幣政策改革今后應繼續沿著當前的思路，由直接調控向間接調控轉變#65380;由數量型調控向價格型調控轉變#65377;

4. 中央銀行的獨立性與責任性是政府同一授權過程中的兩個方面，在提高央行獨立性的同時應增強其責任性#65377;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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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艾 嵐

責任校對:武占江

Independence， Accountability and Inflation Targeting of the Central Bank

Dang Yin1， Cao Kai2

(1. School of Finance， Jiangxi University of Finance Economics， Nanchang 330013， China;

2.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Trade， Beijing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Beijing 100024， China)

Abstracts: Recently， many scholars bring out that China's monetary policy should be shifted to the inflation targeting. Acually， China's current policy is a hidden system of inflation targeting， several inflation biases since 1990's is largely due to the central bank's less independence. In view of the inflation targeting will not solve China's current monetary problem and may create more problems， future reform should insist on heading for indirect regulation， transferring from quantity-oriented tools to price-oriented tools. In enhancing the central bank's independence， we should also enhance its accountability and improve the transparency of monetary policy.

Key words: central bank independence; inflation targeting; inflation bias; accountability; transparency